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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手指:“纪将军向来懂得君臣进退,他既然是你的师父,以后你就要好好听他的话,同他学本事。”
越金络半趴在床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哭着摇了摇头。
“别怕,”越清溪拍了拍他的手背,半直起身。一直站在床头垂泪的婢女急忙取来一只软垫放在他身后。越清溪靠在垫子上喘了几口气,艰难地唤一声,“尉迟将军。”
尉迟乾上前一步,单膝跪倒在地。
越清溪低头向越金络,轻声道:“金络,哥哥最后送你一个礼物。”
“我不要什么礼物,”越金络哽咽着抹了一把眼泪,“我要你平安平安。”
越清溪笑了一笑。
“尉迟乾……”越清溪轻轻叫了一声。
尉迟乾泪流满面,哭着跪倒在地,爬行到越清溪床前。
越清溪点了点头:“今后,你就跟着五殿下吧,奉他为主,听他的差遣。”
尉迟乾跪在床前,垂头沉默半晌,并不回答。
越清溪提高了声音:“怎么?尉迟将军不肯?”
尉迟乾虎目含泪,咬着牙给越清溪磕了个头:“辉王就算是要了属下的性命,属下也是不会犹豫的。”
越清溪这才说了一声“好”。
“本王死后,禅位给五殿下越金络,辉王军归于五殿下麾下,赐五殿下封号……”他说到这里,目光越过越金络,落在站在不远处的纪云台身上,若有若无地笑了一笑,“赐封号为……明。日月皎皎,光耀神州。”这段话用尽了越清溪最后的力气,他安排完毕,双目微微闭合,叹了一口气,“好怀念寰京城里,和三皇兄还有你一同分莲子酥的日子……可惜天下安宁,本王是看不到了……”
他说完这句话,原本半挺的腰背瞬间萎靡在软垫之上。石不转忙上前一步,切了切他的脉,指尖只按了片刻便缓缓松开了手,冲越金络摇了摇头。
屋内众人顿时哭声震天。
越金络握着越清溪的手摇了一摇,但越清溪的手毫无反应,甚至渐渐地软了下来。越金络抬起头,看着越清溪紧闭的双眼,他忽然猛地站起身,一把抽出尉迟乾的配剑,大步往议事厅走去。
议事厅外三十多名禁军正手持兵器把守着,见越金络提剑而来,恭敬地行了个礼。越金络大步入内,几步走到杨唤之面前。
议事厅内的几名川中将立刻抬起头看向他。
杨唤之见他双目通红含泪,急忙捧着脱臼的手臂跪行几步道:“五殿下,可是辉王身体不好了?府上还有些灵芝鹿茸,你看在先帝的面上放了我,我亲自取来给……”
他话还没说完,越金络手里的剑已经自他肩头直插进了腹腔。
杨唤之瞳孔放大,身体慢慢软倒在地,越金络自他肩头抽出长剑,鲜血顺着血管喷了半人高。他转过头来,泪珠滚滚而下,高声向门外禁军道:“辉王已薨,本王得辉王禅位,蜀中王杨唤之谋害皇亲,本王已将他斩于剑下。蜀中王府上亲眷,凡男子者一同问斩,部众归降者削去官职留以备用,不降者就地处死。川中军改为亲王军,暂由十六部接管,军俸照旧。”
门外禁军一齐拱手:“喏。”
第56章哄你睡着
蜀中王年幼离开寰京,回到蜀中继承王位,没有人知道当时年少的他到底是怎么想的,但蜀地大家有目共睹的是:那一年的杨唤之比照天子陵寝早早给自己修好了墓穴,墓道里雕刻着江水和山峦,墓室顶部装饰满玛瑙琉璃做的星辰。
他也曾想过拥有天下山河,只是他活着时从未猜到,此番身死,他被暴尸于城门之下,鸟雀落在他腐臭的尸体上,呱呱地哀鸣着,锋利的鸟嘴把他的腐尸啄得面目全非。
而他那座富丽堂皇的陵寝,住进去的是他自诩能握在手心的辉王越清溪。
越金络守灵三日跪在棺前,尉迟乾就跪在他身后。这三日越金络呆呆望着辉王的棺椁,仿佛与人世隔了层纱一样,过得浑浑噩噩,心中无数事在盘旋着。到第三日下葬封墓,跟着越金络身后尉迟乾忽然扑倒在墓门前,捶着墓门放声大哭。越金络转过头来,看着这个虎目含泪嚎啕大哭的中年男子,心中万般滋味却犹如找到了宣泄口一样,借由尉迟乾的眼泪流了出来。
到越清溪下葬事毕,越金络盘算着既然接管了蜀中,自然要安顿好蜀中事宜,刚掌上灯,倚在床边叫侍从取了蜀中王的账册来看,一只手就按在了账册上。
越金络抬起头,看见纪云台站在了自己身前。纪云台从他手中夺过账册:“我推门进来你都不知道,多久没睡过了?”
“刚躺过,”越金络低下头,“不太睡得着,又起来了。”
纪云台微微皱眉:“我叫师兄煮碗安神汤来?”
“不想喝,”越金络叹了口气,双手撑在床边,“我一想到蜀中还有许多事情要安排,就不大安得下心。”
纪云台在桌边坐了下来:“蜀中的事情,有我,还有你师伯。”
越金络“嗯”了一声,沉默了一会儿,又抬头问道:“师父,我那日在议事厅下的命令,会不会太过残忍?”
纪云台看了他一眼:“你这几天一直在想这个?”
越金络点了点头。
纪云台走到床边,揉了揉他的额头,细密的头发缠绕在纪云台指尖,他顿了顿,半晌才慢慢从越金络发间抽出手指:“权利相争,本来就是你死我亡。若蜀中将领存有二心,上了战场,死的可能不止十几人上百人。”
越金络轻轻“嗯”了一声。
纪云台见他神色平静了许多,转身走回桌边,取了床边木几上的油灯:“天色晚了,油灯我先暂时取走,别看什么账册了,好好睡一觉。”
他俯身吹灭了灯火,正要往门口走,腰上忽然一重。
越金络的额头此刻正贴在他的后腰上。纪云台握着油灯的手微微一紧,用不赞同的嗓音,轻叫了句“金络”。但接下来他又实在说不出责备的话了,因为贴在后腰上的衣料被一丝温暖的湿意浸透了。纪云台举着油灯,僵在原地。
“师父,”越金络靠在他的后腰上,“你别回头,也别看我,我怕你一回头,我就再也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了。”
纪云台看着几步之外的雕花门窗,嗓音微哑:“……和我不需要控制什么。”
“……那不行。”越金络低声笑了下,“我现在脑子乱得很,会做错事情。”
纪云台握着油灯的手指微微收紧,手背的骨节都凸了出来。卧房外有侍女手持灯笼轻手轻脚的走过,举着杆子将宫灯挂在回廊上,灯笼的光落在窗纸上,一片明暗斑驳。
越金络靠在他身后的额头微微颤抖着,浸透衣衫的眼泪越来越多。纪云台只能站着,看着窗外的灯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