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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生不明白其中原委,还请夫子指教。”
孔循仁捻着须髯,露出一股洞悉世事的世故,笑道:
“小友此言差矣!不说别的,令泰山此刻正任着两淮任巡盐御史,他既是我朝的钱袋子,无形中亦是圣上的眼线。试问,圣上如何能不知晓?”
“可既然知道,为何放任他们下去呢?”
“你这不是已经把答案说出来了?”
林寅闻言,心头猛地一震,陷入了一个更深的沉思之中。
孔循仁见状,颇有兴致地笑了笑,半是欣赏半是老辣。
随后他又微微眯起眼,仿佛是在欣赏,这年轻人初窥门径时的懵懂与那份亟欲探寻真相的锐气。
“夫子的意思是说......”
正当寅似乎捕捉到了什么,急切地想要确认时。
“首先,这不是我的意思;其次,任何人都不能揣度圣上的意思。”
林寅闻言,只觉无话可说,看来这朝堂之事,远比自己想的复杂。
“学生明白……………”
但林寅并不觉得这是一件好事,僵化的系统越是复杂精密,容错率越低,越是容易向崩溃演变。
孔循仁见林寅情绪不对,满是慈祥笑道:
“小友也不必耿耿于怀,你方才那番话还是颇有见地的,若有机会,我自会向圣上面陈,只是圣上心里存着九州万方,别有一番远大韬略,不是你我所能揣度议论的。你我尽到臣子之言,臣子之份也就是了。”
“夫子教训的是。”
孔循仁又与林寅寒暄了一阵,关怀了一下他近来的生活状态,便让他退去了。
随后孔循仁入了宫,请见之后,自有外头的小黄门通传至司礼监。
掌宫内监兼司礼监掌印太监戴权得了消息,知孔循仁有要事禀报,便亲自入内禀明圣上。
此时正顺帝正在养心殿内。
御榻上铺着正黄龙纹软垫,正顺帝以双盘之姿端坐其上,翻看着《京都山伯爵》。
其中主角蒙冤入狱,身陷囹圄却意志不屈,于绝境中步步筹谋,最终沉冤昭雪,快意恩仇的情节,正契中了皇帝胸中块垒,令他大为畅快,不由得拍案叫绝道:“痛快!真是痛快!”
自正顺帝登基以来,大夏朝的局势每况愈下,国库空虚,吏治腐败,流民四起。
可他一面却要与太上皇不断拉扯,一面又要逐步整顿这破败的朝局。
这期间的心力交瘁,实在不足为外人道也。
虽说他深居宫中,精研佛道,看似八风吹不动,稳坐钓鱼台。
但正顺帝困于自己与父皇,寒族与勋贵,内忧外患,心中那份志气被重重枷锁束缚,不得伸展的压抑与愤懑,如寒冰郁结,无处排遣。
而手中这本《京都山伯爵》,其主角于绝境中进发的惊人意志与智慧,如同一场‘正顺帝的救赎”。
让他那被朝局挤压得几乎窒息的心灵,得到了前所未有的释放与慰藉,仿佛书中那酣畅淋漓的复仇,也替他出了一口胸中恶气!
尤其是书中那句:“人类全部智慧就包含在两个词之中:希望与等待。”
更是让正顺帝如遇知音,反复咀嚼品味,只觉得这寥寥数字,道尽了他这十数年来忍辱负重,徐图大业的辛酸与坚韧,不由得心潮起伏,感慨万千:
“远迈甲等,名不虚传!我大夏朝举子进士如过江之卿,竟无一人能写出这般畅快淋漓的好书!”
一旁的六宫都太监兼司礼监秉笔太监夏守忠,早已屏息凝神,垂手恭立多时。
听闻正顺帝此言,惯于察言观色的他,眼中精光一闪,躬身上前半步,谄媚道:
“只有本朝才有这般才子,这都是陛下的德行所感召!”
正顺帝微微一笑。
戴权才刚回到正顺帝跟前不久,还未禀报,见得如此,亦不失时机地含笑进言道:
“万岁爷如此赏识此子才华,实乃他的造化。”
正顺帝看罢此书,仍是手不释卷,还饶有兴致地反反复复翻看着那素雅的书稿封面,感叹道:
“从没读过这般精彩的文章!把那本《三剑客》也取来给朕瞧瞧!
这书写得是真好,处处都好,文笔、智谋,气魄皆是不凡!只是这大仲马的名,多少不太雅致!”
夏守忠已察觉出,正顺帝并非埋怨,而是觉得美中不足,便顺着皇帝心意道:
“这起码说明这风流才子,不拘小节,心胸坦荡。”
“你这话倒也是!”
待正顺帝聊完此事,戴权这才开口道:“启禀万岁爷,通政司的孔大人,在外求见。”
正顺帝眼睑未抬,只从闷闷沉沉“嗯”了一声,算是允了。
“宣通政司左通政孔循仁觐见!!!”
孔仁整了整衣冠,趋步入殿,撩袍稳稳跪倒,额头轻触冰凉的金砖:
“臣孔循仁,叩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陛下,臣有本启奏。贵州布政使司急报,押运吉壤大工木料之官船,行至池州府江段突遭劫掠!虽船工拼死抵抗,料物仍遭损毁。此事关涉吉壤天字工程,臣不敢轻忽;更兼匪徒竟敢截断漕运命脉,其势凶顽,若纵之不
理,只恐酿成大患,伏乞圣裁!“
正顺帝闻言,面上波澜不惊,只将刚捧起的《三剑客》轻轻搁回龙案。
掌印太监戴权上前将孔循仁题本取来,双手捧过题本,恭敬呈至御前。
正顺帝展开题本,目光扫过字句。
片刻之后,合上奏本,抬眼看向阶下。
“孔通政,你以为如何?”
“臣以为,金陵省于流民一事,有隐瞒情事,以致形势严峻,民怨沸腾。吉壤官船或许以运输木料之名,夹带珍宝变卖之实。这说明金陵省吏治废弛,上下勾连,方致今日漕运梗阻,官家蒙羞之祸!
孔循仁虽也有所见解,但毕竟林寅想的更深更透。
一时之间,竟把林寅那番见解,一五一十都说了出来。
远在经历司值房的林寅,不由得连连打了几个喷嚏。
正顺帝不以为意,只是冷冷问道:
“亏了多少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