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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近傍晚,皇城内工作了一天的官员正陆续下值,三两成群的从应天门离开。
三省六部都设立在紫薇城的内部,但也不算宫中,因为距离大内皇宫中间还隔有数座城郭,整座皇城也是分为内外部分的。
朱砂红墙...
沙二狗站在大殿中央,脊背挺直,掌心却已沁出冷汗。烛火在他脸上投下晃动的阴影,仿佛连光影都在窥探他心底的秘密。他缓缓扫视一圈高座上的七位执事,目光最终落在侧席那个枯瘦的身影上??七狗低垂着头,双手交叠置于膝前,宛如一具被抽去魂魄的木偶。可就在那一瞬,对方忽然抬眼,瞳孔深处掠过一丝极细的警示,如同寒夜里划过的刀光。
“勾结外魔?破解封印?”沙二狗开口,声音竟比自己预想的还要沉稳,“学生不过一名杂役弟子,每日扫地劈柴、送水传信,连内门功法都未曾修习,何来能力触碰水牢禁制?更遑论‘残魂符片’这等听都没听过的东西。”
主座左侧一位面如枯树的老执事冷笑一声:“嘴硬无用。今晨巡山弟子在你屋后石缝中掘出此物。”他袖袍一挥,一道乌光飞出,悬浮于半空??正是那枚青铜碎片!此刻它通体泛着诡异的暗红纹路,边缘裂口处竟渗出丝丝黑气,似有低语从中传出,若非大殿设有静音结界,恐怕早已惊动全山。
沙二狗心头剧震。他明明将那碎片藏于床底陶罐之内,以三重隐息符封存,怎会被人发现?而且……这碎片的状态明显不对。他最后一次查看时,尚且灵气尽失、毫无波动,如今却像是被某种力量强行唤醒,甚至隐隐与他的血脉产生共鸣。
“此物确曾在我院中出现,”他迅速权衡利弊,决定半真半假,“但并非我私藏,而是三日前傍晚,有人悄然放置于我院角。我当时察觉异样,正欲上报,却被蓝师姐突然来访打断。后来忙乱之中,便忘了处置。”
“哦?”右侧一名锦袍妇人眯起眼睛,“你说的蓝师姐,可是秋堂蓝若曦?”
“正是。”
“巧了。”她冷冷一笑,“蓝若曦昨夜已闭关清修,今日清晨由其亲传弟子代为呈报??她说那日登门只为归还佩剑,并未见你提及任何可疑之物。反倒是你,据守门弟子回忆,曾在她离开后独自蹲在院墙边翻找许久,形迹鬼祟。”
沙二狗脑中电转。蓝若曦闭关?不可能!昨日傍晚他还亲眼看见妙思抱着大墨精从后山归来,口中念叨着“蓝师姐让我捎句话给阿青哥哥”,若她真已闭关,又怎能差遣妙思传话?
除非……有人冒充。
但他不能说破。一旦指出这一点,等于承认自己私下与妙思互通消息,而这恰恰是宗门严令禁止的“杂役私联高阶弟子”之罪。
“或许是我记错了时间。”他低头道,“当时天色已晚,我又急于整理庭院,可能混淆了先后顺序。至于翻找之举,只是担心遗漏贵重物品,毕竟蓝师姐身份尊贵,万一遗落什么,我担待不起。”
“好一个推脱得干净!”老执事怒拍案几,“那你如何解释七狗多次深夜潜入你院中?值守弟子亲眼所见,前后不下五次!你们密谈的内容,是否便是关于如何利用‘降福’剑开启水牢结界?”
沙二狗猛地看向七狗。
后者依旧低着头,可脖颈肌肉微微绷紧,显然也在等待他的回应。
“他来我院子,的确有过几次。”沙二狗坦然道,“第一次是送糕点,说是感谢我替他照看一位旧友留下的花盆;第二次则是借笔砚抄录一篇经文;第三次……是为了问我,有没有见过一只走失的白猫。”
“荒谬!”锦袍妇人斥道,“你以为我们会相信这些琐碎小事?”
“信与不信,在于诸位执事。”沙二狗抬起头,目光清明,“但我可以立誓??若有半句虚言,愿受‘九雷穿心咒’诛魂灭魄,永世不得超生。”
殿内骤然一静。
立誓是最古老的修真契约之一,尤其是涉及灵魂层面的毒誓,稍有隐瞒便会立刻应验。哪怕是最擅长伪装的幻术大师,也无法骗过天地法则。
几位执事互相对视,神色微变。
就在此时,一直沉默的主座长老终于开口:“你既发此誓,倒也不像是存心欺瞒。然而,单凭一枚来历不明的符片,尚不足以定罪。还需查证更多线索。”
“多谢长老明察。”沙二狗拱手。
“不过……”长老话锋一转,“你与七狗往来频繁,已是事实。而今水牢异动频发,昨夜更是传出‘解厄契文’共鸣之声,若不严加追查,恐酿大祸。因此,本座决定??暂扣你二人行动自由,即日起软禁于西峰别院,听候进一步审讯。”
“遵命。”沙二狗低头应下。
他知道,这是目前最好的结果。
若是当场定罪,轻则废去修为逐出山门,重则打入地牢抽魂炼魄。而软禁虽失自由,却至少保住了性命与神志,也给了他喘息之机。
两名执法弟子上前押解,途经七狗身边时,沙二狗故意放慢脚步。就在交错刹那,他听见对方用气音极轻地说了一句:
“别信宋芷安。”
四个字如冰针刺入耳膜。
他不动声色地点了下头,随即被带离大殿。
西峰别院位于主峰西侧断崖之上,常年云雾封锁,素来用作羁押重要人物。院落不大,仅两间石屋,外墙刻满镇压符文,门窗皆以玄铁铸成,夜间更有巡天灵鹤盘旋监察。
执法弟子将他们分别关入左右两室,临走前警告:“无令不得交谈,违者重罚。”
门锁落下,室内陷入昏暗。
沙二狗坐在冰冷石床上,闭目调息。他知道现在最危险的不是敌人,而是内心的慌乱。必须冷静,必须理清头绪。
首先,是谁在陷害他?
答案几乎呼之欲出:费蓓龙。
只有他掌握七狗近期行踪,也只有他在欧阳面前表现异常紧张,甚至主动提及“残魂符片”这一关键词。更重要的是,那枚青铜碎片的出土位置??他屋后石缝??正是费蓓龙上次造访时站立之处!
其次,动机是什么?
七狗归还佩剑,触动了某条禁忌链条。而那把“降福”剑,极可能是开启水牢封印的关键钥匙之一。若真是如此,那么真正想要打开水牢的人,绝不会容忍七狗中途退出。于是他们设局清除障碍??先让七狗精神崩溃,再嫁祸于与他接触最密切的自己,最后借宗门之手铲除隐患。
可这一切背后,究竟藏着什么?
沙二狗忽然想起阿青说的那只金瞳黑鸦。
传说中,金瞳者乃阴司引路使,专为背负血誓之人引渡亡魂。而“血誓”,往往与古老盟约相关??比如百年前那位叛逃大修士,据说便是因违背师门誓言而遭镇压。
难道……七狗发现了什么不该知道的真相?
他正思索间,忽觉墙壁传来细微震动。紧接着,一道微弱的声音穿透符文屏障,断断续续传来:
“……听……我说……降福剑……不是用来开锁的……是用来封印的……真正的钥匙……在蓝若曦手里……她被骗了……我们都……被骗了……”
是七狗!
沙二狗贴墙而立,压低声音:“你说清楚些!谁骗了谁?蓝若曦为何要骗我们?”
片刻沉默后,回应再度响起,虚弱却坚定:
“她不是蓝若曦……她是替身……真的蓝若曦……早在三年前就死了……死于一场献祭……为了延缓水牢崩塌……他们用‘换骨易容术’让她重生……但她只剩七分魂……剩下三分……被锁在下面……作为锚点……维持封印……”
轰??!
沙二狗只觉脑海炸裂,无数碎片瞬间拼合。
难怪蓝若曦性格突变!难怪她对七狗格外关注!难怪她会在癸亥阴日赠剑!原来这一切都不是巧合,而是一场精心策划的仪式??她试图借助“降福”剑中的解厄契文,唤醒自己失落的残魂,从而完成真正的复活!
可若她成功,水牢封印必将松动,那位百年前的大修士便会脱困而出!
这才是真正的阴谋!
而七狗,正是因为察觉此事,才毅然归还佩剑,切断仪式链条。也因此,他成了必须被抹除的存在。
至于自己……不过是顺带清除的知情者罢了。
“那你为何不早说?”沙二狗咬牙问道。
“不敢……他们耳目遍布……连妙思……也可能已被替换……我只能……冒险来找你……你是唯一……没被监视的杂役……因为……没人看得起你……”
最后一句带着苦笑。
沙二狗怔住。
原来如此。正因他是最卑微的那个,反而成了盲区中的活路。
“现在怎么办?”他急问。
“等……月亮出来……当月光穿过东阁檐角铜铃……那一刻……结界会有三息松动……我会……引爆体内埋藏的逆灵蛊……制造混乱……你趁机……取走我袖中玉简……上面记录一切……交给……真正的君子……”
“真正的君子?”沙二狗愕然,“谁?”
“欧阳戎……他才是……唯一……没被腐蚀的……”
话音未落,远处钟声突响??三长两短,乃是紧急戒严信号。
紧接着,一阵急促脚步声逼近。
沙二狗迅速退回床边,装作沉睡。门外传来执法弟子惊慌的声音:
“不好了!水牢方向出现强烈灵压波动!巡查队请求增援!”
“闭紧门户!严禁任何人出入!”另一人厉喝。
沙二狗睁开眼,望向窗外。
一轮血月,正缓缓升起。
他深吸一口气,指尖悄然滑入袖中,握住那把平日削竹用的小刀。
七狗说得对,没人看得起他。
但也正因为如此,他们永远不会想到??这个看似木讷的杂役,其实早在半年前,就从一本废弃典籍中学到了破解玄铁锁芯的“寸断指”技法。
而现在,该轮到他出手了。
血月高悬,风停云滞。
整个西峰仿佛陷入死寂。
唯有石墙另一侧,传来极其轻微的呼吸声??平稳,规律,像在等待某个时刻的到来。
沙二狗屏息凝神,计算着时间。
他知道,七狗体内的逆灵蛊需要借助月华之力才能激活,而最佳时机,正是血月升至中天、阴阳交汇的那一瞬。
一分,两分……
忽然,一股阴寒气息自地底蔓延而上,整座别院微微震颤。与此同时,七狗房间内传出一声闷哼,随即是一阵剧烈咳嗽。
来了!
沙二狗猛然起身,双指并拢,沿着门锁缝隙快速划动。每一寸移动都精准无比,伴随着细微的“咔哒”声,那是机关逐一解除的信号。
第三息。
最后一道锁簧弹开。
他轻轻拉开铁门,闪身而出。走廊幽暗,巡守符灯熄灭大半,显然是受到了水牢异动的影响。
右室房门紧闭。
他疾步上前,伸手推门??
纹丝不动。
糟了!他们的房间构造不同,七狗那边是双重符印锁!
来不及多想,他改用肩撞。一次,两次!
“砰!”
门扉洞开。
七狗蜷缩在墙角,脸色青紫,嘴角溢血,右手死死捂住心口,颤抖着将一片玉简递出。
沙二狗接过,触手冰凉,表面浮现出细密血纹。
“快……走……”七狗喘息,“他们马上就会……”
话未说完,整个人猛然抽搐,双眼翻白,竟是强行催动蛊毒提前爆发!
刹那间,一股狂暴的黑色气流自他体内喷涌而出,撞向屋顶符阵。只听“噼啪”连响,数道防御符文接连爆裂,整栋建筑剧烈摇晃!
警报声四起!
沙二狗不再犹豫,转身冲向院门。刚奔出几步,天空骤然裂开一道赤色缝隙,一头巨大灵鹤俯冲而下,尖喙直啄而来!
他本能翻滚避让,小刀顺势划向上方羽翼。没想到那畜生竟吃痛嘶鸣,显然并非实体,而是某种投影傀儡!
趁着灵鹤受阻,他奋力撞向院门。玄铁门竟未上锁??原来方才爆炸已震坏了机关!
冲出去的一刻,他回头望去。
只见七狗的身体正在缓缓漂浮,周身缠绕黑雾,面容扭曲,似在承受极大痛苦。而在他头顶上方,虚空渐渐凝聚出一张模糊人脸??苍老、狰狞、充满怨恨。
那是……水牢中的逆修元神!
沙二狗瞳孔骤缩,终于明白七狗为何甘愿牺牲自己。
他在用自己的肉身作为诱饵,吸引那缕残魂现身,从而暴露它的存在!
而现在,真正的战斗才刚刚开始。
他攥紧玉简,朝着山林深处狂奔而去。
身后,喊杀声、钟鸣声、兽吼声交织成一片。
前方,乌云裂开一线,月光洒落,照亮一条隐蔽小径??那是通往清凉谷的捷径,也是唯一可能避开追兵的道路。
他知道,只要抵达欧阳戎居所,将玉简交出,真相便有望昭雪。
可他也清楚,这条路,注定沾满鲜血。
当他踏进第一片树林时,耳边忽然响起一声轻笑:
“跑得倒快。”
回头一看,宋芷安静静立于月下,白衣胜雪,眸光如刀。
“可惜啊,”她缓缓抬起手,掌心浮现出一枚金色铃铛,“你忘了??真正的君子,从来不会在夜里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