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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50 章 访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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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日,谢拾重返襄平府城。
    既然当初是亲手从何训导手中接过青骊,无论如何他都要将之亲自归还。况且出游一年归来,于情于理都该前往探望师长。
    入学宫后,一一拜见过戴府教和诸位训导,谢拾方知,观澜居士已辞去训导之位。如今府学之中有且仅有一位何训导,正是谢拾入学时由其帮忙替课的族兄。
    好在何家谢拾已不是第一次去,不至于因何先生辞了训导之位就找不到其人何在。且青骊这匹“识途老马”颇有几分灵性,谢拾只是轻轻拍了拍它,道一句“去何家”,它便像是听懂了一般直奔目的地。
    何先生在襄平府城的住宅距离府学并不远,拐过两条街,穿过一片闹市即到。
    谢拾来时,何秉恰在院中作画。守门的门子早就见惯了谢拾这张脸,甚至都未曾通报一声,便习以为常地将谢拾迎了进去。
    倒不是此人疏于职守。
    无需提前递拜帖、随时都可上门,以及在何秉沉迷于书画暂时不便打扰时,不经通报就能入内,都是何宅的主人早早赋予他这位得意门生的特殊待遇——自从几年前谢拾某次上门拜访先生,却恰逢何秉沉迷于作画,担心打扰他的谢拾足足等了两个时辰之后,何宅就有了这条成文的规矩。
    事实上,作完画得知得意门生在外枯坐了两个时辰,何秉立时便将门生叫到跟前,训了他一顿:“你我师生,何必讲究繁文缛节?何家又无女眷,只我一个老头子,你无需顾忌什么,日后直接入内即可。”
    犹记得谢拾当时大吃一惊,一问才知,大名鼎鼎的观澜居士竟是无妻无子,大龄单身到如今——之所以如此,倒没有别的原因,纯粹是他一心琴棋书画、诗酒风流,无心于娶妻生子这等世俗意义上的美满。
    谢拾看他颇有“梅妻鹤子”之意。
    自从得知何先生独身一人,谢拾往何宅跑得越发勤快,平日里多在府学也就罢了,每逢休沐日,便常常往何先生家来,有时是独自一人,有时会叫上师兄徐守文。
    几年下来,何先生书房里的书几乎被谢拾看遍了,与此同时,每逢何先生习书作画之时,都会让他在一旁观摩,如此说来,谢拾竟是享受到了双倍的“小灶”……他能有这一身学问,真得好生感谢何先生!
    出游一年方归,门子看见谢拾便颇为惊喜,将青骊牵走时,嘴上还直念叨着“谢公子终于来了,老爷都念过好些回呢”。
    谢拾一怔。
    他恍然想到,何先生孤身一人,府学里亲近他的学生亦不多。从前也不过只有自己与徐师兄时不时会来探望先生,而今他出外游学一年,徐师兄亦奔赴京师,若是何先生依旧在府学担任训导,至少每日里同生员与其他训导打交道还算热闹。然而他却是大半年前便辞去了府学训导之位……如此说来,何先生这大半年岂不是寂寞?
    一念及此,谢拾跨过垂花门,踏入何先生作画的院中,在旁边一颗梅树下站定。
    此时何先
    生依旧在心无旁骛地作画,谢拾悄然放轻的脚步声完全不曾纳入他耳中。
    他画的是一幅晚梅凌芳图。无论是笔法还是意境,俨然都已臻至出神入化的境界。
    换作从前,谢拾必然要凑过去好生观摩,绝不错过先生作画之中一丝一毫的细节,同时映造自身,发觉自己的差错与不足。
    然则今日他的心思却不曾投在画作上,反而尽数落在作画的人身上。时隔一年多未见,谢拾仔仔细细打量了何先生一遍。
    青衫飘飘的文士依旧是一派倜傥的气质,两鬓间却多染了几许霜色,眉宇间的皱纹也深了些……这些变化并不起眼,若非谢拾仔细观察回忆,或许都不会有所察觉。
    对比初见之日,何先生已不再年轻。
    祖父的天人永隔像是一地闪电劈醒了谢拾,令他猛然意识到被自己忽略的事实。在他长大的同时,长辈们却在渐渐老去。
    他需得愈发珍惜彼此相伴的时光。
    “这么早就回来了?”何秉画完最后一笔,侧过身来看向谢拾,打了个招呼。方才他已察觉后者到来,只是暂时不便相谈,“不是说预计要到年末方归吗?”
    当初谢拾出外游学时同他大体谈过出行规划,他还凭借丰富经验提供了许多建议。而今谢拾回来的时间比原计划提早半年不止,难免令何秉担心是否出了什么意外。
    他这学生什么都好,就是心性过于纯良,不识人心险恶,该不会在外头受了欺罢?只是看他寄回来的几封书信并非如此啊!
    听出了对方口吻中满满的关切,谢拾黯然摇头:“劳烦先生挂念,学生在外一切安好。月前家中祖父病重,今已仙去……”
    他语气艰涩,不愿多言。
     “竟是如此?”何秉没有挖学生伤疤的意思,惊讶过后,他叹了一声,“节哀!”
    生离死别之事,于他已是见惯了。对于尚且年轻的学生而言,却不那么容易放下。
    何秉索性将人叫到跟前,细细问起此番出游的经历,又好生考教起谢拾的学问来。
    谢拾神色一紧,不敢怠慢。
    自然也就顾不得伤感惆怅了。
    师生二人一问一答,速度越来越快。而何秉的面色也随着问答的深入而古怪起来。
    他考究的都是精深义理,直指圣贤书精髓,纵是积年的老举人未必能流畅作答。谢拾的表现却可称不假思索、对答如流。
    何秉面色不觉已浮出十分的喜色。
    到后来,他忍不住笑出了声,连连拊掌道:“好,好,好!于经义一道,老夫已是无甚可教。金銮殿上得圣天子青眼,大魁天下之日,不远矣!”
    尽管何秉只有举人功名,但他自认一身学问绝不输戴府教这等老翰林,未能得中进士,只能说时也,命也,世事弄人也。以他的眼光来看,谢拾学问之深,状元之位十拿九稳。
    之所以不说是百分之百的把握,盖因凡事皆有意外。譬如说,万一天子看他这得意门生长得太俊,非要点为
    探花郎呢?再譬如说,考生心态失利发挥失误也有可能。
    想到谢拾不久前才失了祖父,何秉心头一沉,唯恐年轻人头一遭经历生死大事,沉溺于悲哀之中,劳心伤神……倘若出现这等意外,那就未免太过遗憾了。
    不等他细思该如何在不触动伤心事的前提下劝谢拾保重自身,一阵凉风突然吹过。
    只着一袭青衫、又因作画几个时辰以至于手脚发麻发冷的何秉不由打了一个冷颤。
    谢拾立刻吩咐下人为他取来外袍,关切道:“先生作画之余,莫忘保重身体。”
    这是他第一次注意这种“小事”。
    迎着少年眼眸中明晃晃的担忧,何秉涌到喉边的话咽了回去。任由学生为自己披上外袍,何秉只觉浑身上下都涌起一股暖流,心内一时熨帖极了。
    他笑道:“罢罢罢,都依你。”
    回忆起当初在府学第一堂课上相见时,比周遭诸生都矮上一截、面上犹带婴儿肥的小家伙,再看如风中翠竹一般挺立于眼前的少年,他发自内心地感叹道:“长大了。果真是长大了啊……”
    只是成长伴随着的却是失去。
    师生二人又交流了一番此次游学的经历,何秉凭借自己足足多出几十年的阅历,点出了谢拾一路上的诸多不妥之处。譬如当初在田家村的所作所为就有几分犯险。不过谢拾救人的出发点自然是值得表扬的。
    二人又手谈一局,饮了一盅茶。
    临了,谢拾起身告辞时,何秉问起学生之后的打算:“来年便是圣天子五十大寿,依照以往的惯例,极有可能开恩科……”
    而明年八月本来就有乡试的常科,后年二月则是会试,一旦开恩科的话,最大的可能是改常科为恩科,将会试与殿试都挪到明年,与乡试一并举行。
    乡试、会试、殿试在同一年举行,以往有过前例,时间大概便是二月,八月,九月。无论是与不是,早做准备总是好的,毕竟赶考亦费时间,若是以常科会试时间为预备,却遇上提前半年的恩科,难免措手不及。
    谢拾答道:“学生不欲再出泊阳,只打算在家中温书、习字,替祖父守孝一年。”
    “善!”见他考虑周到,条理分明,何秉连连点头,“你心里有成算就好。”
    末了,他又提点一句:“守孝之事不可轻忽,以免教小人拿来做文章,将来误了仕途。我知你别无他想,全然出乎孝心。只是人心险恶,不得不防。”
    他之所以如此提点一句,乃是考虑到谢家小门小户,未必如高门大户那般谨守规矩,上层遵守的礼制底层百姓未必遵守。
    谢家其他人也就罢了,谢拾已是举人,来日是要入仕的,自然不能用底层百姓的标准要求自己,万一被有心人注意就不好了。
    担心谢拾这等没经历过现实毒打的少年人不听劝,何秉不惜搬出自己的亲身经历。
    “想当年我亦是意气风发,不知人间险恶,谁知五次会试尽皆败北……”
    前几次还有倒霉的因素,最后一次,只因他挡了当朝奸相张祯之子的道而已——后来他才知晓其中内情,然而又能如何?昏君当道,连抡才大典都失了公正,看破世情、心灰意冷,亦是他弃考科举的重要原因。
    有此先例,谢拾不由一凛:“学生谨记先生提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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