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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境不知道化身都做了哪些努力，不过落到他手上的大道钟已经经过了一定程度的修复。
或许修复后的大道钟也无法达到它的巅峰效果，但已经远比最初那残破之钟要更具威能。
终究是一件天道至宝，林境现在...
西漠黄泉，天地倒悬。
黄沙如刀，割裂云层，不见日月。此地无风却沙动，千百年来，黄沙自行翻涌，仿佛大地之下埋着无数亡魂在挣扎哀嚎。传说中，这里是生死界限最薄弱之处，灵魂渡过奈何桥前，必经此境。而那座横跨深渊的石桥，早已被风沙掩埋三千年，唯有“孟婆亭”孤悬于黄泉之上，一盏油灯长明不灭，照着迷途者归路。
林珠四人踏足此地时，脚下黄沙竟自动退开三尺，露出一条由白骨铺就的小径，直通远方雾霭深处。
“这是……欢迎，还是警告？”墨顽低语，手中七行灵鼎微微震颤，紫气缠绕其上，似与某种古老力量产生共鸣。
寒昭凝视前方：“是召唤。孟婆知道我们要来。”
林珠沉默前行，每一步落下，沙地便浮现出模糊幻影??有他幼年跪于茅屋前听训的画面，有师尊执杖点他眉心传法的瞬间，更有那一夜兵解飞升前，孟婆背对他立于崖边，声音冷得如同黄泉冰水：
“你若走，便莫回头。若回头，便再不能向前。”
他曾以为那是绝情之训。
如今才懂，那是诀别之言。
三日后，他们抵达孟婆亭。
不过一方茅草搭成的破旧凉棚，四根木柱刻满符文，皆为逆转轮回之禁咒。中央一张石桌，一口黑锅熬着浓汤，热气蒸腾，却不散，反而凝聚成人脸形状，时而哭泣，时而大笑。锅旁坐着一位老妪，发如枯草，眼窝深陷，手中握着一把锈迹斑斑的勺子，轻轻搅动汤水。
她没有抬头。
“来了。”她只说了两个字。
林珠跪下，额头触地。
“弟子林珠，拜见师尊。”
墨顽与寒昭亦随之跪倒。唯有那口锅中的热气猛地一颤，仿佛有所感应。
良久，孟婆才缓缓开口：“你还记得我是你师尊？可还记得，你为何要兵解飞升？”
“记得。”林珠抬起头，目光清澈，“因为您告诉我，真正的飞升不是登仙界、享长生，而是打破天道桎梏，让所有被囚禁的灵魂得以解脱。而我，必须先死一次，才能看清轮回真相。”
孟婆冷笑：“那你可看清了？天道为何设下劫渊铃？为何命星核分散四方？为何玄璃子能以一人之力篡改万灵命格？”
“我看清了。”林珠一字一句道，“因为他用‘忘情之道’斩断因果，将自身剥离出轮回之外，成为凌驾于众生之上的‘伪天道’。而命星核，正是当年真正天道崩塌时，分裂出的残片。谁集齐九颗，谁就能重塑法则，重定乾坤。”
“聪明。”孟婆终于抬眼，浑浊双目中闪过一丝金芒，“但你可知，第四颗命星核为何在我手中？”
“因为它不属于任何人。”林珠答，“它属于那些不该被遗忘的人。它是记忆本身。”
孟婆点头，起身走到锅前，舀起一勺浓汤，递向林珠。
“那么，喝下它。”
寒昭猛然上前：“不可！这汤会抹去情感烙印，连道心都会动摇！若是忘了我们之间的誓言……”
“那就重新许一次。”林珠接过碗，望着寒昭，轻声道，“就算我忘了你叫什么，忘了玉灵星宗，忘了前世今生，只要我还活着，我的心就会指引我走向你。因为我存在的意义，早已不是为了飞升，而是为了守护那些愿意为我赴死的人。”
他说完，仰头饮尽。
刹那间，天地失声。
他的身体僵住，双眼翻白，七窍渗出血丝。脑海中无数记忆如潮水溃堤??
他看见自己五岁那年，在山中采药跌落悬崖，是孟婆将他救起，抱回草庐；
他看见寒昭第一次舞剑，月下白衣翩跹，他躲在树后看得痴了；
他看见青冥子笑着把蛊种塞进他嘴里，说“兄弟，尝尝我的命”；
他看见墨顽的母亲柳婉清临终前攥着他衣角，嘶哑道：“带我儿回家……”
这些画面一一破碎，化作灰烬飘散。
他的意识沉入黑暗。
不知过了多久，他睁开眼。
眼中再无悲喜，唯有一片空明。
“你……是谁？”孟婆问。
林珠望着她，许久，忽然笑了：“我不知道你是谁，也不知道我是谁。但我记得，有一盏灯，在我很冷的时候，一直亮着。是你吗？”
孟婆浑身一震。
那一瞬，她苍老的面容竟浮现一丝动容。
“够了。”她低声说，“你通过了。”
她转身走向石桌，双手结印，口中念出一段晦涩古咒。那口黑锅轰然炸裂，汤水蒸发成一道幽光，凝聚成一颗晶莹剔透的琥珀色晶体，内里仿佛封存着万千低语??那是亿万亡魂未尽的执念，是世间所有不舍、不甘、不愿遗忘的情感总和。
第四颗命星核，**忆之核**，现世！
它缓缓飞向林珠，却不直接融入其身，而是悬于胸前，发出柔和光芒，照进他空荡的心神。
记忆并未归来，但某种更深的东西正在苏醒??不是过往片段，而是存在本身的重量。
“原来如此……”林珠喃喃，“你不让我记住，是为了让我真正理解。情感不是负担，而是力量的根源。遗忘可以净化执念，但唯有带着伤痛继续前行，才是真正的超脱。”
孟婆闭目：“你已领悟‘忘情非无情’之道。此核认你为主。”
话音刚落，忆之核倏然没入林珠胸口，与其他三核形成四象阵列，命轮嗡鸣，隐隐有第五股气息遥遥呼应。
然而就在此刻，天空骤裂！
一道血色雷霆自虚空中劈下，直击孟婆亭！她猛然张开双臂，以肉身挡在林珠等人之前，硬接这一击！
轰！！！
她的身躯当场炸裂，化作漫天灰烬，随风飘散。
“师尊！！”林珠怒吼，扑上前去，却只抓到一片残袍。
空中传来冰冷声音：“逆命者，当诛。妄图集齐命星核者，魂魄永镇黄泉之下。”
八道身影再度降临，正是此前追杀他们的**星陨八卫**！但这一次，他们身后还站着一人??披着银纹黑袍，面容隐藏在光影之后，周身缠绕着九重锁链虚影，每一道都连接着遥远星海深处的一座祭坛。
“玄璃子的分身……”寒昭咬牙，“他亲自出手了！”
那黑袍人冷冷俯视：“林珠，你以为你能逃过天道审判？你夺走的每一颗命星核，都在加重你的业障。待九核齐聚，你将成为新的劫渊，被万民唾骂，被天地共击！”
“那你呢？”林珠缓缓站起，眼中金绿黑白四色流转，轮回真火与蛊元之力交织升腾，“你早已不是守护者，而是窃取天道权柄的贼！你说我将成劫渊，可你才是那个用谎言编织轮回、以牺牲换取永生的罪魁祸首！”
“荒谬！”黑袍人怒喝，“若无我镇压劫数，三界早毁于混沌！我所做一切，皆为苍生！”
“苍生？”墨顽冷笑，“那你可曾问过他们愿不愿意被你安排生死？愿不愿意亲人死去只为成就你的‘大道’？我母亲死前最后一句话是??‘这个世界，不该这样’！”
他猛然催动体内混沌紫气，七行合一升华之力爆发，竟逼得两名星陨使连连后退！
寒昭寒月剑出鞘，冰封百丈空间；林珠双拳燃火，轮回与忆念共鸣，打出《破墟九击》第四式“断律”??拳劲撕裂法则锁链，直轰黑袍人面门！
“你们……找死！”黑袍人怒极，双手结印，虚空浮现一座巨大铜铃虚影??正是**劫渊铃**本体投影！
铃声轻响，万物静止。
时间停滞了一息。
在这短暂的一瞬，林珠看到了未来片段：
他自己站在九重天巅，手持命星之钥，开启天道牢笼，释放万千冤魂；
可紧随其后的，是天地崩塌，星辰陨落，人间沦为焦土；
无数百姓跪地哭喊：“求您停下！不要再毁了世界！”
而他，站在尸山血海之上，眼神空洞，手中握着最后一颗命星核，已然疯魔……
那一幕，让他心头剧震。
铃声止，时间恢复流动。
林珠踉跄后退，冷汗涔涔。
“看到了吗？”黑袍人冷笑，“这就是你的结局。你以为你在拯救，实则你在毁灭。放下执念，回归轮回，尚可留一线生机。”
林珠喘息着，久久不语。
寒昭握住他的手：“你怕了吗？”
他摇头：“我不怕毁灭，只怕辜负信任。但我更明白，若因恐惧而不行动，才是真正的堕落。”
他抬头，直视黑袍人：“你说我会成为新劫渊？好。那我就承担这份罪责。若天下因我而乱，我便以身为祭，重炼秩序！若万民唾我骂我，我亦无悔！因为我所做的，不是为了成仙，而是为了让每一个像青冥子、像我师尊、像你父母那样的人??他们的牺牲，不再毫无意义！”
说罢，他猛然拍向胸口命轮！
四颗命星核同时爆发出璀璨光辉，与墨顽体内混沌紫气、寒昭新生的命星主宰之力、乃至孟婆残留于忆之核中的意志，尽数相连！
四象共鸣，引动星海！
一道全新的星轨自黄泉上空撕裂而出，通往西北极远处??那里，是传说中的**东极青莲海**，第五颗命星核的藏匿之地，也是当年忘忧道人坐化之所。
“走！”林珠低喝。
三人护着尚未完全消散的孟婆残魂，纵身跃入星轨。
黑袍人欲追，却被突然复苏的忆之核反噬??那琥珀色晶体在离去前留下一道印记，将他部分神识困于黄泉迷雾之中，令其短时间内无法追踪。
星轨关闭，余风卷沙，孟婆亭彻底坍塌，唯剩一盏孤灯，仍在燃烧。
……
星海穿梭，时光错乱。
当四人再度落地时，眼前是一片无垠碧波，海水呈淡青色，泛着莲花清香。海面漂浮着亿万朵盛开的青莲，每一朵花心中都坐着一具盘膝闭目的修士遗骸，面容安详，似入永恒禅定。
“这里……是彼岸净土？”寒昭惊叹。
“不。”林珠望向海心那座孤岛，“这是‘顿悟之域’。当年师父在此讲道七日，三千听讲者尽数坐化，灵魂融入青莲，化作守护意志。第五颗命星核，就在他遗蜕之中。”
他们乘一艘由墨顽以土行灵气凝成的小舟，缓缓驶向岛屿。
途中，寒昭忽问：“刚才在黄泉，你看到的未来……是真的吗？”
林珠沉默片刻：“或许是，或许不是。天道擅于以幻象惑人心志。但它越是恐吓我，就越说明我走对了。”
“可如果你真的疯了呢？”她轻声说，“如果你打开天道牢笼，却控制不住力量，变成比玄璃子更可怕的怪物呢？”
林珠转头看她，认真道：“如果那一天到来，我希望动手杀我的人，是你。”
寒昭瞳孔一缩。
“你说什么？”
“我说，如果你发现我迷失了本心，变得冷酷无情，开始践踏曾经誓死守护的一切……”他握住她手，“请用寒月剑，斩断我的命轮。就像三百年前，你为我断后那样。”
寒昭眼中泛起泪光，却用力点头：“我答应你。”
小舟靠岸。
岛上寸草不生，唯有一株枯死的老梅树下，盘坐着一具身穿灰袍的干尸，双手交叠置于膝上，掌心托着一朵永不凋零的青莲。
林珠跪行至前，叩首九次。
“师父，徒儿来取核了。”
干尸忽然睁眼??双目竟如琉璃般透明，映出整个宇宙运转轨迹！
“你终于来了。”忘忧道人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响起，“你可准备好了？这一颗核，名为‘觉之核’，蕴含三千顿悟者的集体智慧。但它不会轻易认主。你必须回答一个问题。”
“请讲。”
“当你打破天道牢笼，释放所有被囚禁的灵魂，重建轮回秩序之后??你要如何保证，新的世界不会再出现下一个玄璃子？”
林珠怔住。
这不是一道考验力量的题，而是一道关于**制度**、关于**人性**、关于**永恒正义**的诘问。
他思索良久，终于开口：
“我没有答案。因为任何制度，终究会被权力腐蚀；任何规则，终将被强者践踏。但我相信一件事??只要还有人愿意为真相赴死，只要还有人记得那些不该被遗忘的名字，只要还有人敢于在绝对权威面前说‘不’，这个世界就永远不会真正沉沦。”
他看向墨顽：“你会监督我，对不对？”
墨顽点头：“若你变质，我第一个反你。”
他看向寒昭：“你会阻止我，对不对？”
寒昭握剑：“若你失控，我亲手斩你。”
他抬头，直面师父遗容：“所以我不承诺建立完美世界。我只承诺??永远保持被推翻的可能。唯有如此，自由才真正存在。”
话音落下，青莲缓缓升起，花瓣片片剥落，露出其中一颗散发着智慧辉光的菱形晶体??第五颗命星核，**觉之核**，主动飞入林珠命轮！
轰！！！
五核齐聚，命轮圆满五分之一，一股前所未有的清明感贯穿全身。他眼前的世界仿佛被揭开一层薄纱，能看到灵气流动的脉络、命运交织的丝线、甚至隐约窥见“天道牢笼”的轮廓??那是一座悬浮于宇宙尽头的巨大青铜监狱，九根锁链分别连接九大圣地，而每一颗命星核，都是打开一道门扉的钥匙。
“原来如此……”林珠喃喃，“我们不是在夺宝，我们是在解构一个谎言。”
突然，觉之核微微震动，传递出一段信息：
>**第六颗核，位于北冥渊底，由‘龙皇’守卫。**
>
>**但他并非敌人，而是被困者。**
>
>**他曾是初代命星之主，因反抗天道失败，被玄璃子抽去真灵，镇压于万丈海底，仅余本能护核。**
>
>**唯有以五核共鸣，唤醒其残识，方可和平取得。**
“北冥渊……”墨顽皱眉，“那是龙族禁地，号称连仙帝都不敢轻易涉足的死亡海域。”
“但我们必须去。”寒昭道，“而且不能再拖。玄璃子已经开始调动更多力量，下一次出现的，恐怕就不只是分身了。”
林珠点头：“那就启程。不过在那之前??”
他转身面向三人，郑重道：“我要告诉你们一件事。根据师父留下的启示，集齐九核之人，将面临最终抉择：要么继承天道，成为新的主宰；要么粉碎天道，让万灵回归自由轮回，但代价是??施术者自身将彻底消散，连转世都不可能。”
三人皆是一震。
“所以……你要死了？”寒昭声音颤抖。
“也许。”林珠微笑，“但值得。”
墨顽忽然大笑：“哈……哈哈哈！果然啊，你还是这么傻！以为只有你才能背负一切吗？”
他一步踏出，混沌紫气冲霄：“告诉你个秘密吧??母亲留给我的，不只是力量。还有一段预言：‘当八德齐聚，命星归位，第九核将不由外物决定，而由人心共鸣诞生。’”
“什么意思？”寒昭问。
“意思就是??”墨顽看向林珠，眼中闪烁着坚定光芒，“我们不会让你一个人死。我们要一起打破天道。我们要让所有人，都成为改变命运的一部分。”
林珠望着他们，久久无言。
风拂过青莲海，万千花瓣随波轻荡。
他知道，最后的征程，已经开启。
而这一次，他们不再是为了复仇，也不再仅仅为了救赎。
他们是为了??**重新定义何为‘天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