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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沉渊望着案上那柄惨白如骨的妖剑,思绪飞快转动。
卫玄稷这番话说得冠冕堂皇,然则其中深意,他又岂会听不出来?
这位镇魔司主,表面上是在赠剑,实则是在给自己下套。
一方面,他忌惮自家师...
陆沉渊沉默着,目光落在那柄“锁骨菩萨”上。惨白的骨剑横卧于黑木匣中,仿佛一具被剥离了血肉的遗骸,静静诉说着百年前那一场镇魔大战的惨烈。剑柄上的菩萨低眉垂目,慈悲之相与空洞眼眶形成诡异反差,似在悲悯众生,又似在冷笑苍生。
他缓缓抬手。
“等等!”上官楚辞忽然出声,玉扇轻点案角,“卫司主,此剑既需凶戾之魂方可驾驭,那陆兄若真能握剑而不被反噬,岂非坐实了他身负极深道染?届时你如何自处?是认他为患,还是奉为上宾?”
卫玄稷眸光不动,只淡淡道:“本座观人,向来以行不以言。若他握得住剑,便说明他有控道之能;若他握不住……也省了我许多麻烦。”
这话听着平静,实则锋芒暗藏??无论陆沉渊成败,都在其算计之中。
温庭玉将剑匣推至案前,指尖微颤。显然,即便身为返虚境修士,他对这柄封器仍有本能畏惧。烛火摇曳间,那骨剑竟似微微震颤了一下,如同沉睡的凶兽嗅到了新鲜血食的气息。
陆沉渊深吸一口气。
他知道,这一握,便是踏入深渊的第一步。
但他别无选择。
自东海归来后,体内的道化之力日益躁动,每当夜深人静,耳畔总响起那遥远而熟悉的呼唤,像是师父的声音,又像某种古老存在的低语。他需要力量压制它,也需要答案揭开它。而这把剑,或许是眼下唯一的钥匙。
他伸手,五指缓缓覆上剑柄。
刹那间??
寒意如针,直刺骨髓!
一股庞大阴冷的意志从剑中轰然爆发,顺着掌心涌入经脉,如万千毒蛇啃噬神识。陆沉渊闷哼一声,身形晃动,额角青筋暴起,脸色瞬间苍白如纸。
“嗡??!”
锁骨菩萨剧烈震颤,整座定枢堂内阴风骤起,烛火齐灭,唯有那菩萨双目黑洞之中泛起幽绿鬼火,照得众人面如厉鬼。
“不好!”林见烟惊呼,下意识就要上前。
却被沈归舟一手拦住。“别动!这是剑灵与主人的神识之争,外力干涉只会让他死得更快!”
果然,只见陆沉渊牙关紧咬,浑身肌肉绷紧如铁,额头冷汗涔涔而下,可那只握住剑柄的手,却未曾松开半分。
他在对抗。
用师父教的呼吸法。
一呼一吸之间,天地似有回响。原本狂乱奔涌的体内真元,在那古朴节奏引导下渐渐平稳,竟隐隐与剑中凶念形成对峙之势。
“咦?”卫玄稷瞳孔微缩,“他竟然真的能稳住心神……这套呼吸法,果然非同凡响。”
上官楚辞望着那倔强身影,唇边笑意渐深:“我就知道,你从来不是任人摆布的棋子。”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
半个时辰过去,陆沉渊周身已被黑气缠绕,那是道化之力被激发的征兆。然而就在这濒临失控之际,锁骨菩萨突然发出一声尖锐长鸣,宛如哭丧哀乐,随即??
黑气倒卷!
那原本欲侵蚀陆沉渊神识的阴寒意志,竟被剑身主动吸收,尽数纳入菩萨双目的黑洞之中。剑身微颤,不再抗拒,反而透出一丝奇异的温顺。
“成了?”程萧山瞪大眼睛。
下一瞬,陆沉渊睁眼。
眸光清明,不见丝毫癫狂,唯有一抹淡漠掠过眼底,仿佛刚刚经历的一切不过是寻常吐纳。
他缓缓站起身,手中骨剑轻鸣,如婴啼初醒。
“它……认主了。”温庭玉声音发颤,“百年来第一位成功驾驭‘锁骨菩萨’之人……竟是一位无名少年。”
卫玄稷久久未语,最终轻叹一声:“天意如此。”
他起身离座,亲自走到陆沉渊面前,郑重拱手:“恭喜陆公子,得此神兵护体。自今日起,你便是镇魔司特许行走之客卿,持此剑可在七郡之内通行无阻,遇邪祟可先斩后奏,无需报备。”
此言一出,满堂哗然。
特许客卿!那是连沈归舟、林见烟都未曾获得的殊荣!等同于半个镇魔使,拥有独立执法之权!
“好大的手笔。”上官楚辞摇扇轻笑,“卫司主这是铁了心要把陆兄绑上你的战车啊。”
卫玄稷不答,只是深深看了陆沉渊一眼:“望公子善用此剑,莫负它百年镇魔之志。”
陆沉渊低头看着手中的锁骨菩萨,剑身温润,再无先前的排斥之意,反倒像久别重逢的老友,默默传递着某种讯息。
他忽然明白??这把剑,并非单纯镇压道化的工具。
它是钥匙。
开启某段尘封记忆的钥匙。
因为就在他握住剑柄的那一瞬,脑海中闪过一幅画面:茫茫雪原之上,一道披着灰袍的身影背对他而立,手中正握着一模一样的骨剑,剑柄菩萨双目流血,口中喃喃念着一句他听不懂的古语。
而那背影……极像师父。
“我们走吧。”陆沉渊收剑入怀,转身向外走去。
上官楚辞等人连忙跟上。
临出门前,他停下脚步,回头看向卫玄稷:“多谢司主赠剑。但我希望你知道,我不是任何人的棋子,也不会替任何人卖命。这把剑我收下,是因为我需要它。若有一天它成了束缚我的枷锁……我不介意把它劈成两半。”
话音落下,人已远去。
殿中寂静良久。
温庭玉低声问道:“司主,真要放他走?此人来历不明,道化缠身,如今又得封器认可,将来若成祸患……”
卫玄稷望着门外夜色,缓缓道:“你以为我没想过?可你有没有发现,刚才那把剑……从未对任何人展现过这般温顺。就连当年炼制它的老供奉,也不过勉强御之,从未真正‘认主’。”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或许……只有他,才能唤醒那些早已死去的东西。”
与此同时,一行人走出镇魔司大门。
夜风扑面,陆沉渊仰头望天。
乌云散尽,星河如练。
“你在想什么?”上官楚辞靠近他,声音轻柔。
“我在想师父。”陆沉渊低声说,“那把剑里,有他的影子。”
上官楚辞一怔:“你是说……你师父曾经也用过这把剑?”
“不止。”陆沉渊摇头,“我觉得……这把剑,可能就是他留下的。”
众人皆惊。
程萧山忍不住道:“不可能吧?这可是镇魔司的镇司之宝,怎么可能和你师父有关?”
“未必不可能。”沈归舟忽然开口,“你们忘了卫玄稷的话?他说此剑取自千足异秽的脊骨,可你们知道那头异秽是怎么死的吗?”
林见烟皱眉:“难道不是镇魔司围杀的?”
“错。”沈归舟目光深远,“据古籍记载,那场战役根本不是镇魔司主导,而是一个外来者所为。那人独闯北冥绝地,以一己之力斩杀千足异秽,将其脊骨留下,扬长而去。此后镇魔司才得以取骨炼剑。”
“而那人……”他看向陆沉渊,“从未留下姓名。”
空气凝固了一瞬。
上官楚辞忽然笑了:“所以,你师父百年前就来过镇海川?还顺手帮你把未来的兵器给造好了?”
她语气调侃,眼中却闪过一丝凝重。
陆沉渊没有笑。他抚摸着锁骨菩萨的剑身,低声道:“也许……这一切都不是巧合。东海的呼唤,灾祭人偶,道化之体,还有这把剑……都是线索。而师父,一直在等我找到它们。”
“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林见烟问。
“去格物所。”陆沉渊道,“既然这把剑出自镇魔司档案,那就一定有关于它的详细记录。我要查百年前那场战役的所有资料,包括参与者的名单、战场位置、尸体处理方式……任何蛛丝马迹都不能放过。”
“可格物所戒备森严,非司主亲令不得入内。”温庭玉方才送他们出来时曾提及。
“但现在我有这个。”陆沉渊举起锁骨菩萨,“它是镇司重器,持有者有权调阅相关文献。卫玄稷不会拒绝。”
“聪明。”上官楚辞点头,“不过你要小心,越是接近真相,危险就越近。你师父若真如我们猜测那般强大,为何隐匿至今?他又为何要让你独自踏上这条路?”
陆沉渊沉默片刻,轻声道:“或许,是为了让我变得足够强,才能承受那个真相。”
三日后,格物所深处。
陆沉渊坐在堆积如山的卷宗之间,双眼布满血丝。
他已经连续翻阅了三天三夜。
身旁堆满了标注“北冥之战”“千足异秽”“封器源流”的残卷。终于,在一本几乎腐朽的《镇魔秘录?补遗》中,他找到了关键线索。
那是一张泛黄的地图,描绘的是北冥雪原的某片区域。地图边缘用朱砂圈出一个地点,旁边写着一行小字:
【此处埋葬未炼化之残骨七节,据传与主骨共鸣,遇有缘者自鸣。】
而在下方,另有一行墨迹更淡的批注,显然是后来添加的:
【监修者:司徒】。
陆沉渊的手猛地一抖。
“司徒”二字,是他师父的名字。
他终于确认了??师父不仅参与过那场战役,甚至亲手处理了千足异秽的遗骸!
而那七节残骨……至今未被炼化?
“原来如此。”他喃喃道,“锁骨菩萨之所以认我为主,不是因为我够强,而是因为……我和它本就同源。”
他猛然起身,将地图收入怀中。
“我要去北冥。”
“你说什么?”上官楚辞正在院中品茶,闻言差点打翻茶盏,“你现在道化未稳,又刚得到一把吃人的剑,就想跑去北冥雪原?你知不知道那里现在是什么地方?”
“我知道。”陆沉渊神色坚定,“是禁地,也是答案所在。”
“可你也得活着才能找到答案!”程萧山急道,“北冥现在是堕神信徒的秘密祭坛之一,每隔七日就有活人献祭,连镇魔司都不敢轻易涉足!”
“所以我不会一个人去。”陆沉渊看向他们,“我想请你们同行。”
四人面面相觑。
良久,沈归舟率先开口:“我去。”
“我也去。”林见烟毫不犹豫。
“啧,本来还想躲清闲的……”程萧山挠头,“但要是不去,回头你死了,楚公子怕是要拿扇子抽我。”
上官楚辞放下茶杯,玉扇轻敲掌心,眯眼笑道:“你倒是会拉队伍。不过??”
她站起身,走到陆沉渊面前,仰头望着他:“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如果在北冥,你发现了关于你师父的真相……无论那真相多么残酷,都别丢了你自己。记住,你是陆沉渊,不是谁的影子,也不是谁的延续。”
夜风吹拂,她的发丝轻扬,眼神认真得不像平时那个玩世不恭的公子哥。
陆沉渊看着她,缓缓点头:“我答应你。”
七日后,五人悄然离开镇海川,踏上了通往北冥雪原的路途。
风雪漫天,前路茫茫。
而在他们身后,镇魔司最高密室中,卫玄稷站在一面青铜古镜前,镜中映出的并非他的脸,而是一尊盘踞虚空的巨大骨龙,龙眼睁开,正是锁骨菩萨的模样。
“开始了……”卫玄稷低声呢喃,“百年等待,终等到持剑人归来。”
他转身点燃一支香,袅袅青烟升腾,幻化成三个字:
**太一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