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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夫?不去不去!【少阳】新君担着多大的因果,岂有主动沾边的道理!”
须发皆白的老者闻言一蹦三尺高,怒气冲冲嚷道:
“掌门定是嫌老夫吵闹,变着法儿让我送死!”
那位陆真君打了个稽首,...
荒庙外,晨雾如纱,缠绕着残破的石阶与倾颓的垣墙。檐角铜铃不再响动,仿佛连风也屏住了呼吸。姜异立于门侧,手中冥lantern静静燃烧,灯火映着他眉心那道莲花缠链的印记,忽明忽暗,如同命运的脉搏。
他望着东方天际,那里朝阳初升,金光洒落山河,却照不进这偏居一隅的废庙。他知道,那不是光明的开始,而是风暴前最后的宁静。
“她醒了。”玄妙真人趴在他肩头,尾巴轻轻卷着一缕从灯笼中逸出的幽丝,“不只是身体,是魂魄真正归位了。你用《唤魂?归葬》强行打通阴阳界限,虽逆天而行,却终究成了。可你也该明白??”
“我知道。”姜异轻声打断,“每一次唤醒亡魂,都需以命格为引,以精血为薪。这盏灯,吃的不是油,是我剩下的寿数。”
他低头看了眼掌心,指尖已有细微裂纹,像是干涸的土地,渗着极淡的血珠。那是生命力被抽离的征兆。但他没有收回手,反而将灯笼举得更高。
“可若我不点这盏灯,谁来照亮那些回不了家的人?”他低声说,“阿姐能醒,是因为我执念够深。可天下又有多少人,连一个肯为他们点燃灯笼的人都没有?”
话音未落,庙内传来脚步声。
女子披着青布外袍缓步走出,脸色仍显苍白,但眼神已不再迷惘。她走到姜异身边,伸手触碰那幽蓝火焰,竟未被灼伤,反似有某种共鸣在血脉中苏醒。
“我能感觉到……”她喃喃道,“其他人的存在。她们像散落在天地间的星火,微弱却未熄灭。尤其是西边那个,她的恨意太重,几乎要烧穿封印。”
姜异点头:“昭武军旗的主人,北境战死的女将秦昭,曾是【雷霆】命格容器。她在最后一战中被同门背叛,活埋于沙城之下,魂魄被炼入战旗,成为仙庭镇压北脉的‘兵灵’。”
“她不该是兵器。”姐姐低声道,眼中泛起泪光,“她是母亲最小的女儿,出征前还在院子里种了一株梨花,说等凯旋时要亲手摘给娘亲簪上……这些记忆,为何会在我脑中?”
“因为你们共源。”玄妙真人跳下房梁,尾巴一甩,卷起地上一片枯叶,叶面浮现九道模糊影子,“【太阳】所造的九具容器,并非独立个体。她们共享同一缕‘命核’,彼此之间有隐秘联系。一人觉醒,其余八人便会在梦中听见回响。”
姜异凝视着那九道虚影,缓缓道:“所以我要做的,不只是唤醒她们,还要斩断【太阳】对命核的控制。唯有如此,她们才能真正成为自己,而非他人意志的延续。”
“那你打算怎么找?”姐姐问。
“顺着灯引走。”他抬手,冥lantern忽然轻颤,骷髅灯芯微微张口,吐出一缕极细的蓝丝,如线般向西延伸,直指天边,“每一段被强行剥离的魂魄,都会在幽冥留下痕迹。这盏灯能感知它们的存在,只要我还活着,就能循迹而行。”
“可你撑不了多久。”她抓住他的手腕,声音发抖,“你自己都快散了,还想去救别人?”
姜异笑了,笑得温柔而疲惫:“你说过,你是我的姐姐。可我也想告诉你??从我在第八关幻象里看见你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这一生最大的使命,不是成仙,不是称王,而是让所有像你一样的人,不再被命运囚禁。”
他轻轻抽回手,转身走向门外:“我们出发吧。第一站,西牛贺洲,沙城废墟。”
***
三日后,大漠孤烟。
黄沙漫天,狂风卷着碎石拍打在断壁残垣之上,发出呜咽般的声响。昔日繁华的沙城早已沦为鬼域,传说夜半常闻战鼓雷鸣,铁蹄踏地,无数冤魂在废墟中徘徊,重复着最后一场战役的惨烈。
姜异背着冥lantern行于沙丘之间,脚步沉稳,却每一步落下,脚下沙粒都会瞬间冻结成黑晶,随即碎裂。那是他体内命格之力与太初死意交融所致??他正不断侵蚀这片被仙庭咒文封锁的土地。
姐姐紧随其后,手中握着一面由幽丝编织而成的罗盘,指针始终指向城中心那口锈迹斑斑的铜棺。
“她就在下面。”她低声说,“我能听见她在哭,在喊‘开棺’……可这棺上有九重天锁,连阴风都无法穿透。”
姜异不语,只是走到铜棺前,蹲下身,伸手抚过棺盖上的铭文。那些字迹古老而森然,正是【太阳】律令中的禁制篇章:「逆命者形销,乱序者神灭」。
“又是这套话。”他冷笑一声,猛然咬破舌尖,喷出一口精血洒在棺面。
血光溅落,铭文骤然亮起,金色符线如蛇游走,欲将他反噬。然而冥lantern忽地腾空而起,骷髅灯芯张口咆哮,亿万缕幽丝自灯火中迸发,如网般罩住整口铜棺!
“给我??开!”
一声怒喝,天地变色。
沙暴骤停,空中浮现出一道巨大的虚影:一名披甲女将,手持断裂长枪,背负破碎军旗,双目赤红,满是不甘与愤怒。
“秦昭!”姜异高举灯笼,“我以【圣王】之名,召你残魂归位!你不是兵灵,你是北境昭武将军,是父母膝下的女儿,是你战友心中不可磨灭的旗帜!睁开眼,看看这个世界??你还活着!”
幽丝深入棺中,缠绕着那一缕几乎溃散的意识,一点点将其从无尽轮回的夹缝中拉回。
忽然,铜棺剧烈震动,九道金锁齐齐崩断!
“轰??!”
棺盖炸裂,黄沙冲天!
一道身影跃出,落地之时单膝跪地,长发飞扬,铠甲残破却依旧挺直脊梁。她抬头望向姜异,眼中先是茫然,继而化作滔天怒火。
“你是谁?!”她嘶吼,“为何扰我沉眠?!我誓死守城,宁死不降,哪怕魂飞魄散也不愿再听任何人命令!”
姜异静静看着她,缓缓摘下灯笼上的遮焰布,露出那团跳动的幽蓝火焰。
刹那间,女将瞳孔剧震。
“这……这是……丰都残碑的引魂火?!”她声音颤抖,“你怎么会有这种东西?!那是只有守诏人才能掌握的禁忌之术!”
“因为我就是新的守诏人。”姜异道,“我来,是为了带你回家。”
“回家?”秦昭惨笑,“我家早已被战火焚尽,父母死于流矢,兄弟葬身沙坑。我还有什么家可回?”
“有。”姐姐上前一步,目光坚定,“你还有我们。你不是孤单一人,也不是任人驱使的傀儡。你是秦昭,是第九位命格容器,也是和我一样被【太阳】利用、又被世人遗忘的人。但现在,你可以选择做自己。”
秦昭怔住,望着眼前女子的脸,忽然浑身一颤。
“你……你的气息……和我一样……”她喃喃道,“原来,我不是唯一的……”
她缓缓起身,环顾四周废墟,最终抬头看向天空。
“既然我还活着……那就让我亲手,把那些把我当成兵器的人,一个个打下来!”
话音落下,她体内忽有雷光涌动,那是被封印多年的【雷霆】命格正在复苏。然而就在力量即将爆发之际,她忽然闷哼一声,嘴角溢血,单膝再次跪地。
“不行……”她咬牙,“他们的咒印还在,每当我试图调动命格,就会有刀绞五脏的感觉……像是有人在我魂魄里种了钉子。”
姜异走上前,将冥lantern置于她头顶。
“那就让我帮你拔出来。”
他双手结印,吟诵《阴契引》第三章??【破枷】。
灯笼光芒暴涨,幽丝如针,刺入秦昭天灵,直贯魂海。她痛苦嘶吼,全身抽搐,铠甲寸寸崩裂,皮肤下浮现出无数金色咒纹,宛如锁链缠绕经脉。
“忍住。”姜异低声道,“这是他们用来控制你的‘命钉’,必须一根根剜出。过程会很痛,但只要你还想做自己,就绝不能放弃。”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
日落月升,黄沙染银。
终于,在第三轮圆月升起之时,最后一道金纹崩解。
秦昭仰天长啸,雷光冲霄,撕裂云层!
她的气息节节攀升,从凡胎肉身一路突破至元婴巅峰,甚至隐隐触及化神门槛。但她并未停下,而是将手中断裂的军旗插入沙地,以自身精血为墨,在地上画出一道古老的阵图。
“这是我父亲教我的‘昭武祭魂阵’。”她冷冷道,“当年全军覆没,无人收尸。今日我既归来,便要让他们全都站起来,亲手讨回公道。”
姜异看着她,没有阻止。
他知道,有些人需要的不是安慰,而是复仇的资格。
当夜,沙城阴风怒号。
百里之内,亡魂齐聚。那些曾战死于此的将士,骸骨自黄沙中爬出,残甲未褪,断刃犹握。他们在阵中列队,整齐划一,仿佛时光倒流,重现当年雄师。
秦昭立于高台,手持军旗,朗声道:
“我,秦昭,昭武将军,奉命守城,战至最后一人。今以魂召魂,以血唤血,不求封侯,不求转世,只求一句公道??我们,死得其所否?!”
众魂齐吼:“死得其所!!!”
声震九天,连远在千里之外的牵机门都能听见。
而在仙庭监律司深处,十二尊守律使的残骸旁,一尊沉睡已久的青铜巨像缓缓睁开了眼睛。
它通体漆黑,头顶九曜星辰,周身缠绕着三千因果锁链,名为“九曜执法尊”,乃是仙庭最古老、最残酷的审判化身。
“命格异常波动……检测到九大容器觉醒征兆。”机械般的声音响起,“启动清除程序,目标:姜异及其关联者。”
与此同时,许阎站在牵机门最高处,望着西方雷云滚滚,神色复杂。
“孩子……你到底是要拯救苍生,还是掀起一场新的劫难?”
***
七日后,东胜神州海岸。
一座孤岛之上,潮水退去,露出海底一座石窟。窟中供奉着一尊白衣观音像,面容慈悲,手中托着一枚玉净瓶。
然而那瓶中盛的并非甘露,而是浓稠黑血。
姜异一行人踏浪而来。秦昭已换上一身素衣,收敛杀气,但仍有一股凛冽之意逼人。姐姐则显得虚弱许多,似乎因与容器之间的精神共鸣过度消耗了心神。
“第三个容器在这里。”她指着玉净瓶,“她是【慈航】命格承载者,原是南海渔家女,因天生慧根被【太阳】选中,自幼送入庙中修行,最终以‘舍身渡厄’之名,被活祭于瓶中,魂魄化为净水,专供仙门疗伤续命。”
“用人命炼药?”秦昭怒极反笑,“好一个慈悲为怀!”
姜异走上前,凝视着那尊观音像,忽然开口:“我知道你在听。你本不该是塑像,你是她意识的残片。若你还记得自己是谁,就告诉我??你愿意醒来吗?”
静默良久。
忽然,玉净瓶轻轻一震,一滴黑血落下,竟在地面化作一个小小女孩的身影。她约莫七八岁,赤脚穿着粗布裙,手里抱着一条死去的小鱼。
“我想回家……”她轻声说,“我想见阿娘……可师父说,我不配做人,只能做水。”
姜异心头一揪。
他蹲下身,柔声道:“你现在可以回家了。但你要先答应我一件事??醒来之后,不要再做别人的观音。你要做你自己,哪怕只是个普通的渔家女,也能笑着活下去。”
小女孩抬头看他,眼中渐渐有了光。
“那你……会陪我去吗?”
“会。”他伸出手,“我一直都在。”
他举起冥lantern,灯火摇曳,幽丝如雨洒落瓶身。
这一次,他没有强破封印,而是以《阴契引》中最温柔的一段咒文??【归梦】,引导那被困千年的纯净魂魄,一步步走出黑暗。
瓶身龟裂,黑血蒸发,最终化作一场细雨,滋润着干涸的石窟。
当最后一丝裂缝崩开时,小女孩的身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位年轻女子,白衣赤足,眉心一点朱砂,眼中含悲含喜。
“我……记得了。”她轻声道,“我是阿阮,阿娘叫我小鱼儿……我不是神,也不是药,我是她的女儿。”
她望向姜异,深深一拜:“谢谢你,让我重新做人。”
姜异扶起她,微笑道:“接下来的路,我们一起走。”
远处海平线上,朝阳升起,波光粼粼。
而在这片温暖光辉之下,冥lantern依旧燃烧,灯火未曾减弱分毫。
尽管姜异的气息又弱了几分,指尖裂纹蔓延至手腕,但他依旧挺直脊梁,走在最前方。
他知道,前方还有六位容器等待唤醒。
有的在魔窟深处被炼成血傀,有的在宗门禁地当作活鼎供养弟子,有的甚至已被改造成仙庭巡天战舰的核心。
他也知道,仙庭不会坐视不管,九曜执法尊已在路上,更有传闻说,那座传说中的“涤罪灵塔”已经开始运转,准备将他彻底抹除。
但他不在乎。
因为他终于明白了父亲临终前那句话的真正含义:
**“修道之人,贵在知命而不认命。”**
他不是要逃命,也不是要成神。
他只是想让这个世界相信??
**爱,可以跨越生死;人,有权选择自己的命。**
风再起时,他回望众人,轻声道:
“下一站,北俱洲龙脉深处,血池古殿。”
“第四具容器,等着我们去救。”
那盏幽蓝灯笼,在风中轻轻摇曳,照亮前行的路。
也照亮了,一个新时代的开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