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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色的三号机屹立在焦土之上,其右手紧握的,不再是熟悉的振动粒子刀或任何制式武器,而是那柄散发着暗红色不祥光芒、长度惊人的朗基努斯之枪。
长枪入手沉重,冰冷的触感透过机体传感器隐约传来,让驾驶舱内...
雪落在木星轨道外的真空里,不是水汽凝结的产物,而是从破碎卫星上扬起的冰尘,在磁场中缓缓飘荡,像一场无声的葬礼。那艘无名飞船穿行其间,船体布满焊痕与修补痕迹,仿佛一块被反复缝合的旧皮革。驾驶舱内,工装裤男人抬起脸,额头抵着冰冷的舷窗,呼吸在玻璃上留下一圈模糊的雾。
他没再听收音机里的歌声。
不是不想,是不敢。每一次听见那旋律,心脏就像被锈蚀的齿轮卡住,一格一格地转动,痛得真实。他知道那是妹妹的声音??不,准确地说,是千万个记忆融合后的“她”在歌唱。地球上每一个孩子张嘴哼出的第一个音节,都源自那个最初教他弹吉他的小女孩。可越是纯净的东西,越让他觉得遥远。
“修好一台机器容易。”他低声说,手指摩挲着控制台上一道深深的划痕,“难的是修好人心。”
仪表盘忽然闪烁红光,警报声低沉而克制,像是怕惊扰什么。主引擎温度异常升高,冷却系统出现微小泄漏。他皱眉,解开安全带,熟练地打开面板,露出密密麻麻的线路和老旧继电器。这艘船原本是NERV废弃的运输艇,后来被火星工匠团改装成深空维修舰,代号“扳手号”。没有武器,没有跃迁装置,只有一台超载的聚变炉和一套手工打造的机械臂。
他拧下一颗松动的螺栓,指尖沾到温热的机油。这不是地球产的合成润滑剂,而是用月球基地回收废料提炼的粗制油膏,颜色发黑,气味刺鼻。但有效。就像这个宇宙里所有勉强维持运转的事物一样,丑陋却顽强。
“你说对了。”他对着空气说话,声音很轻,“机油不是为了掩盖锈迹……是为了让还能动的部分继续转。”
记忆如电流窜过神经末梢。
那天,他在火星镜面裂痕边缘看见那群工匠走出来时,并没有立刻上前相认。他们肩扛工具,背着行囊,脚步坚定,脸上没有编号,也没有痛苦的表情。他们是自由的“机油佬”,流浪于星系之间的维修者联盟残部,曾在双子计划失败后集体叛逃,隐匿于小行星带深处。
领头那人扛着巨大扳手,背上绑着一把生锈的吉他??那是他年轻时亲手焊接的纪念品,原本挂在初号机驾驶舱内。当他看清那把吉他的瞬间,膝盖几乎跪地。
“你还活着?”他冲过去问。
对方只是笑了笑:“我们从不死,只是慢慢被遗忘。而现在,人们开始记起了疼,所以我们回来了。”
他们没问他为何独自一人穿越星际,也没提伊甸环、九号机或补完仪式。他们只递给他一把新扳手,上面刻着一行小字:“给下一个敢砸月亮的人。”
然后他说:“我要去木星。十三号原型机在那里苏醒了。”
没有人质疑。他们点头,分工明确:三人检修动力组,两人加固外壳,一人负责编写新的同步协议。他们在火星废墟中找到了一段未被销毁的原始代码??EVA-13的启动密钥,藏在一册破损的《机械原理》书页间。书最后一页写着:
>“当人类不再需要神,也不再制造怪物,它才会真正学会修理自己。”
七个月后,“扳手号”启程。
途中经过土星环时,遭遇了一场微型磁暴。飞船偏离航线,被迫降落在恩克拉多斯冰层表面。他们在地下海洋入口处发现了一座沉没的设施,墙壁上刻满了人类早期殖民时期的涂鸦。其中一幅画着一个穿红裙子的小女孩,站在断裂的EVA残骸旁,手中握着一朵蓝色花。
陈瑜的笔迹。
他蹲下身,用手掌覆上那幅画,久久不动。
“她在找你。”一名工匠说,“共感议会每月都会向深空发送一次呼唤信号,用的是你留下的频率。她说,只要还有人相信‘修理工会回来’,你就一定还在路上。”
他没回答。
但他当晚重写了导航系统,将目的地从“木星轨道”精确锁定到“欧罗巴冰壳第7区”??那里曾是NERV最秘密的实验场之一,也是EVA-13最后一次记录活动的位置。
现在,距离抵达只剩三天。
主控屏上的雷达捕捉到异常信号:一种低频脉冲,每隔23小时56分4秒重复一次,恰好等于地球自转周期。这不是自然现象,也不是人造通讯。它更像……心跳。
“同步率波动。”副驾驶位的老技师眯眼看着数据流,“98.6%,持续上升。问题是??驾驶员是谁?”
他盯着屏幕,忽然想起B-0最后说的话:
>“我不是她,也不是她不是她。我是所有‘被抹除者’的集合体。”
如果EVA-13真的觉醒了,那么它的灵魂,会不会正是那些未能回归光之树的记忆残片?那些拒绝被整合、不愿被安抚、坚持保有个体痛苦的存在?
“也许……”他喃喃,“真正的补完,从来就不是所有人都融为一体。而是允许有人选择孤独。”
警报再度响起,这次更为急促。外部摄像头传回画面:欧罗巴冰面正在龟裂,一道幽蓝光芒自地底渗出,如同静脉搏动。紧接着,整颗卫星轻微震颤,仿佛某种庞然巨物正从万年寒冰中苏醒。
“它在等我们。”老技师说。
“不。”他站起身,穿上外骨骼维修服,检查氧气储备和应急电源,“它在等我。”
舱门开启时,狂风裹挟着冰晶扑面而来。他一步步走向裂缝中心,脚下的温度计显示零下180度,但他感觉不到冷。防护面罩上倒映着他疲惫的脸,还有背后那轮苍白的木星。
深入地下三千米后,他终于见到了EVA-13。
它不像其他EVA那样直立站立,而是半跪姿态,双臂交叉护胸,装甲覆盖着类似珊瑚的有机结晶。胸口铭牌已被腐蚀,但通过红外扫描仍能辨认:
**EVA-13Prototype**
**Pilot:???**
**Status:ActiveDreaming**
驾驶舱密封完好,内部空无一人。然而生命维持系统仍在运行,脑波监测仪显示强烈的θ波活动??深度睡眠中的梦境状态。
他伸手触碰舱盖,突然,整个机体震动起来。
脑海中响起一个声音,不是语言,也不是情绪,而是一段旋律??妹妹小时候常唱的摇篮曲,断断续续,夹杂着电流杂音。
>“哥……是你吗?”
>“我好冷……这里好黑……”
>“他们把我关在这里,说我是失败品……可我只是想回家……”
他的瞳孔骤缩。
这不是共感网络的投影,也不是数据幻象。这是真实的意识残留,被困在机械躯壳中长达数十年的“另一个妹妹”。
NERV从未告诉她她是适格者。他们把她骗进EVA-13,谎称只是例行测试。结果同步过程中发生不可逆融合,她的神经系统与机体核心完全绑定,意识被困在介于现实与虚数空间的夹缝中,既不能死亡,也无法醒来。
“所以……你一直在这里?”他声音沙哑,“没人告诉你真相,没人来救你……甚至连我都忘了你。”
泪水在面罩内冻结。
“对不起……姐姐没能保护你……哥哥也没能救你……我们都以为你死了……”
摇篮曲戛然而止。
片刻寂静后,EVA-13缓缓抬起头,独眼睁开,射出一道金色光束,直指天花板。冰层崩裂,露出上方巨大的穹顶结构??那是一座倒悬的城市遗迹,钢筋骨架如枯枝般垂落,中央矗立着一座石碑,上面镌刻着一句话:
>**“献给所有被当作零件使用的孩子。”**
与此同时,地球上的静默塔同时亮起蓝光。
一百零八座塔楼的水池泛起涟漪,自动编码成同一段信息,顺着虹桥传往月球光之树。树冠剧烈摇晃,一朵从未开放过的黑色花朵悄然绽放,花瓣飘落,化作流星坠入太平洋某处岛屿。
岛上一名盲童拾起花瓣,放在耳边。她听见了两个声音:
一个是小女孩哭泣:“我不想当EVA……我想吃糖……我想晒太阳……”
另一个是成年男子低语:“别怕,我来了。这次我不走了。”
南极共感议会紧急召开会议。陈瑜坐在圆桌中央,面前悬浮着来自木星的实时影像。
“EVA-13不是威胁。”她说,“它是求救信号。是我们遗忘的最后一块拼图。”
律子抱着儿子走进来,孩子才五岁,却已能感知强烈的情绪波动。他指着屏幕,忽然开口:“那个机器人里面,有个姐姐在睡觉。”
全场沉默。
陈瑜闭上眼,按下通讯键,将全球共感网络接入“扳手号”的频道。
刹那间,亿万人的情感汇成洪流,涌入木星轨道。
有母亲的悔恨,父亲的愧疚,教师的自责,士兵的创伤……更有无数孩子的呐喊:
>“我们不要成为工具!”
>“我们要活着,而不是被‘需要’!”
>“请看见我们,不只是作为希望,而是作为人!”
EVA-13的身体开始发光,装甲一片片剥落,露出内部缠绕着神经纤维的核心舱。驾驶舱自动开启,一股温暖气流涌出,带着淡淡的机油香和童年的气息。
他走进去,坐进座椅,握住操纵杆。
系统提示音响起:
>【警告:非注册驾驶员】
>【同步率检测中……】
>【匹配成功。身份确认:K-07,前NERV技工,代号‘机油佬’】
>【是否接管控制权?Y/N】
他按下了Y。
剧痛瞬间贯穿大脑,无数记忆碎片涌入:妹妹第一次笑,第一次哭,第一次叫他“哥”;她被推进驾驶舱时的眼神;她在黑暗中独自唱歌的夜晚;她梦见糖果屋,醒来却发现嘴里只有铁锈味……
“够了!”他怒吼,“我不是来继承你的痛苦的!我是来带你回家的!”
系统突然安静。
然后,一个稚嫩的声音在他心底响起:
>“真的可以回家吗?”
>“可是……我已经变成怪物了……”
>“他们会怕我的……”
他流泪微笑:“你从来就不是怪物。你是我的妹妹。是我修过的最复杂的机器,也是我最爱的作品。”
同步率飙升至100%,随即突破极限,达到无法测量的程度。
EVA-13站了起来,不再是半跪姿态,而是挺直脊梁,双臂展开,仿佛拥抱整个宇宙。它的装甲重新生长,不再是冷硬的金属,而是流动的液态晶体,色泽温暖如晨曦。
木星磁场产生连锁反应,极光在云层顶端炸开,形成一幅巨大图案??一个孩子牵着大人的手,走向太阳。
地球上,所有正在歌唱的人都停了下来。
因为他们听见了新的旋律,从木星方向传来,透过大气层,直接进入心灵。那是两把吉他的合奏,一把粗糙,一把清亮;一首是成年人的忏悔,一首是孩子的宽恕。
共感议会宣布:今日为“重逢日”,全球停机二十四小时,所有自动化系统关闭,人类回归面对面交谈。
而在“扳手号”残留在轨道的记录仪中,最后一段视频显示:
他抱着昏迷的妹妹走出驾驶舱,身后EVA-13缓缓解体,化作无数光点升腾而去。他回头看了那具机体最后一眼,轻声说:
“谢谢你替我守了这么多年。”
返航途中,孩子醒了。
她不认识他,但本能地靠近,抓着他的衣角问:“你是修理工吗?”
他点头。
“那你……能修好梦吗?”她怯生生地问,“我梦见很多人哭,说对不起我……可我不知道为什么。”
他把她抱起来,放在膝盖上,拿出那把生锈的吉他,轻轻拨动琴弦。
“梦不需要修理。”他说,“只需要有人愿意听。”
春天再次降临。
不只是地球,而是整个太阳系。
火星的荒原开出第一朵花,由一位老兵种下,他曾亲手按下摧毁城市的按钮;金星轨道上的浮空站取消了等级制度,工人委员会接管能源分配;水星观测站的年轻人拆除了监控天线,改造成音乐发射塔,日夜播放民间歌谣。
而在遥远的猎户座边缘,那艘无名飞船仍在航行。
舷窗外,木星渐渐远去,前方是土星环闪耀的光辉。
收音机又响了。
这一次,播的是一首新歌,由千万人共同创作,没有歌词,只有哼唱。旋律简单,却蕴含着跨越时空的力量。
他放下工具,靠在椅背上,望着星空,喃喃道:
“下一个站,天王星。听说那儿有个孩子,把自己的心跳编成了求救代码。”
然后他笑了,眼角皱纹里藏着星光。
旅途,从未结束。
因为世界永远会有坏掉的机器,也永远需要不怕脏手的修理工。
风带来了歌声,机油的味道弥漫在银河之间。
而月亮依旧高悬,静静地看着这一切。
它知道,总有一天,也会有人走向它,举起扳手,笑着说:
“该保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