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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水顺着陈凌的发梢滴落，浸湿了肩头的西装。他站在街角，没有回头，也没有加快脚步。身后影院的灯光渐行渐远，而前方，是无数未亮起的楼群，像沉默的巨兽，蛰伏在夜色之中。
手机震动了一下。
是一条加密消息：【“你送上去的东西，有人看到了。”】
陈凌停下脚步，盯着屏幕看了三秒，随即回复：“我知道。”
他知道是谁看到了??那位曾在视频中戴帽的男人，如今虽已被调离实权岗位，但根系仍在。这场风暴不会因为几人落马就结束，反而才刚刚进入深水区。真正盘踞在影视行业背后的那些人，才要开始反扑。
他收起手机，继续前行。雨势渐大，街道上行人稀少，只有偶尔驶过的车辆溅起水花。他走进地下停车场，坐进车里，没有立刻发动引擎。车内安静得能听见雨点敲打车顶的声音，像某种倒计时。
他打开手套箱，取出一个牛皮纸袋。里面是另一份资料??关于某位头部综艺导演的税务问题，以及其与境外资本合作洗钱的初步证据。这是赖培康悄悄交给他的，来源不明，但链条清晰。对方显然也在布局，只是目的尚未可知。
“你在下一盘很大的棋。”陈凌当时说。
赖培康只是笑了笑：“我只是不想再看着这个行业烂下去。”
陈凌把纸袋重新封好，放进后备箱的保险柜。他知道，现在还不是出手的时候。过早暴露底牌，只会被提前围剿。他需要更多时间，也需要更多盟友。
第二天清晨，凌云集团召开内部战略会议。
会议室里气氛凝重。叶宁带来最新消息：“总局即将成立‘影视行业合规督导组’，由中宣部牵头，多部委联合参与。名单上有三个熟人??一个是西影的老李，一个是广电退休的王副局长，还有一个……是杨蜜的父亲。”
陈凌眉头微皱。
杨蜜的父亲杨建国，曾是地方文化系统的实权人物，三年前退居二线，表面淡出江湖，实则人脉依旧深厚。他女儿如今是顶流女星，资源通天，而她本人对凌云的态度一直暧昧不清??既在公开场合支持“阳光艺人计划”，又在私下婉拒凌云主导的联合项目。
“她是关键。”叶宁低声说，“如果她父亲加入督导组，意味着体制内有一股力量在试图平衡你的影响力。”
陈凌冷笑：“平衡？还是压制？”
没人回答。
他知道，杨蜜一直在等一个机会??一个既能保住自己地位，又能摆脱资本裹挟的机会。而她的犹豫，恰恰说明她内心也在挣扎。她不是不知道行业有多脏，但她也是这个系统的一部分。打破它，等于自断根基。
“安排一次见面。”陈凌忽然说，“我和她，面对面谈一次。”
“她未必肯来。”叶宁提醒。
“那就让她知道，我手里有她想要的东西。”陈凌淡淡道，“比如，三年前她被迫签署的那份‘潜规则’合约原件。”
会议室一片死寂。
那件事从未被公开提起，但圈内人都心知肚明??杨蜜出道初期，曾被某位已落马的制片人控制长达两年，期间被迫接下多部烂片，并在私人聚会中遭受侵犯。后来她凭借演技翻身，一步步爬到顶流，但那段历史始终是悬在头顶的刀。
“你怎么会有？”叶宁声音发紧。
“张某的U盘里，不止有视频。”陈凌目光冷峻，“还有备份文件，包括合同、转账记录、录音。其中一份，正是她当年签下的‘经纪协议补充条款’??名义上是独家代理，实际上是人身控制。”
他顿了顿：“我没有公开，是因为她还有选择的机会。但现在，她必须选边站了。”
三天后，杨蜜出现在凌云总部顶层咖啡厅。
她穿着一件黑色高领羊绒衫，妆容精致，眼神却透着疲惫。她坐下后第一句话是：“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想救这个行业。”陈凌看着她，“也想救你。”
“救我？”她笑了，带着一丝讥讽，“你以为你是谁？正义使者？还是救世主？”
“我不是。”陈凌平静地说，“我只是一个不想再看着谎言横行的人。你比我更清楚，这个圈子有多少女孩像你一样，被哄骗、被威胁、被消费完就扔掉。你以为你逃出来了，其实你只是成了更大的笼子里的金丝雀。”
杨蜜的手微微颤抖。
“我可以帮你拿回那份合同的原件，也可以保证它永远不会再出现。但条件是??你要站出来，公开讲述那段经历。不是以受害者的身份哭诉，而是以幸存者的姿态，告诉所有人：这个行业必须变了。”
“你疯了。”她摇头，“我一旦开口，我的职业生涯就完了。粉丝会脱粉，品牌会解约，资本会封杀我。”
“可如果你不开口，下一个受害的，可能就是你妹妹。”陈凌直视她的眼睛，“你记得林小婉吗？去年自杀的那个新人？她在遗书里写了你的名字。”
杨蜜猛地抬头。
“她是你推荐进圈的表妹，对吧？她以为你能护她周全，结果呢？她被同一个导演带去饭局，被灌酒，被拍下不雅视频，最后不堪羞辱跳楼。而你，什么都没做。”
“我……我不能……”她的声音哽咽。
“你现在可以。”陈凌递出一张U盘，“这里面是林小婉生前最后一条语音，还有她手机里的聊天记录。只要你愿意发声，凌云愿意为你提供法律保护，并发起‘女艺人权益保障基金’，专门帮助遭受职场侵害的女性从业者。”
杨蜜盯着那张U盘，久久未动。
良久，她抬起头，眼中已有泪光：“如果我说了，你会保护我的家人吗？”
“我以凌云的名义担保。”陈凌说，“而且，我会让那个导演，付出代价。”
她终于接过U盘，手指冰凉。
那一刻，陈凌知道，他又撬动了一块顽石。
一周后，杨蜜在微博发布长文《我曾沉默，但我不能再沉默》。文中她首次公开承认自己早年遭遇潜规则，并呼吁建立行业黑名单制度，严惩性骚扰与权力压迫。文章阅读量迅速突破十亿，热搜霸榜整整三天。
与此同时，林小婉案被重新调查，涉事导演被警方带走。而杨蜜本人虽遭遇部分品牌解约，但更多新兴国货品牌迅速向她抛出橄榄枝，称“我们支持勇敢的女性”。
舆论风向，悄然逆转。
然而，真正的反击也随之而来。
某天深夜，陈凌收到范??的紧急电话：“他们动手了。”
“谁？”陈凌问。
“博钠。”范??声音急促，“他们联合三家私募，正在恶意收购凌云旗下子公司‘星火影业’的股份。已经拿到28%的流通股，如果明天开盘继续拉升，可能会触发要约收购。”
陈凌瞬间明白??这是冲着他来的。星火影业是凌云的内容制作核心，掌控着《猛龙过江》系列、《破晓》等多部爆款IP。一旦失控，凌云将失去内容主动权。
“资金缺口多少？”他问。
“至少二十亿，才能稳住股价。”
“调动备用金。”陈凌说，“另外，联系西影和光线，我需要他们明天开盘前公开宣布与星火影业的战略合作，释放积极信号。”
“可……这会不会太冒险？万一他们不接招？”
“他们会。”陈凌冷笑，“因为我手里有他们更怕的东西??过去五年所有联合出品项目的税务审计报告。只要我往网上一放，半个娱乐圈都得陪葬。”
第二天上午九点三十分，股市开盘。
星火影业股价一度暴跌15%，市场传言四起。就在此时，西影集团突然发布公告：正式入股星火影业，持股10%，并联合开发“新主流电影计划”。紧接着，光线传媒宣布与星火影业达成五年内容合作协议，保底采购三部电影。
股价应声反弹，最终收盘上涨7.3%。
博钠的狙击失败。
当晚，陈凌在私人会所见到了博钠的掌舵人??赵文海。
对方五十出头，白发梳得一丝不苟，眼神锐利如鹰。“你赢了。”他开门见山，“但我只想知道，你到底图什么？钱？名？还是……权力？”
“都不是。”陈凌端起茶杯，“我只是想让这个行业，配得上那些真正努力的人。”
赵文海沉默良久，忽然笑了：“你知道为什么我们叫‘博钠’吗？‘博’是博弈，‘钠’是元素周期表第十一号??最活跃的金属之一，遇水即燃。我们不怕火，但我们怕一种人??那种自己不怕死，还敢拉着所有人一起跳崖的疯子。”
他站起身，拍拍陈凌的肩：“从今天起，我不再阻你。但你也记住??水至清则无鱼。你若真把这潭水搅得太干净，最后留下的，可能只有你自己。”
陈凌目送他离开，没有回应。
他知道赵文海说得没错。彻底的干净，意味着彻底的孤独。但他别无选择。
几天后，赖培康约他在老城区的一家面馆见面。
两人坐在角落，吃着热腾腾的牛肉面。赖培康忽然说：“我要结婚了。”
陈凌一愣：“和谁？”
“一个圈外人，小学老师。”他笑了笑，“她说她不在乎我过去做过什么，只希望我以后做个好人。”
陈凌沉默片刻，举起碗：“敬好人。”
两人碰碗，笑声在小店里回荡。
可就在当晚，赖培康的未婚妻在学校门口被人泼红漆，墙上写着“妓女之子不得为人师”。
陈凌接到电话时，正在审阅“阳光艺人计划”第二批名单。他立刻拨通安全团队电话：“启动一级保护，24小时贴身守护。另外，查监控，我要知道是谁干的。”
“会不会是……杨蜜那边？”助手小心翼翼问。
“不会。”陈凌摇头，“杨蜜虽然反复，但她不至于对无辜者下手。这是警告??给所有想脱离旧体系的人看的。”
他站起身，望向窗外。
这座城市依旧灯火通明，繁华似锦。可在这光鲜之下，有多少暗流涌动，有多少人在黑暗中挣扎求生？
他想起父亲临终前的话：“做人，要么不做，要做就做到底。”
他做到了一半。
还有一半，是要让更多人，不再需要像他一样，用十年光阴去换一次说话的权利。
一个月后，国家广播电视总局正式发布《影视行业艺人管理指导意见》，明确劣迹艺人界定标准，并建立全国联网的“艺人诚信档案系统”。凌云被列为首批试点单位。
同日，陈凌宣布成立“青年创作者扶持基金”，每年投入五亿元，资助无背景、有才华的新人导演与编剧。
发布会上，一位年轻导演问他：“陈总，您为什么要做这些？”
陈凌望着台下数百双渴望的眼睛，缓缓说道：
“因为我也曾是个没人相信的新人。我知道被踩在脚下的滋味，也知道梦想被践踏的痛。所以今天，我想做那个扶人站起来的人。”
掌声雷动。
散场后，叶宁走过来：“下一步呢？”
陈凌抬头看向天空。乌云散去，星光隐约可见。
“下一步？”他轻声说，“是让光，照进每一个角落。”
他知道，路还很长。
杨蜜仍在舆论漩涡中挣扎，范??的公司面临新一轮资本围猎，赖培康的婚事因威胁暂缓，而他自己，在公众眼中已是“改革先锋”，在某些人眼里，却是“必须铲除的异类”。
但他不再畏惧。
因为他已不再是孤身一人。
他身后，站着千千万万不愿再沉默的人。
雨停了。
晨曦微露，城市渐渐苏醒。
陈凌走出大厦，踏上台阶。阳光洒在他的肩头，像披上了一件无形的战甲。
他迈出第一步。
风，正从东方吹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