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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9 章 波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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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将至申时末,不觉间,天光已昏沉下来。
    马车辚辚往前,越青雨忧心忡忡,手肘仍撑在桌案上翻着卷宗,她脸色几l多转变,方子是寻到了,只有一味药不曾听说过。
    她指尖微曲,一颗心难以落定。
    清衍望着她,难免思及昨夜他将要得手之时,竟被杨珛阻挠。
    杨珛声称,谢满衣对这位夫人非同一般,若越青雨出事,他们的计划未必能顺利进行。
    杨珛要他不要试图惹怒一个疯子。
    清衍若有所思地提了提眉梢,当然不信杨珛的鬼话。
    他扯了唇角,没话找话,“越娘子,在找什么?”
    越青雨拨出一些精力,侧目答曰:“一味药。”
    清衍:“……”
    “名‘波青’的那味药么。”他道。
    整个方子,只这味药不曾有过记载。
    清衍哼笑一声,不用他出手,他们也得不到这根治之法。
    却忍不住想,谢满衣,能否认出自己是谁。
    清衍心里隐隐的期待,盼他记起,又不大希望他记起。
    他若记得,那便映证了清衍的猜测,他若不记得,亦有千分之一的可能……
    越青雨攥着书册的一角,神思有些放空。
    波青、波青……
    到底是在哪里见过、或者是听过呢?
    不稍片刻,马车便停在了长宁街裴府别苑。
    谢定在前引路,越青雨戴着幕篱,捧着医书,跟着往门内走。
    隔着被风若有若无掀起的垂网,她往前面看去。
    正厅里,摆放着数张矮榻,上面倚靠着的老少男女,皆是面容颓然,脸上还有深色的疹子,深陷的眼睛空洞无神,透着绝望与麻木。
    陡然瞧见生面孔,又是个弱质纤纤的女郎君,这些人轻微躁动起来,他们伸着手似乎想靠近,皆数被士兵以剑拦下。
    越青雨心有不忍,冲士兵挥了挥手,尽管他们不拦,这些人也是站不起来的。
    叶神枝瞧见她,往后面去净了净手,才走了过来,引她往里面说话、
    ---
    这厢,积雪消融,裴度面容憔悴地绕过亭楼,步入谢满衣的书房。
    “君侯。”他躬身行礼。
    趴伏在案几l上的青年抬起了头。
    青年的面孔苍白至毫无血色,眉梢凝霜,只一双冷峭的眼扫过来时,闪着一丝幽光。
    “可是洛阳有信了?”
    裴度面色愈发黯淡,他摇摇头,“不曾。”
    他那封言辞恳切的书信未有回音也罢,派去劝太子殿下的人还未到,太子殿下便已连夜离开朱吾,唯恐有瘴疫缠身、伤及性命。
    储君至此,国焉能安?
    裴度心中感伤,一时难以自持,恍惚便要落下眼泪来。
    谢满衣看他一眼,思及他涕泪横流的模样,揉了揉眉心,“…
    …裴大人,无事的话退下罢。”
    裴度还不想退下,要与谢满衣商讨治病之法,一时又提到外头已有些风言风语,说朝廷不欲管此事,弄得人心惶惶,百姓更为惧怕,已想着趁无巡兵,要往城外跑了,这样一来,朱吾郡便要生起更大的乱子了。
    谢满衣安静听完,道,“杀一儆百。再有欲出城而逃之人,砍下脑袋便是。”
    裴度长长叹了一口气,“百姓不知君侯苦心,任凭挨家挨户送了粮食,也拦不住他们心中的恐慌。唯一可解之法,便是朝廷的抚慰,奈何……”
    未尽的话二人都心知肚明。
    他接连长叹,几l日以来,谢满衣早已听明白他的言外之意。
    大梁气数将近,左不过要谢满衣趁早兴兵,此时正有由头,还能将百姓的不满压下去。
    可如今还不是时机。
    谢满衣正要将他打发走,一时却听到外头有些动静。
    是谢定走了进来,他通禀道,“夫人来了。”
    夫人?
    裴度一怔。原来谢侯来朱吾时还带了家眷。
    谢满衣顿了顿,才拿过一张帕子,慢慢擦干净手,“将夫人带来。”
    紧接着,他晃了下神,又将谢定叫住,微微偏了下头,神情半昧半明,“罢了。”
    “我去找她。”他拉了拉衣襟,眸中终于有了些波动。
    谢满衣记起,她不喜欢他对她挥之即来。
    裴度还想说些什么,见谢满衣已扶着木杖直起身子,几l步便绕过案几l,往屋外走去,便噤了声,跟在他后面。
    ---
    正厅侧室,越青雨正坐于里面,听叶神枝说着外头病患的情况。
    罢了,提及越青雨昨夜不知何时竟睡着一事,清衍道,“越娘子,你昨日想是累及了,险些一头栽倒在地上,必是缺了觉,昨夜睡的可还好?”
    越青雨眸色一滞,问他,“地上?”
    她先时还以为是精神困乏,才致使她忘了何时回到屋中的。
    她顿了顿,仅凭合璧是做不到的,“那是谁将我扶到床上的?”
    清衍唇角的弧度稍顿了一瞬,半晌,仿似不好意思,脸颊爬上绯色,低声道,“……是我。”
    “合璧姑娘力气不够,又不能教您睡在地上,我便将您……抱回了房间。”
    身后倏地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越青雨回头望去。
    分明只是四五日未见,她却有种恍如隔世之感。
    谢满衣依旧披着霜白狐裘,只眉眼间有些倦意,脸上神情愈发捉摸不透,隐约夹杂着冷冽的寒意。
    想必,他这几l日心力交瘁,没有好好休息。
    她跟着众人起身,听他道,“都退下。”
    越青雨没走,眼瞧他们离开,回头,青年正扶着她身边的椅子把手,倾身咳了几l声。
    越青雨稍显错愕,五指微蜷,似乎想拍拍青年瘦削的脊背,到底忍下,“你
    这几l日,还好吗?”
    他俯身,微微垂下目光,手指抵住她的颈后,眸中有几l点浮光,语气微冷,“滟滟,被人点了穴位都不知道,怎么这么傻?”
    室内安静几l瞬。
    越青雨迟疑道,“……什么穴位?”
    “方才那人是谁?”他问。
    “……哪人?”
    谢满衣手指转而拨弄她的耳尖,“那个昨夜把你抱回去的……人。”
    她感觉有点痒,往后撤了一下,才道,“那人是神枝的师弟,清衍。”
    他哦了声,又问,“你和他很熟?”
    青年乌黑如玉的眸深不见底,神色倦倦,眼底一片深重的乌青,说话时亦是极没有精神的。
    瘴疫事发突然,于他而言正是内外交困,既要听命于朝廷,还要对得住百姓,况且他先时受的伤还未好全,堪堪撑着支摇病体,主持大局。
    她眸色怔忪,一副神思不属的模样,谢满衣手下用力捏了下她的耳尖,语气又冷下来,“怎么不说话?”
    越青雨敛了眉目,想起他方才的问,“不是很熟。”
    她道,“见过几l次,怎么了?”
    “不是很熟,那,”谢满衣淡淡一笑,神色仍然平静无波,“怎敢同他单独一室?”
    越青雨神色空茫,将他先前‘被人点了穴位’的话联系起来,想了半晌,突然开口问谢满衣,“你是说,他点了我的穴位,我才会昏过去?”
    “这怎么可能?”她隐隐感觉不适,有些犹豫的道,“他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
    谢满衣不语,突然单手将她抱了起来,后者心绪起伏,下意识用手扶住青年颈子,语调拉高,“你作甚!说过不经同意不能这样的!”
    青年缓慢地行至内室,将她放在了床榻上,倾身压过,头已然埋在女子头颈间,并不言语,更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越青雨想将他推开,只推了两下,他便抬起头,静默良久,道,“太累了,滟滟……方才只是将答应你的话忘了,非是刻意为之。”
    “你别生气。”他轻声道。
    青年手环着她的腰肢,头再度靠过去,敛着眼皮,声音几l近于轻不可闻,“让我靠一会儿L……”
    说罢,脸埋在女子泛着幽香的脖颈间,连气息都是极轻的,只睫羽颤动几l下,叫越青雨敏感至极的颈侧泛出点点战栗,顺延而下,直直撞入胸口。
    他这么……可怜,就让他靠一会儿L罢。
    心底传出个声音来,分辨不清是不是她自己的。
    “就一会儿L。”她道,声音也轻。
    越青雨眼神闪烁,身子都僵硬住了,强迫自己不去想他,将思绪缠绕回名为‘波青’的那味药上。
    渐已入夜,光线幽微,又看不清东西了。
    她阖上眼,手指蜷入掌中,渐渐的,想起一个人来。
    是变相导致她如今处境的人——
    她的阿母,名为袁夙灯,夙即
    早,灯即明。这名字有个极好的兆头,晨微霜时,光火辉辉。一如她整个人,虽生自雍州袁氏,承嫡长一脉,是家族里顶顶看重的女郎君。却因有自出生起便被定上继任家主之名、常居于天青山中、由名士授业、担家族之荣辱的长姐在前头顶着,袁夙灯得以安然自在,享遍门楣之福。
    等等——
    天青山。
    有什么自脑中剥离出来,凌乱的思绪终于得以汇成一条线。
    天青有山,时落波青。
    这句阿母常挂在嘴中的蔚城童谣。
    阿母常常叹息着,思念着天青山的雨,越青雨便认为,这是她名字的出处。
    可当她鼓足勇气去问时,阿母又冷着一张脸,对她说,你哪里配得。小小的女郎自然不懂这冰冷的五个字有多伤人,长大后的越青雨每每思及,却都痛楚难捱。
    自那以后,阿母再不曾念叨过这句童谣。
    她此后更是再不敢提起这话,只是心里想想,都会觉得难堪。
    “波青……”她喃喃出声,指甲狠狠戳入掌心里,渗出血印子也浑然不觉。
    原来,能破如今困局的重要药引,竟在雍州袁氏,蔚城天青山上。
    何如因果,不外如是。
    越青雨心绪激荡,伤情之下,怔然掉下两串泪水来。
    这泪珠顺着落在青年的大袖上,紧接着,又一串触到他耳朵上,滑落进侧脸、衣领内。
    谢满衣若有所觉地抬起头,望她湿红眼眶,他有些手足无措,“哭什么?”
    他不敢再抱她了,退开了些,半晌,望她朦胧的泪眼,清瘦修长的手指似乎想靠近她的脸,为她擦去泪水,却停在两拳距离之外,不敢靠近她,苍白的脸泛出点焦急,“别哭了。”
    “我不碰你了。”一向足智多谋、四平八稳的谢侯面对妻子的泪水很有些束手无策,好不容易,他落下这么一句话。
    越青雨的睫毛轻轻地抖动一下,成串的泪珠不要钱一样掉下来,几l乎要砸进青年心里。
    他仍旧不敢碰她,低低道,“你打我骂我都行,别哭了好么。”
    青年以为她哭得这么厉害是因为那个约定,他没有遵守。
    越青雨回神,用一双红肿的眼睛迎上他的目光,看不太清他的眸,只能依稀分辨出他此刻的情绪——
    是,担忧。
    室内忽然静谧一片,女子压抑的哭声消失。
    越青雨猝然撞入他怀中,一双手臂缠绕在他的腰间,再度止不住的掉眼泪,失声抽噎起来。
    因果。如若她也逃不过梦里结局,身陨于大火之中……她要怎么办、她能怎么办,天命如此,莫非真的难以相抗吗!
    越青雨不知道她在伤心什么,大约是为那冰冷的五个字,也许是为那逃不过的因果。
    只是,这一刻,在看出眼前人想安慰她时,才总算是忍不住了,无法克制地、放声地哭了出来。
    然而于她而言,放声的哭,左不过也是轻
    柔的如猫叫一般的哽咽。
    她看起来可怜极了。
    不是因为他失礼的触碰,那会是为了什么?
    他不在的这五日,她遇到了什么事?竟能伤心成这样。连发丝都被泪水沾湿、贴在侧脸。
    他没有遇见过这样的女郎。
    平日里任凭碰到再大的事,也不会当真记挂在心中,分明羸弱,却也坚强。可只是这么平常的一日,她却哭的不能自已,好似遇到了天大的委屈。
    谢满衣顿了一下,那双眼睛慢慢垂了下去,半晌,一只手轻抬起来,落在她的发顶,笨拙安慰,“滟滟,我在……”
    她埋着头泣不成声,自顾自的伤心,压根不理他。
    恰是此时,谢定步履匆匆,一时忘了叫人通传,直直便闯了进来。
    “君侯!属下有急事……”话说到一半,他急急刹住音儿L,怔怔的看了过去。
    烛火簌微,纸面的屏风掩着,一双人儿L紧紧相拥,女子伏在青年胸口,纤细的臂圈在腰间,而青年的手纠缠在女子发上,悠悠晃动之时,勾勒出逶迤缠绵之色。
    这场面,着实将谢定惊的闭不上嘴。
    谢满衣冷然的目光已经泄了出来,直直落在谢定身上,后者身躯一震,一个踉跄跪在了地上。
    他道:“滚出去。”
    谢定硬着头皮继续道,“属下马上就滚。事出有因,与夫人相关,更事关城中百姓。请君侯允属下说完!”
    “届时,要惩要罚,全凭君侯做主。”
    良久,不闻回声。
    谢定正要抬头时,青年已经走了出来,他吩咐着,“出去说。”
    身后却跟着眼睛红肿的越青雨,她追了过来,呼吸还有些不稳,却无暇他顾,“为何避着我?”
    青年垂眸看了会儿L,轻轻叹了口气,他只是觉得她现在情绪不稳,唯恐再多加刺激,那便更不好哄了。
    谢满衣为她正了正衣襟,动作是极温和的,“没避着。”
    他看向谢定,语声很淡,“何事,说。”
    谢定不敢多看,自越青雨从屏风后出来,他便低下了头,“城外,有自称来自雍州袁氏的人,听闻城中有变,要入城来。”
    他顿了顿,声音里有几l分不可置信,“来人声称,手中有君侯急缺的药引。”
    “属下隔着帘子望了一眼,好似是……袁家主亲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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