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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时年搅动了一下池水,说道:“国家改革开放的这几十年的发展和房地产确实分不开。”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过去几十年的发展,甚至可以说形成了‘房地产经济’。”
“房地产在某种意义上带动了很多行业的发展,也成了民营经济的重要组成部分。”
“但是,房地产开发,在某些大城市已经供过于求,随时都有面临房地产泡沫的风险。”
“我个人的预测,我们省份房地产发展的高峰期顶多还有七八年。”
“再之后,房地产会走下坡路,......
夜色如墨,勒武县的灯火却比往日明亮许多。文化广场上的演出散场后,人群渐渐退去,唯有江风依旧在低语,吹动贺时年衣角,也吹开了他心头层层叠叠的思绪。他与苏澜并肩走着,脚步缓慢而坚定,仿佛每一步都在丈量这五年来所走过的路。
“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苏澜忽然轻声问。
贺时年侧头看她,月光落在她眉梢,温柔得像一场旧梦。“怎么不记得?你在县文化馆排练《山河颂》,我刚调任副县长,被王亮平拉着去‘感受基层文艺氛围’。你唱到一半突然停下,说伴奏错了两个小节。”
她笑了:“然后你站起来指出是钢琴手第三拍抢了半拍,全场都愣了。王亮平脸都绿了,说你不懂艺术瞎掺和。”
“可你没生气。”他望着远处江面,“你还对我点了点头,说‘他说得对’。”
那一瞬,是他在这座小城第一次感到被真正“看见”。不是作为某个领导的儿子,也不是某个空降干部,而是作为一个**人**,被一个眼神清亮的女人认真对待。
如今,那双眼睛依然清澈,只是多了几分风霜后的坚韧。
他们走到江心桥中央停下。桥下流水潺潺,倒映着两岸新装的LED灯带,宛如星河倾泻。苏澜靠在栏杆上,轻声道:“裴景渊落马三个月了,可我觉得,事情还没完。”
贺时年沉默片刻,点头:“你说得对。一棵树倒了,根还在土里。”
中央纪委虽已通报裴景渊严重违纪违法,但具体罪名尚未公布,涉案金额、利益链条、境外资产流向等关键信息仍处于保密阶段。更令人不安的是,尽管其妻儿已被列入边控名单,但至今未归案;而那位改名换姓潜伏多年的财务总监,在押送途中突发“心梗”死亡,尸检报告显示体内含有高浓度未登记药物成分。
疑点重重。
贺时年早已向巡视组提交补充材料:根据宏远建设工地后续挖掘出的一批账本残页显示,“宁海置业”并非唯一的洗钱通道。另有三家公司通过虚构工程合同、虚开发票等方式,将赃款转移至海外信托基金,受益人姓名加密,仅以编号代称。其中一份文件上赫然标注:“P-01:本金五千万,年收益用于子女教育及养老安排。”
P??裴?
他不敢妄断,但直觉告诉他,这张网远未收尽。
“我在想赵文彬的儿子。”苏澜低声说,“他寄来的父亲遗物里,有一本泛黄的日记。最后一页写着:‘他们以为把我们都杀了,历史就会消失。但他们忘了,纸会烧,人会死,可真相会在某个人心里活下来。’”
贺时年闭上眼,喉头微涩。
他知道,自己就是那个“某个人”。
手机震动,是一条加密消息:【明日九点,中纪委特派专员抵达东华州,请做好交接准备。】发信人是周振邦,后面附了一个定位??宁海市郊外一处废弃疗养院。
那是当年粮站高层秘密会晤的据点之一,现已荒废多年,连地图上都不再标注。
“他们要动手了。”贺时年握紧手机,“真正的清算,从现在开始。”
翌日清晨,天光未明。贺时年独自驾车出发,沿途经过七个检查站,每一次都被不同身份的人员查验证件。越靠近目的地,安保层级越高。最终,在距离疗养院五百米处,一辆黑色越野车悄然驶出林间小道,两名便衣人员上前确认身份后,才允许他继续前行。
疗养院大门锈迹斑斑,门楣上“东华疗养中心”六个字早已剥落殆尽。院内杂草丛生,主楼窗户破碎,唯有地下室入口处新装了电子门禁。
一名身着深灰夹克的中年男子站在门口等候,面容冷峻,胸前别着一枚银色徽章??中央纪委第八调查室。
“贺书记,我是程砚。”他伸出手,“早听说过你。”
握手有力,目光如刀。
进入地下会议室后,程砚开门见山:“我们掌握的情报显示,裴景渊在海外设有三个离岸账户,总金额逾两亿人民币,资金来源可追溯至1999年至2005年间多笔虚假财政拨款。这些款项名义上用于‘农业基础设施改造’,实则全部流入私人腰包。”
他打开平板,调出一组数据图表:“更严重的是,我们发现这些资金的操作模式与另一起陈年旧案高度相似??南川市‘红旗水库溃坝事件’。”
贺时年心头一震。
红旗水库,2003年夏汛期间溃堤,造成三百余人死亡,时任市长引咎辞职,项目承包商被判重大责任事故罪入狱。此案曾轰动全国,后因证据链断裂,未能深挖背后腐败。
“你是说……”他声音低沉。
“没错。”程砚点头,“我们怀疑,那场灾难,并非天灾,而是人为纵容的结果。而幕后推手的资金路径,与武川商贸、宁海置业完全一致。”
会议室陷入死寂。
这意味着,他们追查的不仅是一桩贪腐案,而是一个横跨二十年、贯穿多个省市、以牺牲百姓生命为代价换取权力与财富的**系统性犯罪网络**。
“我们需要你做一件事。”程砚看着他,“作为目前唯一掌握完整地方证据链的官员,你必须协助我们重建整个资金流向模型,并提供所有原始物证原件。”
贺时年毫不犹豫:“我可以交出磁带、账本、录音U盘,以及李志明家属手中保留的当年工资条复印件。但我有个条件。”
“你说。”
“我要全程参与调查。”他说,“我不求职位,不要头衔,只求能亲眼看到每一个名字被写进结案报告,每一笔血债被清算。”
程砚凝视他良久,终于点头:“可以。但从今日起,你将被列入最高级别保护对象名单。你的行动、通讯、社交都将受到严格管控。你可能再也无法像从前那样自由走在街头。”
“我知道。”贺时年平静道,“但我早就不是为了自由活着的人了。我是为了那些没能活下来的人。”
当天下午,贺时年返回勒武,立即召集卢岩辉与县政府核心团队召开紧急会议。他宣布:即日起,暂停所有非必要公务活动,全面配合上级调查组工作;同时成立“专项资料整理小组”,由他亲自带队,七十二小时内完成所有证据归档与数字化备份。
“这不是普通的档案移交。”他在会上说,“这是把二十多年的黑暗,一点点拖进阳光下的过程。我们要确保,哪怕明天整栋大楼被炸毁,这些证据也不会消失。”
当晚,他彻夜未眠,亲手整理每一份文件。从陈国栋的病历复印件,到赵文彬车祸现场照片;从老粮站职工花名册,到苏澜提供的歌舞团旧档案中关于蓝弗宁出席活动的记录……他一页页翻过,像是走过一条布满荆棘的时间长廊。
凌晨三点,手机响起。
来电显示:未知号码。
他接起,听筒里传来一阵电流杂音,接着是一个沙哑的女声:“贺时年……你不该碰P-01。”
心跳骤停。
“你是谁?”他低声问。
对方冷笑一声:“你以为你赢了?裴景渊只是棋子。真正下棋的人,还在看着你。”
话音未落,电话挂断。
他坐在黑暗中,冷汗浸透后背。
这不是恐吓,是警告??来自更高处的阴影。
第二天清晨,他照常上班,面上不动声色,内心却已拉响警报。他悄悄启用备用手机,将昨晚通话录音上传至加密云盘,并标记为“一级风险预警”。
上午十点,省委组织部来电,通知他参加下周在京举行的“全国县委书记培训班”。表面上是提升履职能力,实则意味深长??自裴景渊案发以来,已有三名与其有关联的县委书记“主动请辞”,一人“因病住院”,两人被带走调查。
这是试探,还是调虎离山?
他当即回复:“感谢组织关怀,我一定准时报到。”
挂断电话后,他写下一封信,密封于信封,交予卢岩辉:“如果我三天内没有联系你,就把这封信亲手交给苏澜。”
卢岩辉脸色大变:“贺书记,你要去哪儿?”
“我不知道。”他笑了笑,“但我知道,有些人不想让我活着走出勒武。”
那一刻,他不再是那个温文尔雅的副县长,也不是百姓口中“青天书记”,而是一个行走于刀锋之上的孤勇者。
培训出发当日,机场安检异常严格。他的行李被反复开箱检查,随行工作人员也被逐一盘问。直到登机前最后一刻,他才收到周振邦的短信:【注意邻座乘客。】
他抬眼望去,身旁坐着一位戴金丝眼镜的中年男子,正低头读着《财经参考》。
飞行途中,那人忽然开口:“贺书记,久仰。”
贺时年微微颔首:“您认错人了吧?”
“不会错。”男子合上杂志,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P-01的密码,换了三次,最后一次是你母亲的生日。你说巧不巧?”
血液瞬间冻结。
他母亲的生日,从未公开于任何档案。
“你是谁?”他压低声音。
“我是来提醒你的人。”男子淡淡道,“有些人死了,是因为说了不该说的话。有些人活着,是因为懂得什么时候闭嘴。你很聪明,别让聪明害了你。”
说完,他起身去了洗手间,再未回来。
航班落地后,空乘告知:该乘客已在中途换舱,不在本机名单末页。
贺时年站在首都机场大厅,寒意彻骨。
他知道,自己已经踏入一片更深的水域??那里没有法律边界,没有规则约束,只有权力与死亡的无声博弈。
但他没有退缩。
当天下午,他按计划入住培训基地。晚上七点,接到中央纪委秘密联络员电话:“程砚同志请你今晚十点前往玉渊潭公园西门,有人等你。”
他准时赴约。
湖畔柳影婆娑,一位身穿风衣的老者静静伫立,背影熟悉得令人心颤。
“郑鸿儒?”贺时年难以置信。
老人缓缓转身,面容苍老,眼神却依旧锐利。“是我。我活不了多久了,癌症晚期。但我不能带着秘密进坟墓。”
他从怀中取出一张微型SD卡:“这里面有裴景渊与中央某退休副国级干部秘书的通话录音,时间是2004年6月17日,内容涉及如何‘妥善处理’红旗水库调查组成员。”
贺时年双手微抖:“你为什么要给我?”
“因为我看到了你做的事。”郑鸿儒苦笑,“我曾经以为,官场就是一场游戏,赢的人制定规则。可你让我明白,总有人不愿玩游戏,只想还世界一个公道。”
他咳嗽几声,声音虚弱:“记住,真正可怕的不是贪官,而是那些让贪官得以生存的制度缝隙。你要扳倒的不只是一个人,而是一种生态。”
说完,他转身离去,身影融入夜色,如同一颗坠落的星。
贺时年握紧SD卡,指节发白。
这一夜,他再次写下誓言:
>“纵使前路万劫不复,吾往矣。”
三天后,培训班结束。他没有立刻返程,而是申请旁听听证会。在一间隐秘会议室里,他亲眼见证了那份SD卡的内容被播放。录音中,那个曾被视为“政坛不倒翁”的人物亲口说道:“只要把调查组长调去扶贫,剩下的就好办了……反正死几个农民,又不会动摇大局。”
全场寂静如死。
一周后,中央启动对红旗水库案的复查程序,国务院成立专案组,由中纪委牵头,公安部、审计署联合办案。贺时年被正式聘为“特别顾问”,虽无行政职务,却可列席所有核心会议。
消息传回勒武,百姓奔走相告。有人说他是“当代包拯”,有人说他“迟早出事”。唯有苏澜,在微信里发来一句话:
>“你走得越远,我就越骄傲。因为你始终没丢掉那颗心。”
两年后,红旗水库案结案。十二名责任人被依法惩处,其中包括两名省部级高官。国家赔偿基金设立,遇难者家属获得抚恤。一座纪念碑在水库岸边落成,上面镌刻着三百零七位死者的名字。
贺时年受邀出席揭碑仪式。当他念完最后一个名字时,天空忽然放晴,阳光穿透乌云,洒在碑石之上。
那一刻,无数家属痛哭失声,又有孩童跑上前,献上鲜花。
他站在人群中,泪流满面。
他知道,这不是终点。
在西南边陲,仍有贫困县的孩子喝不上干净水;在北方矿区,仍有工人因尘肺病无力维权;在某些隐秘角落,仍有权力在暗中交易……
但他相信,只要还有人愿意说话,就有希望。
回到勒武那天,苏澜在车站等他。她穿着那件熟悉的白色风衣,手里捧着一本新书??《问鼎青云》,作者署名:贺时年。
“我把它改编成了话剧。”她说,“下个月首演,主角是你。”
他摇头苦笑:“我不想被人神化。”
“可你已经是很多人心里的光了。”她认真看着他,“别怕被照亮。真正的英雄,不是没有恐惧,而是带着恐惧依然前行。”
春天再次来临。
勒武县樱花盛开如雪。新建的廉政教育馆正式开放,馆内陈列着从宏远工地出土的账本、录音带、保险柜残片,以及一面“亡者之墙”,上面贴满了李志明、赵文彬等人的照片与生平。
每天都有人前来祭拜,有人献花,有人鞠躬,有人默默流泪。
而每当夜幕降临,县政府大楼顶层总会亮起一盏灯。
那里,贺时年仍在伏案工作。
窗外,星辰不灭,山河无恙。
他抬起头,望向远方,轻声说:“我还在走。只要还有人在等,我就不会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