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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光如潮水般在密室中蔓延，那颗悬浮的心脏骤然加速跳动，每一次搏动都像是敲响了一面古老的战鼓，震得林渊耳膜生疼。他迅速后撤，刀锋横于胸前，目光死死锁定那道逐渐凝实的虚影。
她出现了。
一袭白裙，赤足踏空，长发无风自动，面容模糊不清，唯有双眼??如同两轮血月，冷冷俯视着他。
“外来者。”她的声音仿佛从九幽深处传来，带着不属于人间的回响，“你触碰了禁忌之物。”
林渊咬牙，体内真气运转至极限，软甲上的符文逐一亮起，形成一层淡金色的护罩。“我不是来偷窃的，”他低喝，“我是来终结这一切的！”
“终结？”虚影轻笑，声音忽远忽近，“你可知这‘神之心’承载了多少忠魂？三百二十七位少女，以心为契，以血为誓，她们自愿献上忠诚，只为成就一人之永恒。这是信仰，是归宿，是命定之路。”
“放屁！”林渊怒吼，眼中血丝密布，“她们是被欺骗的！被操控的！你以为我不知道那些诏书背后藏着什么？‘荣升内廷’、‘赐封圣女’……全是诱骗无知少女踏入地狱的谎言！她们根本不知道签下名字意味着灵魂永世不得超脱！”
虚影微微一顿，血眸微闪。
“你知道得太多。”她缓缓抬手，指尖一点，空气中顿时凝聚出一道猩红符印，“也该死了。”
刹那间，整座地下室爆发出刺目的光芒。数十根透明管道中的暗红色液体疯狂涌动，顺着祭坛纹路汇入那颗心脏。林渊只觉一股无形巨力扑面而来，仿佛天地都在压迫他，膝盖不受控制地弯曲。
他咬破舌尖，强行保持清醒，翻手取出一枚漆黑玉符??苏璃给他的最后保命之物。
“碎！”
玉符炸裂，一股冰寒气息瞬间扩散，将那股压迫之力抵消片刻。林渊借机跃起，刀光如电，直斩虚影脖颈！
然而刀锋穿体而过，未造成任何伤害。
“凡人之刃，岂能伤我？”虚影冷笑，“我是‘影’，是三百二十七名献祭者的集体意识聚合体，是‘忠诚’本身的化身。你杀不死我，除非……你能否定她们的意志。”
林渊喘息着落地，心中却掀起惊涛骇浪。
原来如此。
所谓“找‘影’”，不是寻找某个人，而是面对这份由无数少女信念凝聚而成的存在。她不是守护者，她是执念本身。
只要还有一个人真心相信这场献祭是神圣的，她就不会真正消亡。
“所以，你想用这种方式阻止我？”林渊抹去嘴角血迹，冷笑道，“那就让我告诉你??真正的忠诚，不该建立在谎言与欺骗之上！”
他猛然撕开衣襟，露出胸口一道狰狞疤痕??那是三年前火烧实验室时留下的灼痕。
“看看这个！”他嘶吼，“我曾亲眼看着一个十三岁的女孩，在手术台上睁着眼睛死去！她嘴里还在念着‘愿为陛下献忠诚’！她到死都以为自己是在做一件伟大的事！可笑吗？可悲吗？”
虚影沉默。
但林渊能感觉到，周围的压迫感稍稍减弱。
他知道，动摇开始了。
“我不否认她们的虔诚。”他放缓语气，却更加坚定，“但我更清楚，是谁利用了这份纯粹。萧景珩没有资格接受这样的牺牲！他不配被称为‘陛下’，更不配拥有神之心！”
话音落下，整个空间忽然震荡。
那颗心脏剧烈跳动，竟开始渗出黑色纹路，像是某种腐败正在蔓延。
“不可能……”虚影的声音第一次出现波动，“神之心……不会腐化……”
林渊眯起眼：“因为它本就不该存在。它违背了自然法则，吞噬的是无辜者的命与梦。你以为它是神明之核？不，它是诅咒，是瘟疫，是必须被埋葬的罪恶！”
他再次举刀，这一次，不再是劈砍，而是将刀尖指向自己的心脏。
“若要证明忠诚可以被否定??那我就用自己的命来证！”
众人皆说忠不可逆，那他便逆一次！
刀锋刺入胸膛三寸，鲜血喷涌而出，洒落在祭坛边缘。
奇迹发生了。
那些原本流动的暗红液体，竟开始倒流！
“检测到高纯度反抗意志……启动记忆回溯程序……”机械般的声音在密室内响起。
墙壁上的晶石骤然变色，一幅幅画面浮现：
一名少女跪在殿前，颤抖着签下姓名，身后母亲含泪微笑；
另一名少女被戴上金冠，步入大殿，口中吟唱古老颂词；
还有一幕，是某个雨夜，一位年仅十四的女孩抱着病重弟弟来到宫门前，求见摄政王，换来一张“圣女征召令”??那是她唯一救弟弟的机会……
她们并非全然无知。
有些人，是怀着希望而去的。
她们相信，只要献上忠诚，就能改变命运，拯救亲人，甚至造福天下。
可她们不知道，所谓的“册封”，不过是抽取生命力的过程；所谓的“圣女仪式”，实则是将灵魂一点点剥离，融入神之心。
她们的忠诚，是真的。
但被利用了。
林渊跪倒在地，鲜血不断流淌，意识逐渐模糊，却仍喃喃道：“我不是要否定她们的选择……我只是想让真相……被看见……”
这一刻，那颗腐化的神之心，猛地停跳了一瞬。
虚影的身影开始崩解，血眸黯淡。
“你……赢不了的……”她低声呢喃，“就算毁掉这里，他也早已准备了第二容器……镜湖只是分支节点……真正的核心，在皇陵深处……那里，已经集齐了三百二十六份忠诚……只剩下最后一个名额……”
林渊瞳孔一缩：“谁？最后一个是谁？”
“……苏璃。”
两个字如雷贯耳。
他猛地抬头：“不可能！她从未接到诏书！她根本不属于那个名单！”
“不需要诏书。”虚影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笑意，“当一个人明知真相却依然选择守护你，她的忠诚便已自发形成。她为你挡过箭，为你盗过密档，为你违抗朝廷命令……她的每一步，都是自愿。她的灵魂，早已契合‘神契’标准。”
“不……不会是她……”林渊声音颤抖，“她不是那种人……她从来都不信这些狗屁忠诚！”
“可她信你。”虚影轻声道，“而这，足够了。”
说完，她的身影彻底消散。
密室陷入死寂。
只有那颗腐化的心脏仍在微弱跳动，像一颗即将熄灭的火种。
林渊挣扎着站起，撕下衣角草草包扎伤口。他知道，自己不能死在这里。
他还不能死。
因为苏璃正站在悬崖边上，只要他倒下，她就会毫不犹豫地跳下来，成为那最后一块拼图。
他必须赶在一切发生之前，回到城中。
***
七日后，帝都?暗线据点。
烛火摇曳，映照着苏璃苍白的脸。
她坐在桌前，手中握着一封刚刚截获的密信。
信上只有寥寥数字：
**“壬戌七三九号令已激活，目标：苏璃。即刻执行‘终契仪式’。”**
她盯着那行字，久久未动。
门外传来脚步声，属下低声禀报：“小姐，我们在北城门发现了禁军第七卫的踪迹，他们携带拘捕令，名义是‘调查叛党余孽’，实际目标……极可能是您。”
苏璃合上信纸，轻轻放入袖中。
“我知道了。”
“要不要转移？或者联系西境联盟请求庇护？”
她摇头：“不用。他还没回来。”
“可他已经超过预定归期三天了！也许……他已经……”
“闭嘴。”苏璃冷冷打断，“他不会死。他会回来。而且，一定会在我做出决定之前回来。”
属下不敢再多言，默默退下。
房间再度安静。
苏璃起身走到窗边，望着远处皇宫的方向。
那里金瓦飞檐，灯火通明，宛如人间仙境。
可她知道，地底之下，有一条通往皇陵的秘密通道，尽头是一座封闭千年的祭殿。而今夜，正是冬至??阴阳交替之时，最适合开启“终契仪式”的日子。
她摸了摸腰间的短匕，那是林渊三年前留给她的信物。
“你说过，我是你的底牌。”她低声自语，“可如果有一天，我的存在反而成了你的枷锁呢？”
她不怕死。
她只怕自己活着，却亲手将他推向毁灭。
***
与此同时，荒原驿道上，一匹黑马狂奔如风。
马上之人浑身浴血，左肩插着一支断箭，右臂几乎失去知觉。但他依旧死死攥着缰绳，眼神坚如磐石。
林渊回来了。
他在边境小镇耗尽最后一丝力气，换来了关键情报：终契仪式将在今夜子时举行，地点正是皇陵地宫。而主持仪式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三年前“自断一臂”的李昭。
原来，他并未真正脱离组织。
他是卧底，也是棋子。
他假装隐退，只为等待最后一个合适的目标出现??苏璃。
林渊一路疾驰，途中遭遇三次伏击。每一次，都有黑袍人试图将他拖入黑暗。但他全都杀了。
用刀，用拳，用牙。
哪怕只剩一口气，他也要赶回去。
因为他答应过她：别让我真的把你关进地牢才回来。
他不能食言。
***
子时将至。
皇陵地宫，祭殿之内。
烛火幽蓝，三百二十六盏魂灯整齐排列，每一盏灯芯中，都跳动着一丝微弱的灵魂之光。中央祭坛上，摆放着一副水晶棺椁，里面躺着一名少女模样的人造躯体??完美无瑕，肌肤如玉，眉心一点朱砂，正是为容纳神之心而特制的“容器”。
李昭身穿黑金长袍，手持权杖，立于坛前。
“时辰快到了。”他低声叹息，“可惜啊，林渊，你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身后，两名禁军押着苏璃走入大殿。
她没有挣扎，也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那具水晶棺。
“这就是你们想要的‘完美生命’？”她冷笑，“用三百二十七条命换来的傀儡？”
李昭转过身：“你不明白。这不是死亡，而是升华。你将成为新世界的开端，亿万生灵将因你而获得永生秩序。”
“荒谬。”苏璃嗤笑，“你们连什么是人性都没搞懂，就妄谈秩序？”
“够了。”李昭挥袖，“开始仪式。”
四十九名黑袍祭司鱼贯而入，围绕祭坛盘坐，齐声诵念咒文。地面符文逐一亮起，魂灯光芒汇聚成束，射向水晶棺。
苏璃被按在副坛之上，手腕割开，鲜血流入凹槽。
就在神之心即将降临的瞬间??
轰！！！
殿门炸裂！
一道身影破门而入，刀光横扫，三名祭司当场毙命！
是林渊！
他满身鲜血，双目赤红，像一头从地狱爬出的恶鬼。
“我说过……”他喘息着，刀指李昭，“别碰她。”
李昭皱眉：“你竟然活着？看来我还是低估了你的执念。”
“少废话。”林渊一步步逼近，“今天，我要亲手结束这场闹剧。”
“来不及了。”李昭冷笑，“仪式已启动七成，神之心正在融合，除非你能同时斩断三百二十六条灵魂链接，否则谁都无法阻止。”
林渊却不看他，而是转向苏璃。
两人目光交汇。
无需言语。
她笑了，眼角泛起泪光：“你终于回来了。”
他点头：“我说过，不会让你一个人面对这种事。”
然后，他做出了所有人都没想到的举动??
他收起刀，走上主祭坛，将自己的手放在水晶棺上，割破掌心，任鲜血滴落。
“以我之血，唤醒残存意识。”他低声念道，“所有曾签下名字的少女，听我一言??你们的忠诚，不该属于萧景珩，也不该属于任何神明。它属于你们自己，属于自由，属于未来。”
奇异的事情发生了。
那些原本汇聚于水晶棺的魂灯，竟开始闪烁不定。
一道道微弱的声音在空中响起：
“我……不想再沉睡了……”
“我还想看看春天的花……”
“妈妈……我想回家……”
三百二十六条灵魂，因林渊这一句“你们可以后悔”，而产生了动摇。
忠诚，并非不可逆转。
尤其当真相揭晓之后。
李昭脸色大变：“住手！你在破坏天道秩序！”
“去你妈的天道！”林渊怒吼，“人命不是祭品！信仰不该被绑架！今天，我不仅要救她，还要解放你们所有人！”
他猛然拔出插在肩上的断箭，狠狠刺入祭坛中枢！
轰隆??！！
整个地宫剧烈震动，魂灯一盏接一盏熄灭。
神之心发出凄厉尖啸，水晶棺龟裂，那具人造躯体化为灰烬。
“不！！！”李昭疯狂扑来，“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整个帝国都将陷入混乱！”
“那就乱吧。”林渊冷冷看他，“至少，是活人的混乱，而不是死人的秩序。”
他转身扶起苏璃，低声道：“我们走。”
苏璃却站着没动。
她看着林渊染血的脸，忽然伸手抚上他的脸颊：“你知道吗？刚才那一刻，我差点就想答应了。”
林渊心头一紧。
“因为我以为……你不会回来了。”她声音轻柔，“如果这个世界注定要选一个人牺牲，我宁愿那个人是我。只要你能活下去。”
林渊紧紧抱住她，声音沙哑：“但我不想活在一个没有你的世界。哪怕它再安稳，再完美，也不是我要的。”
两人相拥，仿佛要将这几日的生死离别全部压进这一抱之中。
远处，地宫开始坍塌。
但他们不再回头。
因为他们知道，真正的战斗，才刚刚开始。
萧景珩还在皇宫深处，等待下一个容器。
而他们，必将亲手将他拖入地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