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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虎走后,庞北坐在桌前,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油灯的光晕在他脸上跳动,映出一道道沟壑般的阴影。他低头看着地图,南小岛、东小岛、西高地三点连成一线,像是一把张开的钳子,正缓缓合拢。
“三天……”他喃喃自语,“只要六二式能在三天内到位,我们就能在安东列夫反应过来之前,把钉子扎进他们的软肋。”
林红霞端来一碗热汤面,轻轻放在他面前:“吃点东西吧,你都一天没合眼了。”
庞北抬头看了她一眼,笑了笑:“红霞啊,你说咱们这仗打完,还能不能回山里打猎?”
林红霞一怔,随即失笑:“你还惦记着打猎呢?现在你是总队司令,不是当年那个背着猎枪钻林子的孙老三了。”
“可我心里还是个猎人。”庞北接过筷子,夹起一口面,“打猎讲的是时机,是耐心,是看风向、听动静。打仗也一样。对面现在内斗不休,就是风向变了,咱们得趁这阵风,把网撒出去。”
他顿了顿,又低声说道:“但我也怕,怕风停得太早。”
林红霞沉默片刻,轻声道:“你从来不怕打仗,你怕的是打完了,没人记得为什么打。”
庞北停下筷子,目光沉了下来。
他知道她说的是什么。
五八年那场雪崩,他带着三十多个兄弟从塌方的矿洞里爬出来,身上裹着破麻袋,手里攥着半截铁锹。那时候他们不是为了升官发财,是为了活命,为了身后那一片贫瘠却温热的土地。
如今他手握重兵,有炮有车,背后还有组织撑腰,可他反而更谨慎了。因为他知道,一旦踏错一步,死的就不是自己一个人,而是千千万万信任他的人。
“我得对得起他们。”他低声说。
林红霞没再说话,只是轻轻拍了拍他的肩。
夜深了,总部渐渐安静下来。庞北趴在地图上眯了一会儿,梦里听见炮声轰鸣,醒来却发现是运输车队碾过冻土的声音。
天刚蒙蒙亮,侦察哨就送来急报:西高地外围发现敌方装甲车活动迹象,疑似BTR-60巡逻队,兵力约一个排,携带机枪与反坦克火箭筒。
庞北立刻召集作战会议。
秦楚摊开最新地形图,指着西高地方向说道:“这里是整个防线的咽喉,地势高,视野开阔,能控制南北两条补给线。如果敌人在这里布防重兵,我们的轻坦机动就会受到极大限制。”
孙义魁叼着烟走进来,帽子都没摘:“我已经让二中队加强警戒,曹为民带人在三号阵地埋了雷区。只要他们敢往前推,就得踩上来。”
“但他们不会轻易进攻。”庞北摇头,“他们在等,等维洛列夫腾出手来。我们现在最怕的不是打,而是拖。”
“那就别让他们拖!”二虎猛地站起身,“我现在就带快反大队出发,先摸清南小岛的防御布置!等坦克一到,直接破门!”
庞北盯着他看了几秒,忽然笑了:“你小子,还是这么急脾气。”
“战场上哪有慢慢磨蹭的道理?”二虎咧嘴一笑,“再说了,我可是答应过傲蕾姐,打赢这一仗就回去喝她的喜酒??她可等着抱侄子呢!”
众人哄笑,气氛稍稍缓和。
庞北收住笑意,正色道:“可以出发,但记住三条:第一,不准恋战;第二,不准孤军深入;第三,发现敌主力立即撤退,用烟雾弹标记位置。我要的是情报,不是英雄。”
“明白!”二虎敬礼,转身大步离去。
接下来的两天,前线传来的消息断断续续。
二虎的小队成功渗透至南小岛边缘,在一处废弃渔村建立了临时观察哨。他们拍下了敌方哨所分布、火力点位置以及一条隐蔽的登陆航道。最关键的是,他们在岛南发现了尚未启用的雷达站基座??说明敌人正在加强预警系统,时间真的不多了。
与此同时,西高地接连发生小规模交火。敌方派出多支侦察分队试探我方防线,均被预设雷区和狙击手击退。孙义魁亲自坐镇前沿指挥所,连续三十六小时未下阵地,硬是顶住了对方一波接一波的心理施压。
第三天清晨,运输车队终于抵达。
七辆墨绿色的六二式轻型坦克缓缓驶入集结区,履带碾碎晨霜,发出低沉的轰鸣。车组成员跳下车,整齐列队向庞北敬礼。带队的是个三十出头的少尉,名叫陈志刚,原属南方某装甲团,实战经验丰富。
“报告总队!南部装甲支援连,奉命抵达!人员装备完好,随时可以投入战斗!”
庞北快步上前,握住他的手:“辛苦了!你们来得正是时候!”
他围着一辆坦克仔细查看。虽然这款六二式属于早期型号,装甲薄、火控简陋,但在当前战场环境下,它几乎是完美的选择??重量轻,可通过泥沼与丘陵地带;85毫米主炮足以摧毁任何轮式装甲目标;最重要的是,它的零部件与国内主流体系兼容,后勤无忧。
“有了你们,咱们才算真正有了拳头。”庞北拍了拍炮塔,“今天开始,你们就是西高地的铁门闩!谁想冲进来,就得先问问这七根钢钉答不答应!”
当天中午,作战命令正式下达。
总攻定于次日凌晨四时发起,代号“猎网行动”。
计划分为三阶段:
第一阶段,由二虎率领快反大队实施佯攻,吸引敌方注意力至东小岛方向,制造我军主攻态势;
第二阶段,孙义魁率主力部队强渡海峡,在南小岛西侧登陆,迅速建立滩头阵地;
第三阶段,六二式坦克连自西高地出击,沿河谷快速推进,切断敌军退路,完成合围。
“这一仗,我们要打得狠、打得快、打得准。”庞北在作战会上强调,“不求全歼,但求夺岛!只要拿下南小岛,我们就掌握了主动权。后续无论是谈判还是继续推进,都有了底气。”
会议结束,各部迅速展开准备。
当晚,全体参战人员统一剃头、写遗书、领取特供口粮与急救包。医院提前腾空病房,血库满载,手术小组二十四小时待命。后方百姓自发组织慰问队,送来热饭、棉袜和手工缝制的护身符。
庞北独自一人登上山顶?望台。
寒风吹动他的衣角,远处海面漆黑如墨,唯有几盏渔火在波涛间摇曳。他点燃一支烟,静静望着那片即将燃起战火的小岛。
“老孙说得对,我们都不是为了自己活着的。”他低声说,“可我还是希望,这场仗打完,大家都能回家。”
凌晨三点,全军进入一级战备。
登陆艇悄然离港,贴着海岸线低速前行。空中无月,浓云蔽星,正是突袭的最佳时机。
四点整,东小岛方向突然爆发出猛烈炮火??二虎按计划打响了第一枪。照明弹升空,撕裂夜幕,敌方立即调动预备队向东增援。
几乎在同一时刻,南小岛西侧海滩,第一批登陆部队已踏上沙滩。
孙义魁亲自带队冲锋,突击队仅用十七分钟便突破前沿防线,摧毁两处机枪巢,并成功架设浮桥。后续部队源源不断地涌入,工兵迅速开辟通道,为坦克通行创造条件。
五点十分,西高地炮兵群开始轰击敌纵深目标。
五点二十五分,六二式坦克连发动引擎,履带卷起积雪,如猛虎下山般冲出阵地。
陈志刚驾驶指挥车冲在最前,无线电中不断传来前方侦察兵的指引:“前方三百米右拐,避开雷区!”“注意!前方桥体结构不稳,建议绕行!”“发现敌BTR-60两辆,位于河道交叉口,正在向我方接近!”
“收到。”陈志刚冷静下令,“二排左翼包抄,三排压后警戒,我车正面迎敌,准备开火!”
八十五毫米主炮轰然作响,第一发穿甲弹精准命中一辆BTR-60的油箱,瞬间将其炸成火球。第二辆车试图倒车逃离,却被侧翼包抄的坦克堵住去路,连中三弹,瘫痪在地。
“清除完毕,继续前进!”
坦克群如利刃般切入敌腹地,沿途摧毁多个火力点,压制敌方反扑力量。敌军未曾料到我方竟拥有轻型坦克,仓促之间无法组织有效抵抗,防线迅速崩溃。
七点整,南小岛中心哨塔升起红旗。
孙义魁站在塔顶,用旗语向后方发送捷报:“目标已控,伤亡轻微,敌残部向东南撤离。”
与此同时,东小岛方向,二虎也完成了牵制任务,安全撤出战场。
八点三十分,庞北踏上南小岛土地。
他走过焦黑的战壕,看见战士们正在清理战场。有人包扎伤口,有人搬运物资,还有人蹲在角落默默擦拭战友的遗物。一名年轻卫生员抱着牺牲士兵的头盔痛哭,旁边老兵轻轻拍着她的背,一句话也没说。
庞北走到那具遗体前,摘下帽子,深深鞠了一躬。
“叫什么名字?”他问。
“李小柱,十七岁,新兵连刚调来的。”身旁的班长声音沙哑,“第一次上战场,死在冲锋路上……他说他想立功,好让家里人抬得起头。”
庞北闭上眼,许久才开口:“记入烈士名录,抚恤加倍。另外,给他家里写封信,就说……他是真正的英雄。”
回到临时指挥部,战报陆续汇总。
此役共歼敌八十九人,俘虏三十二人,缴获BTR-60三辆、轻重机枪十余挺、弹药若干。我方阵亡十九人,伤四十六人,损失装甲车一辆(触雷),其余装备基本完好。
更重要的是,南小岛已被牢牢掌控,雷达站、码头、仓库全部落入我手。只要稍加修缮,即可作为长期前哨基地使用。
下午两点,廖红星来电。
“干得漂亮!”电话那头的声音充满赞许,“总部已经知道了,对你这次的战术安排非常满意。尤其是轻坦的运用,堪称教科书级别。”
庞北苦笑:“牺牲了十九个孩子,谈不上漂亮。”
廖红星沉默片刻,缓缓说道:“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但你要记住,正是因为有你们这些人扛着刀枪往前冲,后来的孩子们才能安心上学、种地、结婚生子。战争的意义,从来不是杀人,而是止战。”
庞北握紧话筒,重重点头:“我懂。”
挂断电话,他走出帐篷,望着远处平静的海面。
风停了,浪静了,硝烟也在慢慢散去。
他知道,这场胜利只是开始。
安东列夫不会善罢甘休,维洛列夫一旦腾出手来,必将疯狂反扑。国际上的博弈也不会停止,邱小姐的婚事依旧悬而未决,背后牵扯的利益盘根错节。
但他也清楚,从今天起,对手再也不敢轻视他们。
他们不再是躲在山里的游击队,而是拥有机动装甲、立体作战能力的正规武装力量。他们有了自己的基地、补给线和战略纵深。
更重要的是,他们有了信心。
傍晚时分,孙义魁走过来,递给他一瓶酒:“庆祝一下?”
庞北接过,拧开喝了一口,辣得直皱眉:“劣质高粱酒。”
“可它是热的。”孙义魁笑着坐下,“人心也是热的。”
两人并肩坐着,谁也没再说话。
夕阳西下,将海岛染成一片金红。
第二天清晨,庞北召开总结会,并宣布下一步部署:巩固南小岛建设防御体系,设立常驻守备队;同时派遣侦察组持续监控东小岛与海峡动向;西高地继续保持高压态势,防止敌军反扑。
此外,他特别下令:所有缴获的敌方装备进行拆解研究,尤其是BTR-60的传动系统与通讯设备,务必尽快掌握其技术特点,为后续仿制或改进提供参考。
“我们不能永远靠别人给装备。”他对技术人员说,“今天的六二式是组织给的,明天的坦克,必须是我们自己造的。”
会议结束后,他独自一人来到海边。
潮水轻轻拍打着礁石,一只海鸟掠过水面,叼起一条小鱼,振翅飞向远方。
他忽然想起很多年前,在深山老林里,他也曾这样静静地坐在溪边,等待猎物出现。
那时他只有一个念头:活下去。
而现在,他想得更多。
他想让更多的人活下去,活得有尊严,有希望,有未来。
“老孙说得对,”他轻声说,“我们都是同志。”
海风吹起他的衣角,猎猎作响。
他知道,下一仗,已经在路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