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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的兵役是在秋后，粮食丰收之后就要动身，项羽从吴郡出发，正巧路过沛县。
项羽道：“这是我的叔父项伯。”
刘邦客气的行礼。
项伯也行礼，“我以后自会想办法谋生，不要刘县令劳烦。”
...
雪落无声，覆了巴山蜀水，也掩住了马蹄印痕。霍旭的车驾在入夜时分抵达咸阳郊外，城门已闭，唯有烽火台上的狼烟在风中扭曲如蛇。他掀开车帘，望着那座巍峨的城池??高墙深阙，九重宫禁，仿佛一头蛰伏的巨兽，静待猎物自投罗网。
随从低声问道：“公子，今夜可要入城？”
霍旭未答，只将手中玉珏攥得更紧。那枚韩王族徽早已磨损，边缘沁出暗红血丝般的纹路，似是岁月与恨意共同蚀刻而成。他知道，一旦踏入此城，便再无回头之路。他是横韩成，也是霍旭；是旧贵族遗孤，亦是反秦密谋者。可在这座城里，他只能是一个太医府的低阶医助，一个被赦免却永不信任的“归顺之人”。
“等天亮。”他终于开口，声音低哑如枯叶摩擦，“我要光明正大地进去。”
次日清晨，第一缕阳光洒上咸阳南门时，霍旭换上了新制的青布长袍，腰间别着太医府通行木牌，徒步而行。守门士卒查验无误后放行，目光在他脸上停留片刻，又迅速移开??这年头，谁还会记得一个亡国宗室的模样？
太医府位于皇城西南角，原是始皇帝为集天下医典所设，如今却冷清如废寺。数十间厢房空置，仅余几名老吏整理残卷。霍旭报到当日，主事官懒洋洋地翻了名册，见他履历写着“曾受夏有且亲授”，才略显动容。
“夏太医临终前举荐你？”主事问。
“正是。”霍旭垂首，“可惜晚了一步，未能亲聆遗训。”
主事叹道：“夏公走得太急。他留下的《医案手札》至今未解，说是用古篆与药名混写，无人能读。你若真得其传，不妨一试。”
霍旭心头微震。夏有且……这位素未谋面的老臣，竟在临终前为他留下一道暗门。他当即应下。
此后月余，霍旭白日在药房配药、煎汤、诊脉，夜里则独坐灯下，逐字破解那本神秘手札。纸页泛黄，字迹斑驳，内容看似杂乱无章：前一页记着“桂枝三钱，炙甘草二分”，后一页却突兀写下“楚南有竹，其节不通”；再翻几页，竟是“子时观星，北斗偏西，宜动不宜静”。起初他以为只是病中呓语，直到某夜对照《天文志》与《地理图》，猛然醒悟??这是密码！
桂枝非药，乃“贵支”，指贵族血脉；炙甘草谐音“制干戈”；“楚南有竹”实为“楚难有志”，而“节不通”即“劫未来”；“北斗偏西”暗喻帝星将倾……整本手札，竟是一封藏于医理之中的政治预言与联络密令！
霍旭彻夜未眠，将全文破译誊抄于绢帛之上。末尾一行小字让他浑身发冷：
>“扶苏仁厚，可辅不可替。然秦基已朽，非一人之力可挽。若天命不在嬴氏，愿继者不负苍生。”
夏有且至死仍在布局，他早已看透大势，却不肯直言反叛，只以医者身份留下火种。而今，这火种落在了霍旭手中。
与此同时，宫中传来消息：公子礼病情反复，高热不退，群医束手。皇后颜妍日夜守榻前，泪尽目肿。扶苏闻讯，立即下令召全国名医入京会诊，并亲自批阅每一份药方。
霍旭知道，机会来了。
他借整理夏有且遗物之机，取出一方从未示人的秘制药丸??此药名为“清心丹”，乃当年韩国宫廷秘传，专治邪火攻心之症。据闻韩王安晚年神志昏聩，便是靠此药续命三年。但他不敢贸然献上，唯恐引人怀疑。
直到一日，他在太医府库房偶遇李右车。
“你便是霍旭？”李右车背手而立，目光如刀，“陛下提起过你。”
霍旭躬身：“草民惶恐。”
“不必装模作样。”李右车冷笑，“你以为改名换姓、隐于医道，就能逃过陛下耳目？东巡那日，你跪拜的姿态都与当年不同??真正病弱之人，岂能挺直脊梁？”
霍旭心头剧跳，面上却不动声色：“将军明察秋毫，可草民确是体虚多疾，每年秋冬必卧床数次，街坊邻里皆知。”
“哼。”李右车盯着他良久，忽道，“公子礼之病，诸医皆言‘外感风寒，内蕴湿热’，用药愈重，病症愈烈。你既出自夏公门下，可有见解？”
霍旭略一思索，答道：“依《黄帝内经》所言，‘诸躁狂越，皆属于火’。公子年幼，脏腑娇嫩，若误用温补，则火上浇油。依我看，当以‘泻南补北’之法治之??泻心火，滋肾水，佐以安神定志之品。”
李右车眼中闪过一丝异色：“你说的，可是夏公晚年提倡的‘五运六气辨证法’？”
“正是。”
李右车沉默片刻，终道：“明日随我去宫中会诊。”
次日辰时，霍旭随诸医入宫。穿过重重殿宇，终至皇子寝殿。室内药香浓郁，帷帐低垂。扶苏端坐榻旁，面色憔悴，眼底乌青。见众医到来，лnwь???????????他缓缓起身，声音沙哑：“诸位卿家，小儿性命，就托付给你们了。”
众医依次上前诊脉，轮到霍旭时，他屏息凝神，指尖轻搭公子手腕。脉象浮数而滑，寸关尺皆现洪波，果然是实火内炽之象。他退后一步，拱手道：“启禀陛下，臣有一策，或可一试。”
扶苏抬眼：“讲。”
“此症非寻常感冒，实为‘心火亢盛，扰动神明’。若再用辛温之药，恐致惊厥抽搐。臣建议停用当前所有汤剂，改以‘导赤散’加减，配合针灸百会、神门二穴，并服臣所制‘清心丹’一颗，以镇其焰。”
殿内一片哗然。有人讥讽：“小小医助，竟敢妄议御方？”
也有老医摇头：“清心丹？听都没听过，怕不是江湖骗术！”
扶苏却未动怒，反而细细打量霍旭，忽道：“你……是不是曾在成都行医？”
霍旭一怔，随即跪下：“回陛下，草民少年时确在蜀中游学，曾于江原县为人治病。”
“怪不得。”扶苏轻声道，“你说话带点蜀音，像极了一个人。”
霍旭心跳如鼓，几乎以为秘密暴露。却不料扶苏接着说：“我有个故人，也在那里住过几年。他教孩子读书，自己种菜养鸡，日子过得清苦，却很快活。”
霍旭低头，喉头微哽：“那人……一定是个明白人。”
扶苏点头：“是啊，他教会我一件事??真正的医者，不只是治身病，更要治心病。”
说罢，他转向群臣：“准霍旭所奏。若有差池，朕亲自承担。”
圣旨一下，满堂噤声。霍旭强抑激动，立即着手施治。三日后，公子礼热退神清，能唤母后；七日后下床行走，嬉笑如常。颜妍感激涕零，欲赏金帛，霍旭坚辞不受。
“臣不过是践行师训罢了。”他说，“夏公曾言：‘医者仁心，不在庙堂，在民间。’”
此事传开，霍旭声名鹊起。连萧何听闻后也派人送来书信，邀他参与修订《秦律?医药篇》。而最令他意外的是，数日后竟收到一封匿名密信，信中只有八个字：
>**“井底之书，尚存否？”**
霍旭握信的手微微颤抖。他知道，这是南郡的人在联系他。那卷藏于井底的《黄老心法》，不仅记载了黄老之学精髓，更夹藏着一份旧贵族联络图谱??项氏、田氏、魏氏、赵氏残部分布之地，尽在其中。
他提笔回信，同样八字：
>**“风起云涌，待时而动。”**
冬去春来，洞庭湖工程进入第三年。堤坝渐成弧形，围出百里水域，灌溉渠网四通八达。百姓称奇：往年此时必遭洪涝，今年却滴雨未淹，稻苗茁壮。更有渔夫报告，湖中已现鱼群，莲藕初生，生机盎然。
扶苏亲临巡视，见万民挥汗如雨，号子声震天动地，不禁感慨万千。他对萧何道：“你说这湖能存千年吗？”
萧何抚须笑道：“若后世君王不忘今日之志，何止千年？怕是要与山河同寿。”
返程途中，扶苏忽然命车队绕道一处荒坡。那里杂草丛生，立着几块简陋石碑，刻着迁坟百姓的姓名。他在碑前驻足良久，命人取来铁锹，亲手为其中一座坟添土。
李右车劝道：“陛下贵为天子，何须亲劳？”
扶苏摇头：“他们是为修湖让路的人。没有他们牺牲，哪来千秋功业？我今日若不敬他们，明日谁还会信我的话？”
当晚宿于驿站，扶苏提笔写下《洞庭祭文》，遣使送往各地宣读。文中写道：
>“昔禹疏九河，天下蒙福；今我浚一湖，为民除患。然土石之下，皆有忠魂。愿后世子孙饮水思源，莫忘负土之民。”
此文一出，民心大悦。许多原本怨愤迁坟之家，竟主动组织乡勇协助施工。更有老者携酒肉劳军，泣曰：“吾儿坟虽迁，然见陛下亲祭，死亦无憾！”
而在咸阳，霍旭的生活表面平静，实则暗流汹涌。他借太医府之便，逐步结识各地派驻医官，借诊疗之名传递消息。他又以研究夏有且遗著为由，召集年轻学子讲学，暗中灌输“民为贵，社稷次之”之理。
一次夜谈中，一名学生忍不住问：“先生既通经史，又精医术，为何甘居卑职，不求显达？”
霍旭望着窗外明月，淡淡道：“你们可知，一棵树长得越高，根就要扎得越深？我现在做的，就是在埋根。”
学生不解。霍旭只笑了笑，吟了一句诗：
>“春风不度玉门关，犹有梅花立雪间。”
他知道，自己就像那株雪中梅，看似孤寂，实则等待春风破冰那一刻。
与此同时，乌县令在南方的动作也愈发频繁。他借巡查水利为名，走访五岭豪族，暗中许诺：一旦举事成功，将拥立横韩成为王，重建韩国社稷。他还联络了楚地遗民领袖项荣（项梁之侄），约定以“清君侧”为名，先取九江，再图咸阳。
然而，这一切并未逃过扶苏的眼睛。
某夜，陈平匆匆入宫，呈上一封截获的密信。信中赫然写着：“横韩成已在咸阳掌太医府实权，只待一声令下，便可毒杀皇帝父子。”
扶苏读罢，久久不语。烛光映照着他沉静的脸庞，看不出悲喜。
“查实了吗？”他终于开口。
“尚未。”陈平低声道，“但乌县令近三个月与多方密会使节往来频繁，且曾派人潜入太医府探查霍旭住所。种种迹象表明，阴谋确有其事。”
扶苏轻轻放下信纸，问：“你觉得呢？”
陈平犹豫片刻：“霍旭此人，言行谨慎，医术高超，对公子礼又有救命之恩……臣以为，或有误会。”
“我也这么想。”扶苏站起身，走到窗边，“可就算他是无辜的，只要别人打着他的旗号造反，他就无法置身事外。”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传旨：即日起，加强太医府守卫，任何人出入皆需登记；另派两名心腹医官，与霍旭共同诊治宫中病人。”
陈平领命欲退，扶苏却又叫住他：“等等。”
“陛下还有什么吩咐？”
“你去告诉霍旭……就说我想见他，聊聊蜀中的菜园子。”
陈平一愣，随即会意，躬身退出。
数日后，霍旭奉召入宫。这一次，他没有见到皇帝，而是在偏殿等了整整一个下午。直到夕阳西下，扶苏才缓步走入，穿着一身素色深衣，手中拿着一卷竹简。
“让你久等了。”他微笑道，“刚读完一本有趣的书。”
霍旭跪拜：“草民不敢。”
扶苏示意他起身，坐在对面，将竹简递给他：“看看这个。”
霍旭接过一看，竟是自己早年所写的《疗饥方略》??一本记录如何用野菜、树皮、草根搭配营养以防饿死的小册子，原以为早已焚毁，没想到竟藏于宫中秘档。
“你在蜀中写的？”扶苏问。
“是……是多年前的事了。”霍旭声音微颤。
“写得很好。”扶苏认真道，“我让人照着做了几道菜，味道虽然苦，但吃了不拉肚子。宫里的老仆都说，比当年打仗时啃的干粮强多了。”
霍旭不知该如何回应，只能低头。
“你知道吗？”扶苏忽然说，“我一直想找你这样的人??懂民间疾苦，又能冷静思考。我不需要只会跪拜的奴才，我需要能跟我争论、甚至骂我的人。”
霍旭猛地抬头。
扶苏看着他，目光清澈：“所以，别做刺客，来做宰相吧。”
空气仿佛凝固。
霍旭嘴唇微动，却发不出声音。
他知道，这一刻，命运正在分裂成两条路：一条通往复仇，一条通往救赎。
良久，他缓缓跪下，额头触地，声音哽咽：“陛下……草民……只想活着看到春天。”
扶苏伸出手，轻轻扶起他：“那就一起种下种子吧。”
那一夜，霍旭回到住处，烧掉了所有密信与联络图谱。火焰跳跃中，他仿佛看见南郡的山林、洞庭的波光、父亲临终前的眼神……最终，一切归于灰烬。
第二天，他向朝廷提交了一份奏章：建议在全国设立“惠民药局”，由官府出资，在各县免费发放基础药物，防治瘟疫、疟疾、痢疾等常见病。
奏章获批。十年后，此类药局遍布天下，百姓称之为“霍公局”。
而那个曾经名叫横韩成的年轻人，终究没有成为国王，也没有成为刺客。他成了大秦第一位平民出身的太医令，主持编纂《秦医全书》，并在七十岁寿辰那年，亲自为扶苏接种了人类历史上第一支预防天花的疫苗。
临终前，他对弟子说：
“记住，医者的最高境界，不是起死回生，而是让世人不再需要医生。”
春风吹过咸阳，吹过洞庭，吹过千山万水。雪融了，花开了，新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