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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凌抱着赖明明走出医院大门时,天边正泛起鱼肚白。晨风拂过婴儿细软的胎发,她微微蹙眉,在襁褓中轻轻扭动,仿佛在梦里与这个世界初次对话。他低头看着那张尚未被尘世沾染的脸,忽然想起自己最后一次这样安静地呼吸,还是在母亲坟前的那个清明。
手机震动了一下。
是叶宁的消息:【“清源行动第一批名单已锁定137家机构,涉及资金流水超四百亿。总局要求我们提供第二批算法模型支持。”】
他回了个“好”字,把手机放回口袋。阳光落在他肩头,暖得不像这个季节该有的温度。他知道,这不仅是春天来了,而是某些根深蒂固的东西,终于开始松动。
回到公司已是上午九点。电梯门开,整层楼的人都站了起来??不是迎接,是肃穆。他们没有鼓掌,只是用目光送他走过长廊。有人眼眶微红,有人悄悄竖起拇指。这些曾躲在工位后修改合同、整理证据、熬通宵做数据模型的年轻人,此刻像一支沉默的军队,守候着他们的统帅归来。
办公室门关上,陈凌才缓缓坐下。
桌上摆着一份新文件,《关于“现实主义厂牌”首部作品〈沉默成本〉拍摄许可申请的风险评估报告》。翻到末页,审批栏写着两个字:“暂缓”。理由一栏空白。
他冷笑一声,拨通文化部一位老友的电话。
“老周,片子卡在哪?”
电话那头沉默片刻:“上面有人递了条子,说题材太敏感,容易引发群体性情绪波动。”
“所以呢?就因为怕,就不让真相见光?”陈凌声音不高,却像刀锋划过铁皮,“你知道王岩妹妹是怎么死的吗?校方为了保升学率,逼她签‘自愿退学协议’,她跳楼前录了一段视频,说‘我不是不想活,我是没地方说理了’。”
电话那头叹了口气:“小陈,我懂你。可你现在不只是个导演,你是整个系统的变量。动得太狠,反弹会要命。”
“那就让它来。”陈凌淡淡道,“我已经不怕了。”
挂断电话,他打开电脑,直接起草一封公开信:
>致全国影视从业者:
>
>凌云集团决定,无论是否获得正式拍摄许可,《沉默成本》将于本月二十日在重庆开机。我们将以独立制片形式推进项目,所有内容真实可溯源,全程接受社会监督。
>
>如果哪一天我消失了,请记住这部片子的存在。
>
>它不属于我,属于每一个不敢说话的人。
>
>??陈凌
发布前一秒,他犹豫了三秒,然后按下发送。
十分钟内,微博热搜爆了。
#陈凌宣布独立拍摄沉默成本#、#谁在害怕一部电影#、#请让我们说出真相#……话题如野火燎原。更有数百名素人自发上传“我也有一个不敢说的故事”短视频,短短半天播放量破八亿。
而就在舆论沸腾之际,一则不起眼的财经新闻悄然上线:博钠资本旗下三家离岸基金完成股权重组,实际控制人变更为匿名信托结构。范??立刻致电陈凌:“他们在洗牌,准备换马甲再战。”
“让他们来。”陈凌望着窗外,“只要我还站着,他们就别想重建旧秩序。”
当天下午,在一间无标识的会议室里,陈凌召开了《沉默成本》主创会议。王岩坐在角落,手心出汗,声音颤抖地讲述剧本原型??那个被班主任长期性侵、最终自杀的女孩,是他亲妹妹。说到一半,他哽咽失语,眼镜滑落鼻梁,整个人蜷缩在椅子里。
没有人笑他。
编剧组一位女同事起身抱住他,轻声说:“你说吧,我们都听着。”
那一刻,陈凌知道,这部电影已经赢了。它不再是一部作品,而是一次集体疗愈,一场迟来的审判。
散会后,他单独留下王岩。
“你怕吗?”他问。
“怕。”年轻人点头,“但我更怕她白白死了。”
“好。”陈凌从抽屉取出一枚U盘,“这里面是你妹妹案发前后三个月的所有监控录像、通讯记录和银行流水。还有一个名字??当年帮学校压案的区教育局副局长,现在是市人大常委。”
王岩猛地抬头,眼中燃起火焰。
“我不给你答案。”陈凌说,“你自己决定要不要用它。但记住,一旦公布,你的人生将再也无法回头。”
三天后,王岩把U盘还了回来。
“我要拍进电影。”他说,“让千万人看见。”
陈凌笑了,第一次觉得疲惫的肩膀轻松了些。
与此同时,杨蜜正经历职业生涯最艰难的时刻。
尽管她因勇敢发声赢得大量尊重,但仍有数十家国际品牌拒绝续约,某奢侈品牌亚太区总监甚至私下放话:“我们不代言受害者。”
更糟的是,她的父亲杨建国在督导组内部遭遇孤立。有传言称,高层质疑他“家事未清,何以治业”,其推动的几项改革提案接连被否决。
某夜,陈凌接到她的电话,背景音是孩子的哭声。
“我快撑不住了。”她说,声音沙哑,“他们拿我儿子威胁我,说如果我不收回言论,就曝光他的亲子鉴定报告……说我老公根本不是孩子生父。”
陈凌闭上眼。
他知道这是假的??杨蜜的儿子确系亲生,那份报告早在凌云法务介入时就被封存保护。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敌人开始攻击家庭,攻击亲情,攻击一个人最柔软的部分。
“听着。”他语气坚定,“我会安排你全家进入安全屋,24小时保护。另外,明天我会召开发布会,公开宣布:任何对已发声艺人的二次伤害行为,都将被视为对我凌云的宣战。”
“可……你会被骂利用资本护短。”
“那就骂。”他冷笑,“我早就不在乎清誉了。我在乎的是,你们能不能活下去。”
第二天中午,凌云总部楼下聚集了上百名记者。陈凌一身黑衣走上台,身后大屏幕滚动播放一段视频:林小婉遗书扫描件、杨蜜早年签约合同条款、王岩妹妹的死亡证明、赖培康未婚妻被泼漆现场画面……
“这些人,都曾试图沉默。”他站在阳光下,声音低沉却穿透力极强,“但他们身后,还有更多人正在醒来。你们可以封杀一个艺人,但你们封杀不了良知;你们可以恐吓一个家庭,但你们吓不退千千万万个想要公平的灵魂。”
他顿了顿,直视镜头:
“从今天起,凌云将设立‘反报复保险计划’,为所有因揭露行业黑幕而遭受威胁的从业者及其家属提供终身保障。无论是医疗、教育、住房,还是人身安全,凌云负责到底。”
全场哗然。
有记者追问:“您这是要把企业变成慈善机构吗?”
“不是慈善。”他摇头,“是赎罪。我们这个行业,欠太多人一句对不起。而现在,我要还。”
发布会结束半小时后,证监会突然发布公告:因涉嫌操纵市场、内幕交易及协助逃税,对三家与博钠关联的私募基金立案调查,暂停其全部业务资格。
几乎同时,央视新闻播出专题报道《光影背后的代价》,首次正面引用凌云提交的《职场侵害调查报告》,并采访多位匿名受害艺人。节目结尾,主持人沉声道:“当权力披上艺术的外衣,暴力便成了潜规则。但我们必须追问:谁给了他们这样的权力?”
当晚,#我们需要什么样的明星#登上热搜第一。
越来越多曾保持沉默的艺人开始发声。一位知名男演员自曝曾被迫陪睡制片人;一名资深摄影指导揭露剧组系统性偷税手段;甚至有退休的老戏骨写公开信,痛陈三十年来“送礼才能进组”的荒诞现实。
风暴席卷全行业。
而在这场巨浪中心,程砚秋的《灰烬之上》正在戈壁深处静静拍摄。
陈凌专程飞往西北探班。风沙漫天,剧组住在帐篷里,吃的是冻硬的馒头。可当他走进那座废弃影院遗址时,却被眼前的景象震撼??
斑驳的墙上,工人们用红漆刷出一行大字:“**我们不是废墟,我们是火种。**”
程砚秋拄着拐杖走来,笑着说:“这是我让群众演员写的。他们中有下岗放映员、破产影评人、被封杀的编剧……这片子,是他们自己的故事。”
陈凌站在银幕前,伸手触摸那块历经风雨仍屹立的白布。指尖传来粗糙的触感,像抚摸一段不肯死去的历史。
“你知道吗?”老人望着远方,“九十年代末,全国电影院倒闭了八千多家。有人说电影死了。可后来呢?第六代导演起来了,独立影像运动开始了,互联网带来了新可能。每一次毁灭,都是重生的前奏。”
“所以你觉得,我们现在也在重生?”陈凌问。
“已经在了。”程砚秋点头,“你点燃了火,而我们要做的,是不让它熄灭。”
第二天,陈凌在拍摄现场宣布:凌云将出资重建这座老影院,并命名为“灰烬剧场”,未来用于展映国内外优秀现实主义影片,免费向公众开放。
消息传回北京,有人讥讽“作秀”,但更多人默默转发,配文:“愿世间再无沉默。”
回到首都当晚,他收到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你父亲若泉下有知,必为你骄傲。”】
他盯着那句话看了很久,忽然鼻子一酸。
父亲临终前没能看到他成功,只留下一句:“做人,要么不做,要做就做到底。”如今,他终于明白这句话的重量??不是让你去赢,而是让你在明知会输的情况下,依然选择前行。
一周后,《沉默成本》如期开机。
重庆阴雨连绵,拍摄地选在一所真实的老旧中学。王岩亲自执导第一镜:女孩坐在教室最后一排,窗外雷声滚滚,老师走近她桌前,轻轻放下一张纸条。镜头缓缓推近,纸上写着:“今晚六点,办公室,别告诉别人。”
全场静默。
杀青后,王岩跪在地上哭了。他说:“妹妹,哥替你说出来了。”
而就在当天夜里,重庆市某派出所接到报警:一名男子持刀闯入一所补习机构,声称要找“十年前害死我女儿的校长”。警方迅速控制嫌疑人,经查,此人正是当年那起校园性侵案中另一位受害者的父亲。他在女儿死后精神失常,流浪多年,近日因看到《沉默成本》开机新闻而情绪崩溃。
陈凌得知后,立即联系心理援助团队前往干预,并通过公益基金会为其提供长期治疗支持。
他在日记本上写下一行字:**真相的代价,不该由痛苦的人独自承担。**
与此同时,国家层面的动作愈发密集。
“清源行动”第二轮通报发布,又有四十六名艺人被列入重点关注名单,其中三人已被依法限制出境。多家大型影视公司主动递交自查报告,请求宽大处理。
而最令人震惊的是,广电总局内部纪检组公布一批内部人员违纪名单,其中包括那位曾泄露“阳光艺人计划”的周姓干部,以及两名长期收受好处、为劣迹艺人洗白的评审委员。
舆论一片哗然。
有媒体评论称:“这是中国影视行业三十年来最彻底的一次刮骨疗毒。”
而在这场变革中,凌云的角色越来越复杂??既是参与者,也是监督者;既是建设者,也被视为新的权力中心。
某日,一位中央党校教授私下约见陈凌。
“你现在的位置很危险。”对方直言不讳,“你打破了旧秩序,但如果不能建立新规则,很快就会成为下一个被推翻的对象。”
“所以我才启动‘大师回归计划’和‘青年扶持基金’。”陈凌答,“我不想做山头,我想做桥梁。”
“可桥也会被人烧。”教授提醒,“你要学会留退路。”
“我没有退路。”他摇头,“只有前进。哪怕最后只剩我一人走在废墟上,我也要让后面的人知道,这条路曾经有人走过。”
教授沉默良久,最终只说了一句:“愿天地有正气。”
一个月后,赖培康抱着女儿出现在凌云年终总结大会现场。
他宣布正式复出,并带来一项重磅计划:联合公安部网络安全局,开发“影视行业职业安全监测平台”,利用AI技术实时识别艺人社交账号中的威胁信息、异常资金流动、非法跟踪行为等风险信号,一旦触发警报,系统将自动联动安保与司法资源。
“这不是防人,是救人。”他说,“我们要让每个想说话的人知道:你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全场起立鼓掌。
而此时,杨蜜也迎来了转机。
她主演的公益纪录片《她说》在东京电影节斩获“最佳社会关怀奖”,评审团评价:“这不仅是一部影片,更是一声呐喊。”获奖感言中,她第一次公开提及妹妹林小婉的名字,并呼吁建立“艺人心理健康干预机制”。
回国后,她受邀在北大演讲,主题是《从金丝雀到火炬》。台下座无虚席,许多女生含泪提问:“如果我们遭遇类似的事,该怎么办?”
她回答:“说出来。不要怕。因为你不是一个人。”
那一刻,她不再是那个小心翼翼维护形象的顶流女星,而是一个真正的觉醒者。
年底,凌云交出成绩单:全年扶持新人导演三十七位,上映影片十一部,总票房突破十八亿;“阳光艺人计划”覆盖艺人六百余人,违规率同比下降百分之八十二;“反职业迫害基金”累计救助七十九人,其中二十三人已重返岗位。
而陈凌本人,被《时代周刊》亚洲版评为“年度影响力人物”,评语写道:“他不是明星,却改变了星光的方向。”
但他没有参加任何庆功宴。
跨年夜那天,他独自来到程砚秋的老影院遗址。
雪落无声,银幕在风中轻轻晃动。他从包里取出一台老式放映机,接上电源,放入一卷胶片。
光影投射而出??那是《灰烬之上》的样片片段:一群人在废墟中点燃篝火,围着残破的银幕看电影。画外音响起:
“电影不会死,因为它从来就不属于某个时代,某种权力,或某群人。它属于所有愿意相信光的人。”
陈凌站在幕布侧边,看着那些跳跃的画面,忽然觉得十年来的委屈、恐惧、愤怒与孤独,都在这一刻得到了救赎。
手机响了。
是叶宁:“新年快乐。总局刚发来函件,同意将‘艺人诚信档案系统’纳入国家级信用平台。”
他笑了笑,回了一句:“告诉他们,这只是开始。”
然后抬头望向夜空。
烟花在远处绽放,照亮了半边天际。
他知道,明天还会有新的战斗,会有更多的背叛与牺牲。
他知道,有些人永远不会改变,有些利益永远不会放手。
他也知道,自己或许终将成为另一个被讨伐的对象。
但他不再惧怕。
因为他已亲手点燃了火。
风从东方吹来,带着冰雪消融的气息,带着无数未曾说出的名字,带着那些躺在黑暗里的灵魂的低语。
他转身离开,脚步坚定。
雪地上留下两行脚印,笔直向前,延伸至黎明深处。
而在那尽头,光,正一寸寸铺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