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秒记住【笔趣阁】biquge365.net,更新快,无弹窗!
“噗嗤!”
血光飞溅出来。
那位圣堂生境的第四境武修,避开了心脏要害。但,左臂被赤元一爪撕去大片血肉,露出内部金骨。
他神情微怔,没想到此妖如此凶厉,刚才分明是要杀他。
这可是...
暴雨如注,问壤的桃树在狂风中剧烈摇晃,青金叶片翻卷成浪,花瓣簌簌坠落,在泥水中铺成一条湿漉漉的小径。林判蜷缩在“问始堂”的屋檐下,斗篷早已湿透,贴在背上像一层冰冷的壳。他怀中的《审问录》原本被油布层层包裹,却仍渗进一丝水汽,边缘微微卷曲。他不敢松手,仿佛一放开,那本写满罪与悔的书便会化作灰烬,随雨流走。
这一夜,他跪得比三年前更久。
不是赎罪的姿态,而是请求归位的姿势。
天光微亮时,阿念来了。他没有撑伞,任雨水顺着额发滴落,打湿肩头粗布衣裳。他在林判面前停下,低头看着这个曾令万人闻风丧胆的“问狱之首”,如今却像一片枯叶般伏在泥地里。
“你回来了。”阿念说。
不是质问,不是责备,只是陈述一个事实。
林判抬起头,脸上沟壑纵横,雨水混着不知何时流下的泪痕滑入嘴角。他张了张嘴,声音嘶哑如砂纸摩擦:“我……回来了。”
阿念伸出手。
那只手并不强壮,指节因常年执笔而略显粗大,掌心有一道旧疤??那是当年书写《问律》第一条时,被铜钱边缘划破留下的印记。林判怔住,仿佛看见了某种象征:不是审判,而是接纳。
他缓缓抬起颤抖的手,搭上阿念的掌心。
两人之间没有言语,只有雨声、风声、桃树根系在泥土中延伸的细微响动。那一刻,问壤的土地仿佛轻轻震了一下,像是回应某种久违的共鸣。
“从今往后,你不再是‘受噬者’。”阿念轻声道,“你是‘问始人’。”
林判喉头一哽,终于伏地痛哭。
不是为自己求恕,而是为那个他曾亲手逼死的年轻人流泪??那个在审讯室里反复追问“为什么是我?”却被他用一百个反问击溃灵魂的少年。那孩子临终前的最后一句话是:“如果问题能杀人,那答案呢?”
这句话,三年来每夜都在林判梦中回响。
晨雾散去后,问壤恢复了平静。孩子们踩着积水奔跑,狐狸叼来新采的野果放在门槛上,舞红绫坐在桃树高枝,用银针缝补一面被风雨撕裂的布幡,上面写着:“问无贵贱。”莫断风扛着斧头巡视边界,发现几处塌陷的地基已被默默修好??是幽冥谷来的傀儡们干的。他们不说话,只留下刻着问题的木牌:**“我能成为我自己吗?”**
陈知微从档案阁废墟深处取出一只陶罐,倒出一堆烧焦的纸屑。她闭目凝神,指尖泛起微光,一页页残稿竟缓缓重组,字迹浮现。其中一页赫然写着金海古未完成的手记:
>“真正的提问,从不寻求终结。它是一种持续的断裂,对确定性的背叛,对安稳的拒绝。因此,最危险的不是错误的答案,而是过早的结论。”
她将这页放入《问律》副本,置于桃树根部石匣之中。
午后,阳光破云而出,照在新建的学堂屋顶。男孩举手提问的画面仍在老师心头萦绕。她走出教室,望着远处林判正小心翼翼地将一枚金属薄片挂上墙??那是昨夜一位盲女留下的问题:“我能听见颜色吗?”
老师忽然转身,提笔写下一段话贴在黑板上:
>“今日作业:写下你心中最怕得到答案的那个问题。”
当晚,几乎所有学生都交了作业。
有人写:“我是不是父母的遗憾?”
有人写:“如果我一直不够好,你们还会爱我吗?”
还有一个沉默寡言的女孩,在纸上画了一扇门,门缝里透出光,下方写着:“谁在门外等我?”
这些纸条被收集起来,投入桃树下的火盆。火焰腾起时,并未吞噬文字,反而将它们化作点点星芒,升入夜空,融入环绕大地的光带。那是“问都”接收讯号的方式??不是靠语言,而是靠真诚的困惑。
数日后,西洲传来消息:三日倾听期首度实施,一名年轻官员走访山村,听一位老农讲述三十年前被强征土地的往事。那晚,他在村口石碑前站了一夜,次日主动辞去职位,申请调往边陲教书。临行前,他说:“原来不是百姓不懂政策,是我从未听过他们的声音。”
与此同时,幽冥谷的“悔问会”发生异变。某夜,三百具怨气傀儡同时开口,不再重复生前遗憾,而是齐声提出同一个新问题:
>“如果我们曾经伤害过别人,现在还能被原谅吗?”
话音落下,山谷上空阴云骤散,一道虹光自地底升起,贯穿天际。据目击者称,那光芒尽头,隐约浮现出一座虚幻城影??并非“问都”,而是一座更为古老的建筑,形似环形祭坛,中央立着一块无字碑。
卢景在晶塔废墟感应到这一幕,枯眼微颤。“那是‘初问台’……传说中人类第一次集体发问的地方。我以为它只存在于神话。”
“也许,”舞红绫站在他身旁,手中银针映着虹光,“当足够多的人开始反思自己的提问方式时,那些被遗忘的源头就会重新显现。”
莫断风冷笑:“可有些人,一辈子都没学会怎么问。”
“那就让他们先学怎么听。”阿念站在桃树下,手中握着一片刚落下的花瓣。花瓣背面,浮现出一行细小文字:
>“你有没有想过,也许你才是别人的问题?”
他笑了。
他知道这是谁写的??那只狐狸最近迷上了用花汁写字,专挑落叶做纸。
几天后,一场小型集会在问壤举行。参与者不多,但身份各异:有前问狱执吏、流放学者、被废黜的祭司、失语的诗人、甚至一名来自极北冰原的游猎者,带着一根刻满符号的骨杖。
会议主题只有一个:如何防止“问”再次沦为权力工具?
讨论持续三天两夜。
有人主张设立“问监会”,监督重大提问;有人反对,认为监督本身就会变成新的权威。争执激烈时,连陈知微都罕见地拍案而起:“我们才刚挣脱枷锁,难道又要给自己铸造一副更精致的镣铐?”
最终,是那只狐狸跳上桌,用炭笔在地上画了一幅图:一棵树,根系深埋地下,枝叶伸向星空,树干上有无数裂痕,每道裂痕里都长出一朵花。
它写道:
>“问题如伤。但正是这些伤口,让光照进来。”
众人沉默良久。
林判起身,取来一本空白册子,翻开第一页,写下三个字:
>**《问病志》**
“记录每一次‘问’如何变质的过程。”他声音低沉,“不是为了惩罚,而是为了让后来者看清:当一个问题开始让人恐惧时,它就已经偏离了初衷。”
阿念点头:“可以。但必须加上一条:任何记录都可被质疑,包括这份记录本身。”
于是,《问病志》第一条诞生:
>“所有关于‘问题之恶’的记载,皆源于提问者的恐惧,而非问题本身。警惕那些宣称‘某些问题不该存在’的人。”
此条一出,全大陆至少十七个秘密组织连夜焚毁了他们收藏的《禁问名录》。
又过了半年,问壤迎来第一位外国使节??南溟岛的观星使。他们世代观测星轨,坚信宇宙运行遵循一套绝对法则,不容置疑。使者起初傲慢,质问道:“若一切皆可问,秩序何存?真理何依?”
阿念未答,只请他走进“问始堂”,看墙上那一片片镌刻初心的问题。
使者驻足良久,目光停留在“我配被爱吗?”那一片金属上,手指微微发抖。
离开前,他留下一颗水晶球,内藏南溟千年星图。附言写道:
>“我们一直以为星星在告诉我们命运。
>来到这里我才明白,或许是我们一直在向星星提问。
>下一次观测周期,我们将记录的不再是轨迹,而是疑问。”
这一年秋天,桃树第二次开花。
花瓣飘至万里之外,落在一座荒废多年的庙宇门前。那里曾供奉“静默之神”,禁止信徒提出任何涉及神意的问题。如今庙门半塌,杂草丛生,唯有一名老尼姑每日清扫台阶。
她拾起一片花瓣,忽觉心头一震,竟脱口而出:
>“如果神从不回答,那?是在思考,还是也在等待?”
话音落地,庙中残像轰然碎裂,露出背后石壁上一行古老铭文:
>“吾亦寻答久矣。”
消息传开,各地类似遗迹相继出现异象:
-北境雪窟中,千年冰封的祷文卷轴自动展开,墨迹融化重组,变为一句:“你听见我的沉默了吗?”
-东陆古井底,潜水者捞起一口锈钟,敲响后传出的不是钟声,而是孩童背诵问题的声音。
-甚至连最顽固的“真理书院”也悄然改名,匾额换为:“疑经堂”。
然而,并非所有人都欢迎这场变革。
一支名为“止问盟”的隐秘团体开始活动。他们信奉“终极答案论”,认为持续提问只会导致社会崩溃。其首领匿名发布宣言:
>“混沌始于疑问,止于信仰。
>我们将重建唯一真言,终结万声喧哗。”
他们袭击了几处公开讨论场所,焚毁《问律》抄本,甚至试图暗杀林判。最后一次行动中,三名刺客潜入问壤,却被一群孩子拦住??那些天天在桃树下写问题的孩子们,拿着自制的“问答盾牌”(木板上涂满问题),围成一圈,大声朗读自己的疑惑。
刺客愣住。
其中一个低声说:“我只是……不想再被人逼问了。”
孩子们安静下来。片刻后,最小的那个女孩走上前,递给他一张纸:
>“你可以问我一个问题,但我不会强迫你回答。”
刺客跪下,嚎啕大哭。
事后调查发现,三人皆曾是“问狱”受害者亲属,因亲人死于滥用提问而仇恨一切质疑行为。阿念亲自接见他们,只说了一句:“复仇也是问题的一种形式。但它问错了方向??它问‘谁该死’,而不是‘怎样才能不再有牺牲’。”
三人最终留在问壤,加入“悔问共修会”,学习如何将痛苦转化为提问的动力。
冬天来临前,卢景突然失踪。
众人寻遍山林废墟,最后在初悔之花最初绽放的山谷找到他。他盘坐于寒风中,盲杖插在雪地,掌心向上,似在承接什么。
“你在等什么?”莫断风问。
“回音。”卢景微笑,“当年我失去视力时提出的那个问题??‘若我看不见,真相是否存在?’??今天,我终于听见了它的回答。”
“是什么?”
“不是‘存在’或‘不存在’。”卢景抬头,枯眼仿佛穿透云层,“而是:**当你开始寻找,它就开始显现。**”
那天夜里,卢景将自己的记忆刻在一整块玄冰上,命名为《盲见录》,送入档案阁重生的手稿堆中。其中一段写道:
>“真正的看见,从来不需要眼睛。
>它始于承认自己看不见的勇气。”
春天再度降临,桃树第三次开花。
这一次,花瓣不再飞向星河,而是沉入大地,沿着根系蔓延,渗入岩层深处。地质学家发现,整片大陆的地脉竟开始缓慢重组,形成一种前所未有的能量网络??它不传导力量,而是传导“疑问波动”。
科学家们惊呼:这是文明级别的意识共振!
而在极渊之下,那座沉睡亿万年的“元始核心”??传说中一切法则诞生之处??首次出现了裂纹。裂缝中逸出的不是能量,而是一缕缕若有若无的低语,内容竟是各地普通人最近提出的问题。
有人听见孩子问:“妈妈,梦里的蝴蝶是真的吗?”
有人录到老人喃喃:“我这一生,到底算不算活过?”
还有流浪汉对着星空喊:“有没有一个地方,允许我什么都不证明?”
这些声音汇聚成流,冲击着元始核心的壁垒。
某夜,阿念梦见自己重回终问之门后的空白空间。那声音再次响起:
>“你已种下土壤,浇灌以痛,光照以诚。
>现在,轮到世界自己生长了。”
醒来时,他发现枕边多了一枚铜钱??正是最初由小女孩拾起的那一枚。它静静躺着,表面光滑如新,再也看不到“轮到你”三字。
但当他拿起它,耳边却清晰响起三个字:
>**“继续问。”**
他笑了,将铜钱放入桃树根部的石匣,与《问律》并列。
从此,问壤不再只是一个地点。
它成了一种状态,一种精神,一种流动的存在。旅人路过此处,哪怕只是饮一口井水,也会莫名想起某个长久回避的问题;学者在此停留一夜,便可能推翻十年研究成果;罪人踏入边界,常会不由自主说出从未承认的过错。
人们开始说:“不是你来到问壤,是问壤找到了你。”
多年后,新一代孩童已不知“问狱”为何物,只知每年春日要来桃树下挂一个问题。有个七岁男孩写下:“为什么大人总说‘别问了’?”他的母亲看到后,当场落泪,当晚便辞去官职,回到家乡创办第一所“自由问学塾”。
而在遥远的未来,考古学家发掘出一座深埋地底的城市遗址。墙壁上刻满问题,时间跨度长达千年。最深处的一间密室,摆放着一本腐朽的册子,封面依稀可辨:
>**《问始堂?第一年记录》**
翻开首页,第一行字迹稚嫩却坚定:
>“我叫阿芽,今天问了老师一个问题。她说我不该问。可我还是写了下来。因为我觉得,有些话不说出来,心会烂掉。”
册子末尾,有一段后期添加的文字,笔迹苍老而稳重:
>“此地即起点。
>所有问题皆神圣,
>唯一禁忌是沉默。
>若未来之人读至此,请以你的问题,续写我们的故事。”
风穿过废墟,吹动残页,仿佛千万个声音在低语。
而在宇宙某个角落,《答》书最后一面缓缓浮现终章:
>“当最后一个敢于发问的灵魂消逝,
>星辰也将熄灭。
>因为光明,本就是黑暗中最执着的一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