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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理寺,官署
随着周良的光速切割,几乎所有的压力都落在了索元礼身上,厅堂中的气氛恍若要凝结如冰。
天后目光冷冷投向索元礼,面色如霜,沉声道:「严刑逼供,欺上瞒下,罗织冤狱,嚣张跋扈,你该当何罪!」
索元礼「噗通」一声跪将下来,磕头不停,几如捣蒜:「娘娘,微臣知罪,还望娘娘开恩。」
天后目中满是嫌恶,声音凛然而肃杀:「来人,拖出去,杖一百!流放至岭南道,永不叙用!
索元礼心头惊恐,几乎是瘫软在地,嚷道:「娘娘,饶命啊,饶命。」
杖一百,他还能活下来吗?更不用说走到岭南了。
几个膀大腰圆的千牛卫呼啦啦上前,不由分说,架起索元礼,向大理寺外拖去。
周良心头惊惧,头垂得更低。
天后忽而唤道:「周良。」
「臣在。」骤然听到唤自己的名字,周良心头不由咯噔一下,拱手应道。
「此事念尔尚识大体,并未滥用刑具,然治下不严,也有失察之责!」天后冷声说着,看向周良,沉吟道:「罚俸一年,小惩大诫,望尔警醒自身,莫要再犯。」
周良心下稍松,「噗通」跪将下来,拜道:「微臣甘愿领罚。」
果然,天后还离不得他,如今神京城中李景旧臣风起云涌,如果无他,还不知几人犯阙,几人谋逆!
沈临见得这一幕,苍老目光闪烁了下,暗叹一口气。
毕竟是当朝九卿,又并非当真屈打成招,罚俸一年,已是对慕之宠爱有加了。
只是,这周良器量狭窄,睚眦必报,只怕会记恨慕之了。
打蛇不死,当有后患。
天后道:「周卿,带朕去见见沈学士。」
听到天后改了称呼,周良悬起的心彻底放下,连忙说道:「娘娘随微臣来。」
说着,引着天后和顾南烛,慕容玥等一行人前往大理寺监狱。
而另一边儿,囚牢中的沈羡,长长出了一口气,已然将《御臣论》写完,将毛笔搁置在一旁的笔架上,晾干着奏疏上的笔墨。
高延福瞳孔微缩,心头震惊莫名。
其人也是读过书的,在天后跟前儿侍奉这麽多年,见识同样远超常人,观方才奏疏,如何不知其内蕴藏的风起云涌。
而就在这时,一个千牛卫道:「高公公,长公主殿下来了。」
说话间,镇国长公主和司荻二人在薛芷画陪同下,来到囚牢前。
高延福连忙出了囚牢,上前相迎,见礼道:「奴婢见过殿下。」
「高内侍无需多礼。」镇国长公主美眸瞥了一眼那少年,暗道,果是仪表堂堂。
司荻按着腰间的朱雀刀,打量了一眼沈羡,眸光旋即落在几案上的奏疏上,神识探查而过,目中现出一抹异色。
薛芷画看向那坐在甘草蒲团上的青衫少年,心头稍松。
而沈羡也离了几案,向镇国长公主行礼,道:「微臣见过长公主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隔壁的姜叡将这一幕尽数收入眼底。
这一片属于大理寺囚牢区域,只有两座囚牢相对。
镇国长公主看向那身形颀长丶气度闲定的少年,柔声宽慰道:「沈学士受苦了。」
沈羡拱手道:「多谢殿下和薛大人挂念。」
薛芷画看向那气度萧轩疏举,安之若素的少年,也有些为其气度所折。
镇国长公主暗暗点头,柔声道:「此地非讲话之所,沈学士不妨先到大理寺衙堂叙话。」
沈羡笑了笑道:「殿下,微臣被大理寺抓到此处,说微臣窝藏钦犯,如是不明不白出去,岂不授人以柄?」
其实,他这个时候似乎可以见好就收,但手里的奏疏也就白写了。
他在等,等天后,亲自将奏疏递上,给这日益黑暗的酷吏政治踩踩刹车。
天后一定会来!
这是一个心理学的感知,在初次见面之后,他定然给天后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治安策》中的集天下武者,筹建斩妖靖祟,只能说让他提升到了宰辅之臣的级别,可以为国储才,但未必视之为谋主。
但《国富论》里的两税法,可以说将他的政治主张,全面地呈现给天后。
削平世家门阀,抑制郡望豪强!
不仅申明了他的政治理念,而且还为天后提供了切实可行的方略。
仙道和人道之辨的立场,更是天然对人皇的胃口。
此言无异于商鞅给秦孝公讲富国强兵的霸道,天后对他,至此视之为国士!
但还不够,想要成为谋主,需要不停强化君主的印象。
镇国长公主看向那面容清竣,气质清冷的少年,心头若有所悟,柔声道:「此事,本宫已经派人奏禀母后,想来一会儿就有内监传口谕,沈先生如实在不放心,在狱中相候也可。」
而就在时间悄然流逝之时,一个千牛卫快步而来,抱拳道:「高公公,天后娘娘驾到。」
长公主转眸看向司荻,道:「司荻,一同去迎迎。」
而司荻深深看了一眼那安之若素的少年,也不多言,按着腰间的朱雀刀,护卫长公主前去相迎天后。
此刻,隔壁的姜叡,见着这一幕,心头掀起惊涛骇浪。
今日的大理寺,可真是热闹。
而天后没有多久,就已沿着长长的监狱走廊前来。
慕容玥挥手之间,两侧的犯人犹如被施了定身术,口不能言,身不能动。
显然担心喊冤之声惊扰了天后的兴致。
周良在前面带路,牢房两侧的灯火摇晃之间,在其人鼠须猴腮的面容上时明时暗。
少顷,迎面见到镇国长公主和司荻。
「母后。」镇国长公主快行几步,柔声唤道:「儿臣见过母后。」
天后目光和煦,清冷声音中带着一丝宠溺:「青鸾,你怎麽来了?」
青鸾是镇国长公主的名字,蕴含了天后的某种期望或者说……政治野心。
镇国长公主那张艳丽无端的脸蛋儿上笑意盈盈,更添几许妩媚,近前,道:「芷画说沈学士要筹建斩妖靖祟二司,然后不知怎麽地,又被大理寺带走,儿臣和司荻就过来看看。」
其实更多还是百无聊赖,看一场好戏。
司荻近前,向天后拱手一礼,拱手道:「微臣见过天后娘娘。」
天后点了点头,并未多言:「沈学士也是你朱雀司的人,一同去看看吧。」
说话之间,一行众人,前呼后拥,已然来到监狱前。
高延福和诸千牛卫在囚牢两侧恭谨相候,见得天后凤驾来临,向其行礼:「卑职(奴婢)见过天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天后华美玉容上神色威严,摆了摆手,道:「都平身吧。」
一双清冷眸光落在沈羡身上。
沈羡躬身,拱手道:「微臣,见过圣后娘娘。」
此刻的称呼,乃是圣后,或者说沈羡自见到天后就称圣,也蕴含了沈羡的一种寄托。
天后螓首点了点,温声抚慰道:「沈先生,手下之人莽撞无礼,让沈先生受惊了。」
沈羡抬眸,目光平静如水地对上天后那双凤睛,洒然一笑:「微臣无事,初入神都,稍稍领教了我朝刑吏之酷烈,法度之森严,今日始知刀笔吏之贵乎。」
他现在可以表现出受宠若惊,但他好不容易营造的「国士」,「谋主」人设,也就荡然无存。
换句话说,纵然刀斧加身而不惧,泰然自若,但又不能直言犯上。
如何与帝王相处是一门艺术,如姿态太低,就会显得谄媚,失了风骨,如果一味姿态高,又会显得桀骜不驯。
不卑不亢的度,比与常人相处还要难以把握。
看着那张平静无波的脸,以及几案上的圣旨,天后默然了下,清声说道:「沈先生,先前之人已经为朕狠狠惩治,沈先生可有其他要求,朕皆可允准。」
周良连忙上前,深深施了一礼:「沈学士,先前乃是误会,那索元礼已被杖责,发配岭南,下官也因失察之责,罚俸一年,改日必当亲自上门向沈学士赔罪。」
从这里可以看出,周良的心机,将自己置于可怜的地位。
「周大人无需如此。」沈羡容色微顿,却并没有陷入到与其的争执中,甚至方才的钦犯之错漏,都不再提及。
因为,他要降维打击!
跳出此事的意气之争范畴,从治国理政的角度,高屋建瓴地指出其中的结构性矛盾。
沈羡取过奏疏,躬身递上:「娘娘,此乃方才坐监之时,心有所感,载于疏上,还望娘娘鉴纳。」
天后心头已涌起期待,威严声音中带着一二分催促:「高延福,拿过来。」
高延福连忙近前,从沈羡手中接过奏疏,面色恭谨,转呈给天后。
天后连忙打开奏疏,只见奏疏封面上的三个行楷字映入眼帘,牢牢抓住了天后的心神。
【御臣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