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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焰莲花并未立刻消散,而是在绽放的顶点,再次迸射出无数道绚丽夺目的流光,如同天女散花,又如同星河倒卷,拖着长长的、赤、金、紫、青各色交织的光尾,在夜空中划出无数道优美而致命的轨迹,交织成一张覆盖了整个府邸乃至周边山域的、辉煌而壮丽之网!
光芒璀璨,色彩斑斓,将漆黑的夜幕渲染得如同神国降临,却又带着一种惊心动魄的、毁灭前极致的壮美!
“信!这是他们的最高级别的召集信!”
“赤血金莲,星河倒卷.......
夜露渐重,寒意如针,刺入三人残破的躯壳。韩惊戈背着苏凌,每走一步,左肩断臂处便传来钻心剧痛,鲜血顺着断裂的机括缝隙不断渗出,染红了半幅后背衣襟。他的右臂死死环住苏凌的腰身,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脚步踉跄却坚定,仿佛背负的不只是一个垂死之人,而是整个破碎山河的重量。
阿糜紧随其后,一手扶着韩惊戈未受伤的右肩,一手攥着那枚“凤栖玉”,指尖冰凉,心头却滚烫如焚。她不时回头望一眼那座已然化为废墟的府邸,火光早已熄灭,唯余焦木与残瓦在月色下投下斑驳鬼影,如同过往十年的梦魇终被斩断,却又留下无法磨灭的烙印。
他们一路无言,唯有喘息与脚步声在寂静山道中回荡。风穿过林梢,似有低语,又似叹息。
不知走了多久,天边泛起鱼肚白,晨曦微露,驱散了最后一丝黑暗。前方山脚处,隐约可见一座荒废已久的山神庙,檐角倾颓,门扉半塌,却尚能遮风避雨。韩惊戈终于力竭,双膝一软,跪倒在庙前石阶上,将苏凌轻轻放于干草堆中。
“他……还有救吗?”阿糜跪坐在旁,颤抖着手探苏凌额头,触手滚烫,气息微弱得几乎难以察觉。
韩惊戈咬牙撕下衣袍布条,勉强包扎左肩断口,声音沙哑:“他内腑受创极重,经脉逆乱,若无‘九转还魂丹’,怕是撑不过今日午时。”
阿糜猛地抬头:“你不是说……暗影司秘药库中有此药?”
“原本有。”韩惊戈苦笑,“可我叛出京师那日,为防追兵追踪,亲手焚毁了所有密档与药库。如今……天下再无此药。”
阿糜怔住,眼中泪光闪烁,却忽然起身,走向庙后那片荒草丛生的小院。她在一堆倒塌的砖石间翻找片刻,竟从一处隐秘地缝中取出一只青瓷小瓶,瓶身刻着古篆“归元”二字。
“这是……”韩惊戈愕然。
“我在昏迷前藏的。”阿糜低声,“那天你最后一次来见我,悄悄塞给我这瓶药,说若遇生死关头,可保一人命脉不断。我没用……我一直留着,想着……或许有一天,能还给你。”
韩惊戈望着她,喉头哽咽,久久说不出话。
他接过药瓶,打开塞子,倒出一枚赤红如血的丹丸,小心翼翼纳入苏凌口中。随即以掌心真气缓缓推送,助其化开药力。片刻后,苏凌喉间发出一声轻哼,胸口起伏渐趋平稳,虽仍昏睡,但性命已暂无大碍。
韩惊戈长舒一口气,瘫坐于地,冷汗浸透全身。
“惊戈……”阿糜轻轻靠在他肩上,声音轻如耳语,“我们……真的能回家了吗?”
韩惊戈抬手,欲抚她发丝,才想起左臂已断,动作僵在半空。他苦笑一声,改用右手揽住她肩膀,低声道:“能。这一次,谁也别想再把我们分开。”
阿糜闭上眼,泪水滑落:“可我娘……不是我娘……我到底是?”
韩惊戈沉默良久,才缓缓道:“你是阿糜,是我韩惊戈的妻子,是那个会在春日采茶、夏夜听蝉、秋风吹起时为我披衣、冬雪落下时与我共煮一壶热酒的女子。血缘或许决定出身,但选择,才决定你是谁。”
阿糜伏在他胸前,低声啜泣。
就在这时,苏凌忽然睁开眼,目光清明如洗,直视庙门外初升的朝阳。
“韩惊戈。”他声音虚弱,却清晰。
“在。”
“你可知……为何村上贺彦最终收手?”
韩惊戈皱眉:“因阿糜是他外甥女,血脉相连,不忍相残。”
苏凌摇头,嘴角溢出血丝,却笑得意味深长:“不全是。他收手,是因为他看到了‘凤栖玉’现世,而持有者阿糜,竟甘愿赴死护人,毫无私念。那一刻,他意识到,自己守护的不再只是家族血脉,而是一种更古老、更纯粹的东西。”
“什么东西?”
“信物之约。”苏凌缓缓道,“‘凤栖玉’并非寻常玉佩,它是倭国上古巫族‘凤栖一族’的圣物,传说中,唯有心怀大义、舍身成仁者,方能使玉生温光。昨夜,当阿糜挡在刀前那一刻,玉佩曾微微发热,对吧?”
阿糜一震,下意识摸向胸前玉佩果然,那玉此刻仍带着一丝温润,仿佛蕴藏着某种沉睡的力量。
“所以……村上贺彦不是因为亲情退兵,而是因为……敬畏?”韩惊戈喃喃。
“正是。”苏凌点头,“他以为自己掌控一切,实则早已被宿命牵引。‘凤栖玉’择主,不择血统,而择心性。阿糜虽为晋人养育,但她心中所守之道,正合‘凤栖’古训:‘宁碎不屈,宁死不辱’。她才是真正的继承者。”
庙中一片寂静。
朝阳透过破窗洒入,照在阿糜脸上,映出她眼中从未有过的清明与坚定。
“那……我该做什么?”她问。
苏凌看着她,一字一句道:“活下去。带着这份力量,活成一道光。不必复仇,不必称王,只需记住,有人曾为你挡过刀,你也曾为别人挡过刀。这世间最锋利的剑,从来不是铁铸的,而是人心。”
韩惊戈握住阿糜的手,低声道:“我们走吧。去江南,去你小时候住过的村子。那里有老屋、茶园、溪水,还有你最爱吃的桂花糕。我们种几亩田,养一群鸡,再生个孩子……平平凡凡,过一辈子。”
阿糜含泪而笑:“好。但我有个条件。”
“你说。”
“你要答应我,从此不再一个人扛事。苦也好,难也罢,都要告诉我。我要做你的妻子,不是你的累赘,更不是你的软肋。”
韩惊戈凝视她良久,终于重重点头:“我答应。”
两人相拥,晨光洒落,仿佛为这劫后余生的画面镀上一层金边。
苏凌静静看着他们,眼中闪过一丝欣慰,随即闭目,再度陷入昏沉。
三日后,江南某村。
春雨淅沥,茶园新绿,烟雾缭绕。一间茅屋炊烟袅袅,灶上炖着鸡汤,香气弥漫。韩惊戈坐在院中竹椅上,右臂缠着布带,左肩裹着厚厚药巾,身前摆着一块木料与工具,正笨拙地尝试打造一条新的机关臂。
阿糜端着一碗药走来,放在他身旁桌上。
“慢些做,不急。”她柔声道,“先喝药。”
韩惊戈接过碗,一饮而尽,皱眉:“还是这么苦。”
“良药苦口。”阿糜笑着替他擦去嘴角药渍,目光温柔,“苏督领呢?”
“刚醒,吃了半碗粥,又睡了。大夫说他根基未损,只要静养半年,便能下床走动。”
韩惊戈点头,低头继续打磨木臂,忽然道:“我在想,要不要在新臂里加个暗匣,藏点毒针或短刃,以防万一。”
阿糜瞪他一眼:“你还想打架?”
“不是打架。”他摇头,“是防人。江湖未平,人心难测。我不能总让你挡在我前面。”
阿糜默然片刻,轻声道:“可有时候,挡在前面的,不该只有男人。”
韩惊戈抬眼,见她神色认真,不由一笑:“是,是我们一起。往后风雨,夫妻共担。”
阿糜这才展颜,转身进屋,不久抱出一个包袱,放在他膝上。
“这是什么?”他问。
“打开看看。”
韩惊戈解开布包,里面是一套崭新的黑袍,样式古朴,袖口绣着极细的银线纹路,形如凤凰展翅。袍内还有一枚铜牌,正面刻“暗影”二字,背面则是一行小字:“执令者,代督司行事,见牌如见人。”
他愣住:“这……哪来的?”
阿糜轻声道:“昨夜有人送来,放在门口,没留名。只说……‘苏督领托付,望君珍重’。”
韩惊戈握紧铜牌,眼眶微热。
他知道,这是苏凌在用自己的方式,为他们铺一条退路。哪怕朝廷已将他们列为叛逆,哪怕江湖再无容身之所,这块牌子,意味着暗影司深处,仍有忠义之士不肯忘本。
“他……终究没选择独活。”韩惊戈喃喃。
“因为他知道,有些人活着,比死去更重要。”阿糜握住他的手,“就像你,就像我,就像他。”
远处,山道尽头,一辆马车缓缓驶来,帘幕低垂。车至村口,停下。一名灰衣老仆下车,将一封信投入村中邮筒,随即驾车离去。
信封上无署名,唯有火漆印,是一柄断剑交叉于书卷之上。
当晚,韩惊戈拆信,只见纸上寥寥数字:
>“渤海之滨,渔村有变。
>旧友待援,孤城将倾。
>此非命令,乃一问:
>若江山再弈,汝可愿执子?”
韩惊戈读罢,久久不语。
他走到窗前,望向夜空。星河浩瀚,一如当年他初入暗影司时的模样。
阿糜走来,依偎在他身边,轻声问:“你看什么?”
“我在看……命运的棋盘。”他低声道,“它从未真正结束。”
阿糜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忽而笑了:“那又如何?只要我们还在彼此身边,这一局,就不算输。”
韩惊戈转头看她,眼中战火渐熄,温情复燃。
他轻轻点头:“是啊。棋未终,人未散,家仍在。”
他将信纸投入烛火,火焰腾起,映照着他残缺却坚毅的面容。
窗外,雨停了。
东方既白,晨光破晓,新的一天,悄然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