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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孤军深入(第1/2页)
应天府，紫禁城。
深秋的清晨，寒意透骨。奉天殿前的汉白玉广场上，早已站满了文武百官。虽然天色微亮，但那股压抑在众人心头的沉重，却比这黎明前的黑暗还要浓稠。
北伐大军开拔已有半月。
这半个月来，京师虽然表面平静，但暗地里早已流言四起。有人说鞑子这次集结了数十万铁骑，势不可挡；有人说先锋军孤军深入，恐怕凶多吉少。
尤其是那些平日里自诩清流的文官，更是三五成群，低声议论。
“那陈锋毕竟是个十五岁的少年，哪怕有些武勇，可统领神机营，还是太儿戏了。”
“是啊，神机营本就不擅野战，陛下让他做先锋，这不是把羊往狼嘴里送吗？”
“若是先锋一败，我大军士气必受重挫，这后果……不堪设想啊。”
窃窃私语声，在净鞭响起的瞬间，戛然而止。
沉重的殿门缓缓开启。
永乐大帝朱棣，一身明黄龙袍，端坐于龙椅之上。他的面容依旧威严冷峻，只是那双锐利的眸子里，隐隐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躁。
身为马上皇帝，他比谁都清楚，这半个月意味着什么。
大军出关，深入漠北，消息闭塞。
第一战，至关重要。
胜，则士气如虹；败，则军心动摇。
“有本早奏，无本退朝。”
随堂太监尖细的嗓音在空旷的大殿内回荡。
就在兵部尚书金忠刚要出列汇报粮草转运事宜时，殿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紧接着，便是禁卫军那特有的、带着几分沙哑的嘶吼。
“八百里加急！”
“北方捷报！”
这八个字，如同滚油中泼进了一瓢冷水，瞬间让死寂的奉天殿炸开了锅。
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投向殿门。
只见一名背插令旗、满身尘土的传令兵，在两名御前侍卫的搀扶下，跌跌撞撞地冲进大殿。他顾不得行礼，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高举手中那封沾染着干涸血迹的竹筒。
“启禀陛下！”
“先锋大捷！”
“神机营都指挥同知陈锋，于胪朐河以南三百里，遭遇鞑子阿鲁台部前锋精锐！”
“陈将军率亲卫五十骑，并神机营一部，正面迎敌！”
“斩首五百余级！阵斩鞑子千夫长一名！百夫长五名！缴获战马四百匹！无一俘虏，全歼敌军！”
传令兵的声音因为力竭而显得有些嘶哑，但每一个字，都像是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文武百官的心口上。
静。
死一般的寂静。
刚才还在低声质疑陈锋年轻、神机营不擅野战的那些官员，此刻一个个张大了嘴巴，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斩首五百？
全歼？
而且还是正面迎敌？
这怎么可能！
神机营不是火器部队吗？不是只要被骑兵近身就只能等死吗？
更何况，那是鞑子的精锐骑兵啊！在平原上，五百鞑子骑兵的冲锋，足以冲垮数千人的步兵方阵！
“呈上来！”
朱棣猛地从龙椅上站起，声音中带着一丝难以抑制的颤抖。
大太监亦失哈不敢怠慢，连忙小跑下去，接过竹筒，双手呈给朱棣。
朱棣一把抓过竹筒，抽出里面的战报，一目十行地扫过。
看着看着，他那紧绷的嘴角，开始微微上扬，最后，竟变成了抑制不住的狂笑。
“哈哈哈哈！”
“好！好一个陈锋！好一个全歼！”
“痛快！真他娘的痛快！”
这一刻，朱棣仿佛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帝王，而是一个在酒肆里听闻兄弟打了胜仗的江湖豪客，连粗口都爆了出来。
他将战报狠狠拍在御案上，目光如电，扫视群臣。
“念！”
“给朕大声地念！”
“让满朝文武都听听，朕选的先锋，是如何给大明长脸的！”
亦失哈连忙拿起战报，运足了气力，尖声宣读：
“……臣陈锋，率部北进，遇敌寇游骑……敌恃骑兵之利，妄图冲阵。臣令神机营设伏，火器齐发，敌阵大乱。随后，臣率亲卫五十骑，凿穿敌阵，阵斩敌酋于马下……”
“……此战，我军伤亡不足百人，皆为轻伤。鞑虏五百余骑，尽数伏诛，无一漏网。其头颅已筑成京观，立于草原，以慑蛮夷！”
随着每一个细节被读出，朝堂上的吸气声此起彼伏。
伤亡不足百人，全歼五百骑兵。
这已经不是大捷了，这是奇迹！
“这……这怎么可能？”
一名御史忍不住出列，颤声道：“陛下，神机营乃火器之师，一旦被骑兵近身，必死无疑。陈锋仅凭五十亲卫，如何能凿穿敌阵？这战报……是否有些夸大其词？”
“夸大？”
朱棣冷笑一声，眼神瞬间变得冰冷。
“你是说，朕的先锋在欺君？”
“臣不敢！”那御史吓得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臣只是觉得……此事太过匪夷所思。”
“匪夷所思？”
朱棣从龙椅上缓缓走下，来到那御史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那是你们这群只知道读死书的书呆子，根本不懂什么叫真正的猛将！”
“陈锋那一身武艺，连朕看了都心惊！区区几百个鞑子，在他眼里，不过是土鸡瓦狗！”
这时，一直站在前列的太子朱高炽，费力地挪动着肥胖的身躯，出列跪倒。
“父皇。”
朱高炽的脸上带着温和而喜悦的笑容。
“儿臣以为，陈锋此战，不仅扬我国威，更证明了父皇慧眼识珠。”
“有此勇将，实乃我大明之福，社稷之幸啊。”
“儿臣恭贺父皇，贺喜父皇！”
朱高炽这一带头，身后的杨士奇、杨荣等太子党官员，以及张辅、金忠等武将勋贵，纷纷跪倒在地，山呼万岁。
“恭贺陛下！大明万胜！”
震耳欲聋的呼喊声，终于压下了那些质疑的杂音。
朱棣看着跪在地上的太子，眼中闪过一丝满意。
这个大儿子，虽然身体不太好，但这眼光和格局，确实没得说。
“起来吧。”
朱棣虚扶了一把。
他的思绪，却随着那封战报，飘回了多年前的战场。
那时候，他还是燕王。
那时候，他的身边，也是猛将如云。
“像……太像了。”
朱棣喃喃自语，眼神变得有些迷离。
“像谁？”朱高炽小心翼翼地问道。
“像常遇春。”
朱棣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追忆。
“当年开平王常遇春，便是这般，每战必先，虽千万人吾往矣。只要他手中长枪一指，便是千军万马，也得给他让路。”
说到这里，朱棣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痛色。
“也像……张玉。”
“那份忠勇，那份为了主帅敢把命豁出去的狠劲儿，简直和张玉一模一样。”
听到“张玉”二字，在场的武将们无不动容。
那是靖难第一功臣，为了救朱棣，死在了东昌之战中，身中数十箭，至死不退。
陛下竟然将陈锋，比作常遇春和张玉！
这评价，简直是高到了天上！
这意味着，在朱棣心中，陈锋已经不仅仅是一把刀，而是可以托付生死的社稷之臣！
朱高炽心中一动，立刻顺着朱棣的话说道：
“父皇，陈锋年纪尚轻，便有如此将才，确实是上天赐予我大明的璞玉。”
“儿臣以为，对于这样的人才，朝廷应当着重培养。”
“不仅要赏，更要给权，给他机会。”
“让他成为我大明未来几十年的……柱石。”
朱高炽的话，说得很直白。
他是在为陈锋铺路，也是在向朱棣表明态度：这个陈锋，我保了，以后他就是我的人，也是大明的人。
朱棣看了太子一眼，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你说得对。”
“这样的苗子，若是毁了，朕得心疼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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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朕旨意！”
朱棣猛地转身，大袖一挥，重新走回龙椅坐下。
“将陈锋的首战捷报，通传全军！不仅是北伐大军，连同京师留守诸卫、各地卫所，都要知道！”
“朕要让所有将士都知道，鞑子不是杀不死的！只要敢拼命，只要听指挥，砍下他们的脑袋，就像砍瓜切菜一样容易！”
“是！”兵部尚书金忠激动地领命。
这不仅是战报，更是最好的动员令。
“另外……”
朱棣的目光，忽然变得深邃起来，手指在御案上轻轻敲击着。
“大宁府那边，现在情况如何？”
话题突然一转，大殿内的气氛瞬间凝重了几分。
大宁府，是这次战略布局中最关键的一环。
也就是那个“诱饵”。
“回陛下。”
兵部尚书金忠连忙出列，压低了声音，“据探马回报，李成梁将军在雁门关和大宁府一线，大张旗鼓，虚张声势。鞑子阿鲁台果然中计，其主力大军约十万骑，正在向大宁府方向集结，意图围歼我‘主力’。”
“十万骑……”
朱棣的眼中，闪过一丝嗜血的光芒。
“好大的胃口。”
“他想吃，朕就让他吃个够！”
“拟旨！”
“八百里加急，送往大宁府！”
“告诉李成梁，给朕死死地顶住！”
“哪怕是把牙崩碎了，把血流干了，也得把阿鲁台的主力，给朕钉死在大宁府城下！”
“告诉他，朕的主力大军，已经在路上了。”
“只要他能顶住十天……不，七天！”
“朱能和陈锋的奇兵，就能插到鞑子的屁股后面，把他们的老巢给端了！”
“这一仗，朕要毕其功于一役！”
“遵旨！”
……
漠北，胪朐河畔。
凛冽的寒风呼啸着卷过枯黄的草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烈的、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这里，刚刚结束了一场屠杀。
是的，屠杀。
五百多具鞑子骑兵的尸体，横七竖八地躺在草地上，鲜血已经冻结成暗红色的冰渣。
而在战场的中央，一座由人头堆砌而成的京观，狰狞可怖地耸立着。
几只秃鹫在空中盘旋，发出刺耳的叫声，却不敢落下。
因为在那京观之下，站着一群比死神还要可怕的人。
神机营的将士们，正在打扫战场。
许多第一次上战场的年轻士卒，脸色苍白，扶着膝盖在路边干呕。
他们虽然在京营大比中赢了五军营，但那毕竟是演习，用的是石灰包。
而现在，是真刀真枪，是脑浆迸裂，是断肢横飞。
这种视觉和嗅觉上的冲击，让这些平日里在京城养尊处优的少爷兵们，感到了强烈的不适。
“呕……”
一名年轻的火铳手，看着脚边一具被砍去半个脑袋的尸体，再也忍不住，把胃里的酸水都吐了出来。
“吐吧，吐出来就好受了。”
一只粗糙的大手，重重地拍在他的后背上。
是李牧。
他手里提着那把还在滴血的精钢长刀，脸上带着一道未干的血痕，眼神却亮得吓人。
“第一次见血，都这样。”
“等以后见多了，你就习惯了。”
“甚至……”李牧舔了舔干裂的嘴唇，露出一口白牙，“你会觉得这味道，比娘们的胭脂味还香。”
那年轻士卒抬起头，看着李牧那狰狞的笑容，吓得打了个哆嗦，但眼中的恐惧，却莫名地消散了几分。
不远处，陈锋坐在一块沾满血迹的石头上。
他正在擦拭手中的玄铁重剑。
黑色的剑身，不沾血，但那股煞气，却仿佛已经渗入了剑体之中。
【叮！】
【恭喜宿主，完成漠北首战大捷成就！】
【奖励：白银级宝箱x2！】
【检测到宿主威望在军中大幅提升，‘千户权柄官印’效果获得强化！】
系统的提示音，在脑海中响起。
陈锋没有急着开宝箱，而是抬头看向正在打扫战场的将士们。
他能感觉到，这支军队的气质，变了。
如果说之前的神机营，是一把刚刚开刃的剑，虽然锋利，但还带着几分生涩。
那么现在，经过了鲜血的淬炼，这把剑，已经开始展露出它真正的獠牙。
那些呕吐的士卒，虽然狼狈，但当他们再次握紧手中的火铳时，手指不再颤抖，眼神也变得更加坚定。
这才是他想要的兵。
“将军。”
陈刚大步走了过来，手里提着一个牛皮酒囊。
“弟兄们都安顿好了。”
“伤亡统计出来了，阵亡三人，轻伤二十八人。”
“阵亡的那三个，都是因为冲得太猛，脱离了阵型，被鞑子围攻致死的。”
陈锋的手微微一顿。
“厚葬。”
他只说了两个字。
“是。”
陈刚点了点头，将酒囊递给陈锋。
“将军，喝一口吧，暖暖身子。”
陈锋接过酒囊，仰头灌了一大口。
辛辣的烈酒顺着喉咙滚入腹中，像是一团火在燃烧，驱散了体内的寒意。
“朱能大帅的主力，到哪了？”陈锋问道。
“斥候回报，大帅的中军距离我们还有两百里。”
“不过……”
陈刚犹豫了一下，“大帅传来军令，让我们原地休整，等待主力汇合，不要孤军深入。”
“原地休整？”
陈锋冷笑一声，将酒囊扔回给陈刚。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鞑子这次吃了这么大的亏，肯定会被打懵。”
“这时候不乘胜追击，等他们回过神来，抱成团，再想啃这块骨头就难了。”
他站起身，将玄铁重剑背在身后，目光望向北方的地平线。
那里，乌云密布，似乎正在酝酿着一场更大的风暴。
“传我将令！”
陈锋的声音，在寒风中传出老远。
“全军只带三日口粮，轻装简行！”
“半个时辰后，开拔！”
“目标：纳哈出的老巢，捕鱼儿海！”
“我要在朱大帅赶到之前，送他一份真正的大礼！”
陈刚闻言，眼中闪过一丝狂热。
“是！”
……
与此同时，大宁府。
这座扼守着大明东北咽喉的重镇，此刻正笼罩在一片愁云惨雾之中。
城墙之上，旌旗猎猎。
雁门关守将李成梁，身披重甲，手扶垛口，目光凝重地望着城外。
视线所及之处，尽是黑压压的鞑子骑兵。
连绵不绝的营帐，如同白色的蘑菇，铺满了大地，一眼望不到边。
十万大军！
阿鲁台的主力，真的来了！
“将军。”
一名副将声音发颤，“鞑子太多了……咱们这点人，能顶得住吗？”
李成梁转过头，看着副将那张苍白的脸，突然咧嘴一笑。
“怕个球！”
“陛下把咱们放在这儿，就是信得过咱们！”
“告诉弟兄们！”
李成梁猛地拔出腰刀，刀锋直指城外的鞑子大营。
“咱们的身后，就是大明的花花世界，是咱们的爹娘妻儿！”
“谁要是敢后退半步，老子第一个砍了他！”
“只要咱们这面旗不倒，主力大军就能抄了这帮孙子的后路！”
“到时候，咱们就是首功！”
“给我擂鼓！”
“让那帮鞑子听听，咱们大明爷们的骨头，有多硬！”
咚！咚！咚！
沉闷的战鼓声，在大宁府城头响起，震碎了漫天的风雪。
一场决定大明国运的血战，即将拉开帷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