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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过三巡。
彭亮拍着贺时年的肩膀,低声道:“时年,勒武那边的事,我们多少也听说一些。”
“放手去干,咱们宁海出来的干部,没一个孬种。”
“真需要老哥帮忙打听点什么或者搭个桥,尽管开口。”
“我能帮上忙的地方一定不推辞,哈哈哈!”
贺时年再次敬了彭亮一杯:“感谢亮哥,来,再走一个。”
这场饭局持续了将近两个小时。
三人喝了两斤。
酒宴散后,石达海安排了娱乐活动。
周娴是女士,不便参与,也就提前离开了。
说第二天......
夜雨如注,敲打着车窗,像无数细碎的叩问。贺时年缓缓睁开眼,窗外是熟悉的勒武县城轮廓,在雨幕中模糊成一片墨色剪影。他方才在车上小憩片刻,梦里全是赵文彬那张未曾谋面却早已刻入脑海的脸??一个为真相付出生命代价的男人,一个被岁月掩埋却始终不肯沉默的灵魂。
手机屏幕亮起,一条短信静静躺在收件箱里:“材料已交至中央巡视组副组长手中,三日内将启动对裴景渊的初步核查。”发信人是周振邦。没有多余字句,却重若千钧。
他深吸一口气,指尖在屏幕上停留良久,最终只回了一个“好”字。
他知道,这不仅是调查的升级,更是生死博弈的临界点。裴景渊不是蓝弗宁,也不是郑鸿儒。他是省委常委,掌财政十余年,门生故吏遍布全省要害部门,连省委书记都要礼让三分。动他,等于撼动整座权力大厦的地基。
而他自己,不过是一个正处级副县长,哪怕如今声望日隆,但在体制巨轮面前,仍如蝼蚁。
可他不能退。
李志明的妻子还在东山镇守着丈夫空荡的坟包,每年清明烧纸都哭到昏厥;赵文彬的儿子远在异国,至今不敢踏足故土一步;还有那五名下落不明的粮站职工家属,有的疯了,有的瘫了,有的靠捡废品度日……他们等了二十多年,不是为了听一句“历史遗留问题难以查清”,而是为了有人敢说:**我来查。**
雨势渐歇,天边泛出灰白。贺时年推门下车,迎面撞上卢岩辉匆匆跑来的身影。
“贺县长,出事了!”卢岩辉喘着气,“昨晚档案馆失火!虽然扑救及时,但东山镇1998到2003年的土地变更卷宗几乎全毁!消防说是电路老化,可技侦刚调取监控??凌晨一点十七分,有个穿黑衣戴帽子的人翻墙进了后院,十分钟之后警报才响!”
贺时年眼神骤冷。
这不是意外,是灭迹。
他立刻拨通周振邦电话:“老周,你们那边动作要加快。有人已经开始动手了。”
“我已经料到了。”周振邦声音沉稳,“今天上午九点,中央巡视组将正式约谈裴景渊。你准备的证据链我们已经全部封存,并做了异地备份。就算他们烧光所有纸质档案,也抹不去电子留痕。”
挂断电话,贺时年转身看向县政府大楼。晨光微露,旗杆上的国旗在湿风中猎猎展开。他忽然想起苏澜前晚说的话:“你说你想守护正义,可正义从来不会自己走来,它需要人去扛,去争,去流血。”
他走进办公室,第一件事就是打开保险柜,取出那份编号为L-9907磁带的原始录音U盘副本。这是唯一一份未经任何技术处理的原始音频,连周振邦手中那份都是修复后的版本。他一直没敢交给任何人,就怕中途被调包或损毁。
他把U盘放进贴身衣袋,又拨通省公安厅一位老同学的专线:“帮我安排一次紧急语音鉴定,对象是裴景渊近三年公开讲话视频中的语调特征,比对L-9907磁带中第二个男声。”
对方沉默片刻:“你怀疑……他也在场?”
“我不敢确定。”贺时年低声说,“但我听出来了。那种压低嗓音说话的方式,那种习惯性停顿半拍再接话的节奏……和他在常委会上打断别人发言时一模一样。”
“你要想清楚,这种比对一旦泄露,就是政治地震。”
“我知道。”贺时年望着窗外,“但如果他真是当年会议的参与者,那就不只是庇护的问题,而是共犯。”
三小时后,鉴定结果传来:相似度达86.4%,虽未达到刑事定案标准,但结合其他证据,足以构成重大嫌疑。
贺时年立即整理材料,准备亲自送往巡视组驻地。临行前,他给苏澜发了条信息:“可能要去省里几天,别担心。”
她很快回复:“带上换洗衣物。这一趟,或许你就再也不会回头了。”
他怔住,随即苦笑。她总是这样,一眼看穿他的命运转折。
车子驶出县城时,天空再次阴沉下来。高速公路上车流稀少,仿佛整片大地都在屏息等待一场风暴的降临。
抵达巡视组驻地已是傍晚。贺时年递交材料后并未离开,而是被临时通知参加当晚的闭门会议。当他走进会议室时,才发现里面坐着的不只是巡视组成员,还有两名中央纪委派来的同志。
会议由巡视组组长亲自主持。他开门见山:“贺时年同志,今天我们请你来,是要确认一件事:你是否愿意成为本案的关键证人,公开指认裴景渊涉嫌参与东山镇粮站腐败案?”
全场目光聚焦于他。
他知道,这一句话,将决定他今后的人生轨迹。答应,则意味着彻底站在裴景渊的对立面,仕途或将戛然而止,甚至人身安全都难保;拒绝,则可全身而退,仍能在勒武县安稳执政,百姓敬仰,名声清正。
但他没有犹豫。
“我愿意。”他说得平静而坚定,“我不是为了扳倒谁,而是为了让那些死不瞑目的人,能听见一句‘我们知道’。”
会议室陷入短暂寂静。
随后,巡视组组长缓缓点头:“好。从现在起,你将进入保护性观察状态。你的通讯、出行、住所都将受到严密监控与保障。同时,我们会为你申请特别调查协助人身份,允许你在严格监督下继续参与部分工作。”
这意味着,他不再是被动作证的旁观者,而是主动介入调查的核心角色之一。
那一夜,他住在巡视组安排的安全屋内,彻夜未眠。窗外雷声滚滚,如同二十年前那个埋尸之夜。他翻开笔记本,一笔一划写下:
>“今日立誓:若有一日我背弃初心,愿天地共诛之;若有一刻我畏惧退缩,愿亡者之魂日夜索我。”
第二天清晨,消息突传:裴景渊以“突发心梗”为由,入住省人民医院高干病房,拒绝接受约谈。与此同时,其妻儿连夜出境,目的地不明。
“这是逃逸信号。”周振邦在电话中说,“我们必须抢在他转移更多资产之前,查封其名下所有账户及关联企业。”
贺时年当即提出建议:“查他十年前通过侄女婿注册的‘宁海置业’,这家公司表面做房地产,实则长期承接政府旧城改造项目,资金流水异常庞大。我怀疑,当年粮站的赃款,有一部分就是通过这个渠道洗白的。”
三天后,专案组顺藤摸瓜,果然发现“宁海置业”曾多次接收来自“武川商贸”的跨境汇款,且时间高度吻合。更关键的是,该公司财务总监正是当年负责销毁粮站账目的会计??现已改名换姓,潜伏多年。
证据链再度闭合。
七月十五日,中央纪委官网发布通报:**省委常委、常务副省长裴景渊涉嫌严重违纪违法,目前正接受纪律审查和监察调查。**
全省震动,全国哗然。
贺时年看到新闻时,正坐在返回勒武的车上。手机不断响起,有记者求访,有老同事祝贺,也有匿名威胁短信悄然涌入。他一一忽略,只回了一条微信给苏澜:
>“他倒了。”
她秒回一张照片:舞台上,她身穿素白衣裙,手持话筒,身后大屏写着“致敬?负重前行的人”。配文是:
>“我在光里等你回来。”
七日后,勒武县召开全县干部大会。省委组织部宣布任命:**贺时年同志任中共勒武县委书记,提名为县长候选人。**
台下掌声雷动。
他曾是那个被排挤、被质疑、被暗中打压的年轻人;如今,他站在万人之上,肩扛一方百姓的期望。没有激昂陈词,他只是深深鞠躬,说了一句:“谢谢你们,还愿意相信我。”
会后,他独自来到东山镇老槐树下。
树已苍老,枝干虬结,却依然挺立。树根旁,新立了一块石碑,上面镌刻着七个名字:李志明、赵文彬、王德海、刘秀兰、陈光远、周亚萍、吴建国。
他们是粮站改制中消失的七人。如今,终于有了名字,有了归处。
他蹲下身,轻轻拂去碑前落叶,低声说:“安息吧。以后每年清明,我会带人来扫墓。”
风吹过林梢,树叶沙沙作响,像是回应。
当晚,他回到家中??那是母亲留下的老屋,简朴依旧。苏澜已在厨房忙碌,炖了一锅牛肉汤,香气弥漫整个小院。
“还记得吗?”她端着碗走出来,“你说过,等有一天你当了书记,第一顿饭要吃我做的牛肉面。”
他笑了:“你怎么知道我会回来这儿?”
“因为你不是那种喜欢住县委大院的人。”她坐下,夹起一筷子面递给他,“你属于这片土地,属于这些记得你小时候摔破膝盖还非要跑完两里路的孩子们。”
他接过面,热气氤氲中,看见她眼角微光闪动。
那一夜,他们没有谈权谋,不讲斗争,只聊童年、理想、还有未来想一起去看的山河。
几天后,国务院办公厅下发文件,将勒武县列为“全国基层治理改革试点县”,并拨付专项资金支持灾后重建与乡村振兴。宏远建设承建的所有项目全面提速,首批三百户安置房顺利交付使用,第二批一千二百户正在施工。
百姓口耳相传:“贺书记是真官,不骗人。”
而贺时年知道,真正的改变才刚开始。
他推动建立“阳光政务平台”,所有工程项目招标、资金拨付、审批流程全部上网公示;设立“群众监督员”制度,每个村推选一名代表列席镇政府会议;更牵头成立“历史冤案复核小组”,对近三十年来全县存疑案件逐一排查。
有人劝他:“步子太大,容易摔跤。”
他答:“如果怕摔跤,就不该上路。”
八个月后,全国“人民满意的公务员”表彰大会在京举行。贺时年作为代表登台发言。台下掌声如潮,镜头扫过他的脸庞,坚毅、沉静、毫无波澜。
他说:“我只是一个普通人,做了本该做的事。所谓清廉,不是不做坏事,而是明知可以做坏事而不去做;所谓担当,不是不怕死,而是明知危险仍选择前行。”
会后,有记者追问:“您觉得,是什么让您坚持走到今天?”
他沉默片刻,望向远方,轻声道:“是一个女人,在雨夜里对我说:‘群众等不起,我们也不能等。’”
消息传出,苏澜正在排练厅指导舞蹈。听到转述后,她停下动作,背过身去,悄悄擦了眼角。
一年后的春天,勒武县樱花盛开。新建的文化广场上,一场公益演出正在进行。苏澜率团登台,演唱新编歌曲《山河无恙》。当唱到“有人负重前行,才换来万家灯火明”时,全场观众自发点亮手机灯光,汇成一片星海。
舞台侧幕,贺时年静静伫立,凝视着她的身影。
一曲终了,她走下台,在万千目光中径直走向他,牵起他的手,面向所有人微笑:“这位,是我等了半生的男人,也是我余生要同行的战友。”
台下爆发出热烈欢呼。
那一刻,他不再只是县委书记,也不再是反腐英雄。他只是一个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牵着爱人走路的普通男人。
夜深人静,他们并肩走在江堤上,一如多年前那个雨后的黄昏。
“你说,我们还能走多远?”她问。
他握紧她的手:“只要你还愿意陪我,就能走到青云之巅。”
她笑:“那你记住,无论你走得多高,我都不会躲在幕后。我要站在你身边,和你一起面对风雨。”
他点头:“好。这一程,我们共同执笔,写下属于我们的时代答卷。”
江风拂面,星光洒落。远处新城灯火通明,宛如人间银河。
在这片曾被谎言覆盖的土地上,终于迎来了真实的黎明。
而他们的故事,仍在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