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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6章卡律布狄斯
月辉兰和皎月兰的气息在夜色里缠绕成一层淡银色的罩子，把777号庇护所严严实实笼住，效果出奇地好。
这次的血潮非但没往庇护所这边多挪半步，反而比上一次还多退了两米————
照这个趋势看，就算周恺后面暂时停掉苗圃扩建，不再往外折腾新品种，也足够再扛上个八回十回血潮。
「但————我不会停下来的。」
他捏了捏指节，咔咔作响。
周恺双开门的体型蹲在苗圃前，银白月光洒满全身，把他整个人洗得通亮，可诡异的是，偏偏看不见半点影子。
他粗大的手指探进潮湿的泥土里，把皎月兰小心支起来，只让根系露出半截。视线顺着叶片和茎节来回扫，挑拣着适合剥离培育的鳞茎。皎月兰长势很好，叶片挺拔发亮，带着三五个芽点的成熟鳞茎，竟然一眼就挑出两块。
这些东西一旦切下重新栽好，只要活下来，就等于凭空多出了两株皎月兰，血赚。
周恺下手乾脆，刀口很稳，在尽量不伤母株的前提下把两块鳞茎整整齐齐分出来，揣着泥土挪到稍远的空位里重新埋好，手掌按着泥面轻轻拍实。
按他这几天摸出来的规律，再过三天左右，这两个小家伙就能各自长成完整个体————顶多两周，她们身上又会鼓出新的鳞茎节。
照这样滚雪球下去，用不了多久，周恺就能完成从月辉兰到皎月兰的彻底更新换代。
而尸兰这边就显得神奇多了————
「这小东西，好像压根用不着我操心繁殖。」
周恺盯着那一团阴绿的尸兰，嘴角忍不住翘起，仿佛看见一台会自动印钱的机器。
尸兰长到一定程度后就整片伏倒，软塌塌趴在泥面上，茎杆一节节分开，远远看去像是一串连着的死人手指————再近点看，又很像某种粗壮的石解。
每一节贴着泥土的茎段上，都已经冒出了细细的根须和尖锐的新芽，扎得土面起了小疙瘩。
很显然，这玩意根本用不着他费心，只要有一层不讲究的泥地，水分足一点，再给一点时间，自己就能往外爬成一大片。
周恺蹲在苗圃边，默默掐着指头估算尸兰现在的生长速度，目光在那些新长出的嫩芽间来回点。
粗略一比，他心里有数，再养一天，自己就可以切下几节茎段，拿去庇护所外圈试种。
「一切，蒸蒸日上。」
他轻轻吐出一口气，转身进屋，懒得再爬上阁楼跑到窗边眺望。
周围这段时间已经被他型了个遍，也没什麽新鲜变化，他现在可以心安理得地放松一点。
于是他挪到门口，用身子挡住壁炉跳动的火光，只把门扉拧开一条缝，透过缝隙向着外界窥伺。
血潮像黑色洪水，从视野尽头压过来，一股朝湖泊奔涌，一股沿着庄园迷雾涌动，看得人头皮发紧。
777号庇护所正好横在这股潮水必经之路上，自然被当成了要反覆冲刷的一块礁石。
十几米外，甲虫像黑色沙砾一样堆成一层又一层，翻涌滚动，有时候堆得太厚，从视觉效果上来看，整片虫群甚至连成一条条触手，往前方挥舞蠕动，硬往兰花气息笼罩的边缘挤。
偏偏月辉兰丶皎月兰再加上尸兰的混合气息，对这些血潮甲虫简直就是天敌级别的克制。
三座苗圃里，四十多株植物正拼命往外吐着香雾与月辉。
不知多少甲虫被熏得翻白，当场抽搐，又被后面的虫潮淹过去，尸体连带甲壳一起碾碎，虫群才能一点点往前蹭上那麽几毫米————
可即便如此，它们仍旧不知疲倦地往前挤。
周恺把梦魔目镜按在眼窝上，视野猛地拉远，小镇深处一片灰暗，满目都是断壁残垣，完好的建筑几乎成了稀有资源。
也正因为这样，庄园和777号庇护所格外扎眼。
咔嗒一声。
周恺把门轻轻关严，他现在还没强到能硬顶着虫潮往外跑的地步————
血潮期间，对他来说依旧是适合窝在屋里练技能，清点收获，顺便做点文字工作的黄金时段。
房间内，焚尸炉炉膛里余火还在轻轻跳动，屋外甲虫甲壳的摩擦声成了替代雨声的白噪音，听得他忍不住打了个长长的哈欠。
要不是屋外虫海徜徉，单看屋里这一角火光，他甚至觉得生活还挺带派的，有点中世纪贵族的味道。
是时候清点下收获了。
随着这个念头落下，哗啦，微光自周恺掌心倾泻而下。
来自石像鬼的几样战利品一字排开摆在他身前的地板上。
分别是石像鬼晶核丶石牙丶石鬼面。
【石像鬼晶核】
【殖械特效：撕空+1】
周恺看着面前那枚灰白晶核，眼中光芒一闪。
撕空既是晶核上的殖械特效，也是石像鬼这一族赖以在灵界横行的根本本事。
这种个头不大，却能在灵界里自由穿梭的小怪物，就是靠着这股力量，才能做到跨界攻击。
他把玩着灰白晶核，晶核表面那些细小亮片在火光下闪动，似有浅色鳞片伏在上面。
周恺一边看，一边飞快盘算着，琢磨该怎麽把撕空发挥到极致，用来正反手收拾石像鬼，顺带恶心那位重甲骑士。
他把晶核往上一抛，再稳稳接住，脑海里缓缓成形的，是之前战斗中被他咀嚼过无数遍的一个猜测。
重甲骑士并不能直接通过灵界攻击，但石像鬼却可以，那就好办了————
想明白后，周恺左手捏着石像鬼晶核，顺势按在右臂强袭上。
下一刻，【特效：撕空+1】被殖入臂甲内部。
臂甲轻轻一震，很快又恢复平静，只是那对可以随时弹出的双刃，以及摺叠棱盾的表面，悄悄浮出一层似玉非玉的晶亮光泽。
「强袭的底子比斩龙剑扎实太多，吃几块晶核问题都不大。」
他看着那层光泽，心里颇为满意。
两件殖械装备在身，周恺这段时间摸索下来，对所谓殖械本身的门道也算是越来越明朗了。
首先，很显然的是，一件装备不可能无止境往里塞晶核。
能塞多少，得看好几个条件：晶核数量丶晶核本身的品级（肉眼可见，越大越黑的越好，小而发白的就偏弱），还有道具本身的大小丶材质强度————全都互相影响。
拿链锤甲士晶核举例，斩龙剑最多承载七枚，再塞整柄剑的重量就要超过八百公斤，濒临材质崩坏上限。
而换成他现在身上品质最高的那种宿金魔晶核，刚塞到四枚，就已经要触及上限。
不过贵在精，不在多。
周恺指尖在强袭臂甲上轻轻摩挲。
「解。」
金属甲片像水波一样迅速收拢，重新变回紧贴皮肤的手套形态。
周恺看着这变化，忽然想到。
「做殖械这事也一样，宁可少塞几颗，也得保质量为先————理论上，我应该也能融合晶核。」
他随手在身侧的斩龙剑鞘上拍了拍，意念一动，剑身轻轻一震，六枚明显来自两种不同怪物的晶核被从中脱出，连串掉落。
哒哒几声脆响，晶核在地板上滚了半圈，停在他脚边。
这两枚晶核分别出自链锤甲士和腐朽剑士————如果单论和斩龙剑的契合度，还是链锤甲士那类更对味。
毕竟除了自带的【特效：钝击】之外，一枚链锤甲士晶核还能增加斩龙剑的重量，让这柄本就全钢打造的大剑，在材质不变的情况下，硬生生堆出了比同体积钨金属还夸张的质量。
这种堆出来的沉重手感，对他那种偶尔大开大合一剑抢人一条街的战斗风格，堪称量身定做。
腐朽剑士那边就完全不同了，它附带的穿刺特效，显然更适合塞进强袭臂甲里，专门负责细活。
把这些利在脑子里理顺后，周恺开始真正动手，将手头的晶核按用途分配到两件殖械上。
最后的方案很简单。
一切钝击都归斩龙剑，其馀则是全殖入强袭。
不过在重新开槽之前，他打算先试试把晶核本身融合一下。
一番尝试之后，周恺很快就摸清楚了晶核强化的逻辑。
同种晶核互相融合的价格意外地低，比如把三枚钝击晶核往一起熔，只要按1+2+3的梯度，总共花费六点经验值就够了。
一旦换成异种融合，就立刻变得昂贵。拿钝击和穿刺举例，两枚融合就要收走八点经验值，而且融合完的效果大多数情况下还会出现1+1反而小于2的尴尬情况。
很明显，这两种晶核之间的适配度低得可以当反面案例。
「硬是让你们两种力量共存在一柄剑中，也是难为你们了————」
周恺摇了摇头，乾脆又从地下室尸堆里拖出剩下的两具链锤甲士遗体，照例使用亚克典仪转化为了晶核。
很快，他手里握着的同特效晶核数量，正式堆到了五枚。
「合成。」
为了把自己这套手段摸清摸透，未来能把能力压榨到极致，这种必要投入他向来不舍得省。
事实也证明，他在这部分花掉的经验值，几乎每次都能连本带利收回。
【—15】
【链锤甲士晶核5融合成功，你获得了：精锐链锤甲士晶核1】
【殖械特效：钝击+5】
「很好，好像没有爆掉的风险。」
周恺心情愉快地感叹。
他低头打量手心那颗差不多有拇指节大小，颜色深得发黑的晶核，眉头却轻轻皱起。
精锐链锤甲士————
从晶核上传来的信息来看，这一枚要是当成召唤物释放，战力大概能摸到二境中位的档次。单就和沈蒙丶欧寻他们对比，略弱一点，却有限。可这麽一个级别的战力，用一次就没，对他来说又太浪费了，所以周恺很快就做了决定，还是把它塞回斩龙剑里。
与其放出来打一架就报废，不如于脆让它老老实实待在剑身里，长久当自己的底力。
他随手把重新殖械后的斩龙剑拎起来掂了掂，六百多公斤的重量压得地板微微下陷，正要往一旁立去时，忽然心头一动，察觉到了一点意外的惊喜。
果然，高质量晶核不仅效果好，连承载上限都跟着往上提。
感觉斩龙剑还能再承载两枚+5晶核。
周恺对这个结果相当满意，把斩龙剑稳稳立在墙边。
随后他又把穿刺系晶核融合了一遍，合出一枚穿刺+3，重新殖入强袭装甲内部。
到这一步为止，这个二十四小时里，他通过亚克典仪转化掉的祭品已经堆到了七只————
再继续消耗下去，很快就要把那道难以言说的注视招来。
周恺当场踩了刹车，决定暂时不在这方面继续作妖。
看着大幅度减少的经验值储备，他索性把地下室尸堆里剩下的徘徊者和寄生尸尸体统统拖出来，一股脑全部塞进了焚尸炉。
寄生尸本身太弱，徘徊者勉强能产晶核，却也不是什麽好货色。
这些东西除了当肥料，就是当柴火烧，别指望他们再贡献什麽。
好在大型焚尸炉自带一个焚烧收益增加的词条，每次焚尸的回报都比上一次多一点，他便心安理得地等着这堆尸体化成灰后，顺手回点血。
晶核的事告一段落，接下来轮到石牙和石鬼面这两件道具上场。
石牙是一堆大小不一的石质獠牙，摸上去冰凉粗糙，效果倒也算有点意思，被它咬中的敌人，会从伤口开始往外扩散石化。
只是这能力明显够不上那种「说石化就石化」的概念级别。照说明上的描述来看，这些石牙最多也就能稳稳石化掉一境武者层次的目标，遇见更强的，只能说效果平平。
倒不是说他打造不起，手上石牙一共有十一枚，真要合成强化起来，效果肯定能堆到一个相当可观的程度————
可比起在其他关键环节上加点，周恺总觉得把资源砸在这东西身上，对自己总体战力的提升实在有限。
所以石牙这条路线，他选择先按下不表，只当库存丢在仓库里吃灰，等以后看有没有什麽合适的用法，实在不行，当成奖品赏给属下用也行。
相比之下，石鬼面的描述就有点意思，但不多。
从效果来看，这东西能直接改写佩戴者的血液结构，把一个普通人硬生生拔成一种战斗力介于一丶二境之间，生命力极为顽强，却又极度畏光的怪物。
恢复能力更是会变得强得离谱，只要不是被人一击当场拍死，就几乎都能从废墟里爬起来————勉强可以算作最弱档的二境战力。
更夸张的是，转化次数理论上没有上限。
但代价也写得明明白白，被石鬼面改造之后的生命体，在智力方面大概率会出现严重缺损，行为方式无限靠拢野兽。
「鸡肋。」
周恺摇摇头，把石鬼面仔细收好。
他暂时还用不上疯狗。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他把全部精力都丢进了技能修炼和密文解译里。
只是到了他如今这个境界，核心技能等级又已经拉到这个高度，指望几小时内就看见肉眼可见的飞跃，几乎是不现实的。
主要还是卡在黑狈拳上。
反倒是索拉卡剑术这边，可能是运气好，焚尸炉在反哺通用经验值的同时，也烧出了点索拉卡剑术经验值。
几圈忙完，周恺面板稍有变化。
【索拉卡剑术lv4（13/100）】
【通用经验值：131】
不过这种细枝末节的提升他暂时无心细看，此刻注意力已经全部被手里那张纸片吸走。
这张纸片依旧撕自最初那本手札，被用特殊方式加密成难以直接阅读的密文。
【————它们随波逐流，向着卡律布狄斯张口吞出的漩涡————大海无垠，或许我们迫不得已将与它们同行————】
密文缺符号，周恺有几个字词没解译出来，但并不影响阅读。
只是————
「这到底在说啥？」
由于专业领域的知识储备，周恺倒是知道这几行字里那个十分扎眼的卡律布狄斯指的是什麽。
那是西方神话里的大海怪，每天张嘴饮海，掀起大潮，或者制造能把整艘船吞噬进去的巨大漩涡。
可就算这样，周恺还是搞不懂晨星搁这扯卡律布狄斯到底图个什麽————字能看懂，典故也认识，可全串起来，他怎麽读都觉得云里雾里。
琢磨了一会后，不知不觉，血潮已经退了。
这次退得出奇之快。
等远处雷声滚起，大雨倾盆而下时，周恺抬眼扫了一眼梦魔目镜上的血潮计时，才过去三个小时十四分钟。
「这是好事啊，说不定血甲虫整体变强的幅度，就跟每一波血潮持续多久挂钩。」
「开。」
这一次，他没有再把沉重的斩龙剑背在身后，只在门口抬抬手腕，强袭臂甲内的坚韧双刀哗然弹出，在雨夜里亮出冷光。
得益于撕空特效的加持，双刀刃口边缘隐隐泛着一圈不自然的微光，在黑夜中格外刺眼。
「不和重甲骑士硬碰硬，只是收割点石像鬼而已，这配置已经够用了。」
周恺此行轻装上阵，黑狈拳给予的疾行特性让他的速度本就惊人，现在背上少了斩龙剑那一大坨负重，整个人在泥地上掠过时就像一道黑影划破雨幕。
在雨幕里舒舒服服奔了一圈后，他才有空认真感受了一下。自己现在的奔跑速度，居然已经逼近当初开启胜利冲锋时的水准，两条腿狂摆起来，随随便便就能飙到一百四五十公里每小时。
而这还是他单纯常态下的爆发，一旦真要叠上胜利冲锋的增幅，那速度还得往上窜一大截。
粗略一算，仅仅一个来自黑狈拳的疾行特性，就替他把整体速度硬生生拔高了两到三成，这个投资回报率，很香。
以秒为单位的时间里，他穿梭过一片片坍塌的房屋残骸，脚步声在水洼间连成一串，很快就绕到了钟楼的一侧。
正是自己上次被偷袭的那片区域。
抵达预定位置，他主动收了脚步，速度慢慢降下来。
他没有立刻开启灵感视野，却悄然将自身其他感官全部放到了最大，雨声丶
风声丶脚下碎石的触感一齐涌进脑海。
只有这样，等攻击真正扑过来的那一瞬间，他才能在第一时间锁定敌人的具体位置，在不进灵界的前提下用撕空特性硬接反打，一波带走。
只不过————周围的空气安静得有点过头。
如此一来，周恺这一整套预案，想要用撕空特性薅石像鬼羊毛的策略，不就全成了和空气斗智斗勇？
他沿着既定路线慢悠悠往庄园方向走了足足两分钟，皮肤上却连半点危机感都没窜起来。
或许，重甲骑士确实无法在白雾里直接攻击梦魔实体中的他，而另一方面，出于不想让石像鬼白白送死的考虑，那家伙也把那些石像鬼死死按住，没有放任它们对自己发动攻击。
「只是不象徵性攻击一下我就露怯，很不符合你的身份啊————」
「索拉卡骑士团的荣耀骑士！」
他停在自己反覆推演过，应该相对安全的边界上，抬高声音隔着雨幕不断放话挑衅。
念叨了两句才突然反应过来，对面未必听得懂赤星语，于是果断切换成外语，再重复了一遍。
一通嘴炮丢过去，笼罩庄园一线的白雾终于隐隐荡漾起来，里面藏着的那团气息有了轻微的浮动。
周恺举起右臂，噌的一声，刀刃弹出，时刻准备防御进攻。
哗哗————
迷雾内部，一匹高大战马踏水而出，马蹄溅起成串水花，韦伯·索拉卡勒着缰绳，缓缓停在雾气边缘。
与之同时，周恺身周空气某一处，传来熟悉的针刺感。
「来得好。」
周恺眼角一挑，嘴角咧开一个狂放的笑容，右臂猛然往身侧轰出，动作快得像一记近距离炮击。
双刃尖端那圈幽光在雨幕中拉出一条弧线，轨迹精准而古怪。
嗤啦！
刀锋在空无一人的位置狼狠扎下。
下一秒，原本什麽都没有的那片空气中好像有什麽被撕开，双刀准确刺中藏在灵界里扑来的石像鬼，将其核心一击震碎。
【你击杀了石像鬼」————】
百步开外，他的枪快；二十步外，他的剑快；而在五步之内————目前所见，没有任何东西能比他这套二境巅峰的拳脚短打更快。
再叠加上各路特性的加成，以及强袭臂甲这件殖械的护持，他此刻爆发出的战斗力有多恐怖，成长速度有多离谱，连他自己都忍不住暗暗咋舌。
这一幕，同样让不远处的韦伯·索拉卡不由自主偏了偏头盔，露出几分审视的意味。
雨水继续哗哗落下，把地面砸出一圈圈涟漪。
他以右臂双刀演练爪功的路数，两片刀锋在空气中翻飞，留下一道道残影，仿佛有猛禽利爪从虚空里一起劈出。
出手精准，力道霸道，一击致命。
短短十几秒里，视野前方的提示弹幕连续闪了四次，清清楚楚宣告，又有四只石像鬼被他当场斩杀！
整个过程里，他身上唯一的代价，是左臂靠近肘部的地方被冷不丁咬了一口。
幸亏骨骼已经淬炼成铁骨，那一口只撕开了些表皮，连血都没见着。
伤口边缘皮肤隐约泛起一丁点微不足道的石化纹路，类似于死皮，却在他主动调动生机状态抵御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消退。
「继续。」他低喝一声，眼中的战意不减反增。
然而下一刻，他周围气场骤然一静，那些原本若隐若现的针刺感瞬间消散，像是所有石像鬼同时收了手，远远退开。
周恺吐出一口白气，戏谑道：「怎麽，不玩了？」
韦伯·索拉卡只是端坐在鞍上，像一座沉默雕像，依旧没有任何过激动作。
这让原本还指望能趁机观摩一下的周恺略有失望。
重甲骑士显然不是单纯的战斗傀儡，而是有相当程度的智慧，似乎一眼就看穿了他的打算，此刻压根没有进入灵界的意思。
两边就这麽安静地对峙着，时间一长，周恺心底莫名翻起一股烦躁。
即便这股异样情绪很快就被月辉兰护符和净念尸心压制下去，他仍旧从中嗅出危险的味道。
「你不在看我？那你在看什麽？」
周恺眉头一挑，忽然意识到重甲骑士那道视线，其实是略微偏上的。他的头盔略略扬起，仿佛正透过迷雾眺望远方，这让周恺心头猛地一紧。
那家伙注视的方向上，到底出现了什麽？
周恺抬手把梦魔目镜扣回眼眶，微微偏头向那个方向看了一眼————下一瞬，脊背凉意直冲天灵盖。
在与他们大致相对的方向上，至少有两个点位，正有一团团奇形怪状的黑影从黑雾中迈步而出，踏进这座废墟般的小镇。
靠近洋馆那条防线，有几只畸形怪物的轮廓格外扎眼，他隐约从那扭曲的影子里辨认出雾中手的模样。
而当他自光沿着小镇四面八方扫了一圈，这种从外界闯进来的怪物群落，足足不下七支。
那些从黑雾墙壁中钻出的怪物，此刻正像探路的野兽般漫无目的地游走，占据街道丶废楼与屋檐，仿佛在试探这片新领地的边界————而伴随着它们的大规模涌入，那堵黑雾之墙也悄然开始向小镇中心缓缓收拢。
「为什麽突然有这麽多怪物从外圈往里挤？」周恺呼吸下意识一沉。
一道灵光在他脑海深处闪过，隐隐勾起了什麽联想，却怎麽也抓不住完整的念头。
这批突如其来的外来怪物，让他原本那套慢慢蚕食石像鬼的计划不得不暂时作废，此刻他要麽立刻赶回庇护所镇守，要麽就趁早找机会退出梦魔，好好休整一番。
这些怪物很可能就是被自己培育出来的那些植物吸引过来的，这种可能性，哪怕只占一成，他也不敢忽视。
周恺脸色沉得几乎能滴出水来，脚下却丝毫不拖泥带水，默默发动胜利冲锋，身形一晃便朝庇护所方向疾驰而去。这一趟他手里也就拎回去几十点经验值和四枚石牙，收获少得可怜。
而远处的韦伯·索拉卡仍旧安坐马背，目送他离去，只在雾中缓缓抬手，朝他的背影微微致了一礼，嘴角似乎勾出一个看不清意义的笑。
那姿态，好像在无声对他说。
「外来者，既然你已经打下了这片领地，那就务必要扛起守护她的责任————
祝你好运————」
周恺最终安然无恙地折返庇护所，一口气冲上阁楼，伸手把了望窗推开。
在这股惊疑未散之际，他果断开启了一次灵感视野，安静观察了片刻，又迅速关掉。
他皱着眉，站在窗边一动不动，显然在把方才所见与什麽早先的信息一点点拼接比对。
几个呼吸的功夫，他忽然从口袋里摸出鬼点子，毫不犹豫补上五点经验，低声发问：「我现在想到的那个推论，是否正确？」
【六】
完全正确。
周恺终于彻底明白，这些怪物究竟因何而来，也因此，心里第一次生出一种真正棘手的感觉。
如果把整个梦魔世界看作无边海洋，索拉卡小镇就是其中一处相对封闭的深水湾，而这段时间在小镇里肆意屠杀怪物的他自己，则活脱脱像那头潜藏在深湾里丶疯狂吞吸海水的漩涡水怪卡律布狄斯。
如今，因为他吞下的「海水」（被他击杀的怪物）实在太多，梦魔世界本身的力量开始自动回流，企图把这片水域的缺口重新补齐。
可问题也随之浮上水面————
「照这麽搞下去，梦魔里的怪物是不是压根就杀不乾净？」
周恺缓缓握紧拳头，脑子飞快转动，开始思索应对这套海水回流逻辑的新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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