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案子只是查出来了冰山一角,可是足以触目惊心了。
马寻自然坐不住,匆匆带领着李景隆、徐允恭等人开始往回赶了。
考察关中的一些事情,还是此前随行的衙门官员继续做下去,他徐国公要去处理其他事情了...
朱?闻言顿时急了,饭也不吃了,筷子一撂便站起身来:“七哥你这是什么意思?舅舅一路奔波,风尘仆仆地护送你到西安,难道连歇口气的工夫都没有,就要被你推去太原?那晋王府的事,就不能等舅舅休整几日再说?”
他这话一出,满堂皆静。汤和正夹菜的手顿在半空,眼角余光瞥了瞥朱?,又缓缓放下筷子,嘴角微扬,似笑非笑。邓氏坐在一旁,低头抿嘴,不敢作声。倒是谢氏轻轻拍了拍朱?的手背,柔声道:“老五莫急,咱们都知道舅舅辛苦。可老三成亲是大事,母后临行前也叮嘱过,务必让舅舅亲自主持婚仪。这可是皇家体面,马虎不得。”
朱?冷哼一声:“体面?那我秦王就藩,难道就不讲体面了?舅舅若是一走,谁帮我理这些乱七八糟的军政事务?西安城虽大,可百废待兴,兵马调度、粮草筹措、城防修缮,哪一件不是火烧眉毛?父皇让我镇守关中,可不是让我在这儿看风景的!”
他说得激动,声音都高了几分。朱桢原本还端着王兄的架子,此刻也不由皱眉,轻咳两声,道:“五弟,话不能这么说。舅舅本就是奉旨护送我们兄弟就藩,如今你已安然入城,府衙初立,自有属官辅佐。而老三那边……”他顿了顿,语气缓了些,“你也知道,晋王府尚未竣工,工部奏报说还要三个月才能完工。可老三的婚期定在两个月后,若不提前动身,怕是赶不上吉日。”
“那就改期!”朱?脱口而出,“婚事再重要,能比得上边疆安危?西番十四族蠢蠢欲动,朝廷刚调信国公叶升为陕西都指挥使,正是用人之际!舅舅久经沙场,若能留在西安主持军务,何愁叛乱不平?何必为了一个婚礼,把国事抛在脑后?”
此言一出,殿内气氛骤然凝重。汤和终于开口,慢条斯理地道:“五殿下这话,听着是忠君体国,可未免太不近人情了。晋王成婚,不只是私事,更是朝廷对藩王恩宠的体现。您说改期,可曾想过晋王妃家那边如何交代?人家可是河东大族,世代簪缨,若因我等拖延婚期而心生怨怼,岂不是寒了天下士族之心?”
朱?冷笑:“汤伯,您说得冠冕堂皇,可别忘了,您当年娶媳妇的时候,也没见耽误军务。怎么到了我们兄弟头上,反倒处处要讲‘体面’‘恩宠’?我看啊,不过是有人想借机邀功罢了!”
“放肆!”洪武突然沉声喝道,震得梁上灰尘簌簌落下。他目光如刀,直刺朱?,“你身为秦王,竟当众质疑朝命,讥讽勋贵,成何体统!马寻是你亲舅舅,为你奔波劳累,你不知感恩,反要强留他在险地?而你七弟一片孝心,只求舅舅送嫁,你却百般阻挠,是何居心!”
朱?浑身一颤,扑通跪倒在地,额头触地,声音却仍倔强:“儿臣……并非不顾亲情,只是关中乃天下根本,胡虏窥伺,若因私废公,将来史书如何评说?儿臣宁负骨肉之情,不敢负社稷之托!”
这话掷地有声,满殿文武无不侧目。就连汤和也收起了笑意,神色复杂地看着这个年少气盛的秦王。洪武沉默良久,终是长叹一声:“你倒是有志气……可你可知,马寻为何坚持要去太原?”
朱?抬头,眼中含泪:“儿臣不知。”
洪武缓缓道:“因为静茹是你母后最疼的小女儿,自幼体弱多病,如今远嫁山西,母后日夜牵挂。她临行前拉着马寻的手说:‘唯有你去,我才安心。’马寻答应了她,这才千里迢迢赶来。你让他不去,便是违了你母后的遗愿。”
朱?闻言,身子猛地一晃,眼中的倔强瞬间崩塌,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愧疚与悲痛。他想起母亲临终前苍白的脸,想起妹妹躲在帷帐后偷偷抹泪的模样,想起舅舅临行前那一句“我要是不回去给她送嫁,怎么见这丫头”……
他终于明白,有些事,不是道理能说清的。
“儿臣……错了。”朱?伏地叩首,声音哽咽。
洪武闭目片刻,挥了挥手:“起来吧。你的心意朕明白,但家国之间,亦需权衡。这样罢??”他睁开眼,目光扫过众人,“马寻先留西安十日,协助秦王理顺军政要务,再启程赴太原。汤和率三千精兵随行,沿途护卫,确保安全。叶升留守西安,节制八卫,配合秦王行事。”
众人齐声应诺。朱?抬起头,看向舅舅,嘴唇动了动,终究没再说什么,只重重磕了个头。
马寻一直静静听着,此时才开口:“陛下圣明。不过臣还有一请。”
“讲。”
“西番十四族虽小,但盘踞陇右多年,根深蒂固。若只派小股兵力镇压,恐难根除。臣以为,不如以抚为主,恩威并施。可选派使者前往各部,宣示天恩,赐以布帛牛羊,许其互市之利;同时屯兵边境,震慑不服者。如此双管齐下,方能长治久稳。”
洪武抚须点头:“此议甚合朕意。就依你所言,拟个章程上来。”
“是。”
饭后,众人散去。朱?独自留在殿中,望着窗外渐暗的天色发呆。不多时,马寻走了进来,手里提着一壶酒,两个粗瓷碗。
“坐。”舅舅拍拍他的肩。
朱?默默坐下。马寻给他倒了一碗,自己也斟满,举杯道:“来,喝一口。”
酒是烈的,呛得朱?咳嗽起来。马寻笑了:“小时候你不爱喝酒,现在倒能喝了?”
“勉强。”朱?擦了擦嘴角,“舅舅,对不起……刚才我说话太冲了。”
“没事。”马寻饮尽一碗,又倒上第二碗,“你是秦王,该有你的担当。只是记住,帝王之家,最难两全。你要做千古名王,就得学会忍耐,学会放手。”
朱?低头:“可我真的怕……怕自己撑不住。西安这么大,敌人这么多,我年纪又轻,底下那些老将,哪个不是身经百战?他们肯服我吗?”
马寻看着他,忽然问:“你还记得小时候,我在凤阳教你骑马的事吗?”
“记得。那时我摔了好几次,膝盖都破了。”
“可你每次都爬起来,继续练。”马寻笑道,“我就跟你说过一句话??‘马不怕摔,人不怕错。只要骨头硬,就能挺过去。’你现在也是,别怕犯错,更别怕别人不服。只要你行得正、站得直,时间久了,自然有人跟着你干。”
朱?怔怔望着舅舅,忽然觉得眼前这个男人不再只是那个慈祥的长辈,而是一座山,一道墙,替他挡住了风雨。
“舅舅……您能不能……再多留几天?”他低声问。
马寻摇摇头:“不行。静茹等着我呢。”
朱?咬唇,终于忍不住问:“那您……还会回来吗?”
马寻沉默片刻,伸手摸了摸他的头:“会的。等我把老三的婚事办完,处理些私事,就回来看你。西安的事,我会写信给叶升和汤和,让他们全力辅佐你。你也给我记住??”他语气陡然严厉,“别逞强,该低头时就低头,该求助时就开口。你是秦王,但也是我外甥。我不许你一个人扛所有事。”
朱?鼻子一酸,用力点头。
夜深了,月光洒进承运殿,映照出两道并肩的身影。远处传来更鼓声,一声声,像是时光的脚步。
第二天清晨,马寻开始整理行装。邓氏红着眼眶帮他叠衣服,嘴里念叨:“路上小心,到了太原别忘了吃药,你那胃病一受凉就疼……”
“知道了,?嗦。”马寻笑着捏了捏她的脸。
朱?站在门口,没有进去。他看见舅舅背上包袱,转身出门,阳光照在他花白的鬓角上,刺得人心疼。
“舅舅!”他终于喊出声。
马寻回头。
朱?快步上前,从怀中掏出一块玉佩塞进他手里:“这是我娘留给我的,说是祖上传下的护身符。您带着它,平安回来。”
马寻看了看玉佩,又看看他,郑重收下:“好。”
队伍出发了。旌旗猎猎,甲光耀日。汤和骑在马上,朝朱?拱手:“殿下保重,末将去也!”
朱?站在城楼上,目送他们远去,直到身影消失在黄土大道尽头。
风起了,卷起漫天尘沙。
他转身走入殿中,拿起案上的军报,翻开第一页。
“西番十四族遣使求见,愿归附朝廷……”
朱?嘴角微扬,提笔批道:“准其所请,赐绢三百匹,盐百斤,允开互市。命西安卫派兵护送使者归部,沿途严加戒备。”
写完,他抬头望向北方。
他知道,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太原,永平侯谢成正站在晋王府工地前,望着尚未封顶的宫殿摇头叹息:“这工期……怕是真赶不上婚期了。”
身旁幕僚低声道:“要不要……请信国公那边通融一下?”
谢成冷笑:“通融?你当我没试过?叶升那厮回信说,‘朝廷有令,不得擅改工程进度’。哼,分明是有人在背后捣鬼!”
幕僚犹豫道:“会不会……是秦王的意思?”
“不可能!”谢成断然否认,“朱?虽年轻,但不至于这般幼稚。况且他若真想阻挠,直接上奏便可,何必耍这种手段?”
他眯起眼,望向南方:“恐怕……是另有其人。”
而在应天府皇宫深处,一位身穿蟒袍的男子正俯身于地图之上,指尖缓缓划过关中、山西、北平一线,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慢慢来……”他轻声道,“棋局才刚开始。”
夜色如墨,星辰隐现。大明的江山,在无数人的谋划与坚守中,悄然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