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拥住了纪云台,他说:“师父我好恨,我好恨啊,我母妃合欢娘娘生前没有苛责过一个下人,没有做过一件坏事,她那么好一个人,为什么这些北戎人丧尽天良,不肯放过她!”
纪云台被他搂着,感觉到肩头微微润开一点湿润。这些话往日里,越金络绝不会说,如今定是神智恍惚了才说出口。纪云台抬头,看着帐中的羊皮穹顶,慢慢抬手,手掌落在越金络的头上,在他的头发间梳了梳:“别怕,都过去了,都过去了。”
越金络的牙齿抖得咯咯作响,身体疼,心里也疼,他目光又散了散,额头软软地靠在纪云台肩头:“师父,我真的好恨啊。”
第44章三足金乌
帐篷外的月光在越金络眼中又渐渐重聚了起来,像是冷水一样流动着。突然之间,颅脑中响起巨大的嗡鸣,砰砰砰,一下又一下地砸着越金络的耳道,耳内如千针万针同时刺入一样疼。越金络惊叫一声,捂住双耳,滚落在床。
他身上冷汗连连,手指抽搐不停,身体像是牵引着一样,扭曲成一个巨大的拱桥。身上的外衣早被汗水浸透,细长的脖颈上三根银针兀自颤抖不停。越金络忽然伸手摸向那三根银针,指尖刚碰到银针,便停了下来,又缓缓地从后颈移开,他目光重新聚拢,双目盈满泪水,满脸全是汗也全是泪水,哀求道:“师父,我好疼,我好想拔了那三根针,但是我不能拔,可是我真的好疼啊师父。”
眼眶里止不住的泪水顺着眼角一颗颗滚落,打湿了越金络身下的棉被。纪云台缓缓攥紧笼在越金络身侧的手掌,掌上的青筋都绷了起来。他知道,只要自己帮越金络拔掉那三根针,越金络就可以不这么痛苦。他明明也知道,就算这最快的办法不用了,也可以选石不转说的第二种,或者第一种,可以用五石,明明可以有更舒服的方式。
但他不能选,他不能帮越金络决定。
帐篷外仍旧是日光大盛的白日,但在越金络根本看不到,在他眼中,只有漠漠长夜的清冷月光。他的瞳孔一会儿聚拢,一会儿消散,忽然之间他疼哼一声,身体弓起来,又重重摔进棉被里。他疼得想要打滚,纪云台却拉住了他的手,按着他的肩头让他不至于动作过大:“金络,忍着点,别弄歪了银针前功尽弃。”
越金络哭着点头,眼泪和鼻涕落得满身,他重重喘了一口气,趴在床上,又寻回一点神志,望着纪云台轻轻地伸出双手:“师父把我绑上吧。”
那双细瘦的手腕从衣服里路出来,带着湿润的汗,举到纪云台面前。
“趁着我还有点理智,师父,帮我绑上,师伯留的银针不能歪……我不要半途而废。”
马尾已经乱了,汗水透过发丝浸透了床单,越金络半趴半跪在床,目光落在地面上,眼神又一点点散了。
只有那双手腕仍旧举着,疼痛让他的手腕颤抖不已,他用尽了全力举到纪云台面前。
纪云台垂眸看着,一动一动。
越金络哭得泣不成声:“师父,求你了。”
石不转处理完伤病的换药,端了食物进来时,天色已经转暗了。越金络瘫在地上,身上的衣裳湿透,双手被反绑在木桩上,已经疼晕了过去。石不转放下食物,点上油灯,那灯火好像惊破了帐内的安静,纪云台猛地转过头来,双眼通红如血。
石不转把水筒放在纪云台脚下:“等金络醒了,给他喂一点。”
纪云台说:“……师兄,我情愿疼的是我。”
石不转拍拍他的肩膀:“别说傻话,吃点东西,别等他好了,你反倒病了。”
纪云台垂下双睫,点点头。
夜半时,越金络醒过一回,像是从水里泡过了一般,浑身上下都是湿的。纪云台按照石不转的要求,给他端了水过去,那筒里的水端到面前,越金络忽然浑身颤抖,牙齿紧闭,竟是疼得喉咙也张不开了。纪云台用棉布浸透了筒里的水,给他送到面前,越金络张开嘴一口咬住了那湿布,布里的水滴顺着齿缝一点点落尽喉咙里。杯水车薪的一点水却让越金络喉咙里舒服了一丝,他汗出得太多眼泪也流的太多,此刻只是虚弱地张开眼,半歪着身子看向纪云台:“谢谢师父,我好多了。”
“谢什么啊。”纪云台低声说着,又沾了一块湿布给他送到嘴边。那带着湿意的布料沾在唇角,终于叫他干燥开裂的唇肉上翻出一点点柔软的水意。
越金络目光涣散,缓缓吸着气:“师父别怕,我好很多了,真……”一股痛意猛地击中他的头颅,他话没说完,脖子昂起,急促地吐出一口气。纪云台再也受不了了,他解开越金络反绑的双手,单手撑起他软在地上的上身,让他靠在自己的胸前,一只手抚摸着越金络的后背,另一只手梳着他汗湿黏腻的头发。
“要是疼,就咬我。”
越金络胸口沉重地起伏着,下巴枕在纪云台肩头,气若游丝地摇头:“不疼,不疼,真的,我不疼的师父……”
“你很勇敢,没关系,疼就叫出来。”
太阳穴仿佛被不停敲打着,四肢百骸也被捏碎了,无法抑制的疼痛袭来,越金络双眼再也看不见任何东西,痉挛着咬住了身边唯一的肌血。
比他要冷的皮肤下流着滚烫的血,肌肉如浆果一样弹牙,带着咸且腥的铁味涌进齿缝里,越金络靠在纪云台肩头,心中又痛又苦,一个几乎可以算是大逆不道的想法一旦冒了出来就再也藏不下去,肉体几乎被扯碎的痛苦里,他泪眼模糊地看着羊皮帐篷:“师父,我若是扛过这几天,能不能……能不能向你要个奖励?”
纪云台抚着他的头发:“你要什么都行,都依你。”
听到这个回答,越金络嘴角微微露出一个笑容,他靠在纪云台肩头,平静地等着下一波疼痛扑上来。
黑夜悄然过去,之后是慢慢的白日。
太阳落下,便有了月亮。
在日月交替明暗交织中,温热的血,来不及结痂的伤口和不曾变换姿势的肩膀,成了疼痛世界里唯一可以被感知的东西。
越金络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那折磨了不知多久的疼痛,终于缓缓地消散了。
石不转进来时,两个人维持着半搂半靠的姿势跪在地上已经不知多久,以至于石不转想给越金络拔针时,纪云台竟然下意识一把拦住了石不转的手。
“师弟,醒醒。”石不转拍了拍纪云台的肩头,“金络很好,他挺过去了,可以拔针了。”
纪云台的眼神晃了晃,缓缓落在石不转身上,一瞬间如梦初醒,急忙把越金络扶到了石不转身前。石不转取了银针,又让纪云台把昏睡的越金络放回床上躺好,这才对纪云台招了招手:“过来,你肩膀的伤得处理一下。”
纪云台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