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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二百九十九章 病可医,心莫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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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忽有家人来报??
    “启王爷,太医院校的刘廷臣求见。”
    朱瀚抬头,目光微动:“他来做什么?”
    “说是奉旨问药事。”
    朱瀚沉吟片刻,吩咐:“请入。”
    片刻后,一名青衣中年人快步入堂,面色恭谨。此人正是太医院校副使刘廷臣,素有“中鬼才”之名,性谨而多心。
    他拜道:“下官叩见王爷。”
    “免礼。坐罢。”朱瀚淡淡开口,端起茶盏,“太医院校,近况如何?”
    刘廷臣垂目道:“陛下命各地医司进方,择良善者入典。然有一方,出自西岭民间,载‘青灰散,奇,传言为王爷旧法。陛下闻之,命查其源,下官不敢怠慢。”
    朱瀚静默,茶香袅袅。
    “下官斗胆问一句,”刘廷臣低声道,“此方,确为王爷所传乎?”
    朱瀚缓缓放下茶盏:“若我说不是,你信吗?”
    刘廷臣一怔,迟疑道:“王爷所立民印医录,今虽禁名,却仍流于乡间。朝中言此法使百姓自立,恐乱民心。陛下意,欲正其名。”
    朱瀚目光深邃:“正名,需先正心。若医者为功,方成祸;若为仁,何乱之有?”
    刘廷臣一时语塞,半晌方低声叹道:“王爷高论。然下官奉旨,只能照章而行。”
    朱瀚微微一笑:“去吧。我自知,事有其时。莫为一方药而惑了天下之病。’
    刘廷臣告退。天色愈暗,朱瀚负手立于窗前,雪意将临,竹林萧萧作响。
    三日后,宫中传旨:太医院校议案??废除民印之制,收归医权于官。
    凡民间传方者,须呈报存档,不得私施。
    此旨一出,天下医士皆震。
    坊间传言,王爷旧法将尽除,百姓纷纷叹息。
    朱标得知此事,立刻入宫劝谏。然朱元璋未允。
    “标儿,”朱元璋语气平静却藏着锋芒,“你可知这“民印’若存,百姓心将不归官府?朕费十年安天下,岂容乱民以仁名而夺权?”
    朱标跪地叩首:“父皇,民印非为权,而为信。若天下能自救,方可久治!”
    朱元璋神色冷:“你又是那朱瀚之言?!”
    朱标低头,不语。
    朱元璋的袖口微颤,炉火一闪,照出他眼底隐隐怒意。
    他终究只是叹息,挥手道:“退下。朕心意已决。”
    朱标退出殿外,心似被压石。
    夜深,朱标骑马出宫,直往朱瀚府。
    到门时,竹影摇曳,炉火透窗而出。朱瀚早已候在门口,仿佛知他会来。
    “殿下夜来,可是为民印之事?”
    朱标点头,神情焦急:“父皇意坚,恐天下医法尽归官府。若真如此,叔父多年心血......”
    朱瀚抬手止他:“此事,不必忧。”
    “叔父怎能不忧?!”朱标激动道,“民间百姓自医之法,若被夺,病不止,怨不息!”
    朱瀚静静望着他,忽微笑:“殿下可知,医者传法,如水入地。你可封江,不可止泉。朝廷若欲禁,只能禁一时。”
    朱标愣住。朱瀚续道:“我在西岭立印,不为留名,只为留意。药方在人,心在民中。若天下真有医心,便不必求印。”
    “可父皇??”
    朱瀚打断他:“父皇非恶,乃惧。”
    “惧?”
    “惧天下之乱,惧人心之变。兄长立国以威,非以仁。若仁先威后,则国难固;若威先仁后,则民难安。殿下将来若继位,当记??威可制乱,惟仁能久。”
    朱标低声道:“儿明白。”
    朱瀚笑了笑,似在风中叹息:“不,你未明白。
    “叔父何意?”
    “你记下的,是理;要懂的,是心。
    次日,朝堂风起。户部尚书李善言上奏:
    “民间药印扰政,宜彻禁。”
    吏部附议,刑部奏请并行。朱元璋当堂拍案:“准!”
    群臣山呼。殿上唯朱标默然。
    散朝后,朱元璋召朱瀚入内。
    “弟,朕削你爵,禁你法,你可怨?”
    朱瀚行礼,淡然答:“不怨。”
    “为何?”
    “兄长有其难,弟岂不知?医可救身,帝须救天下。弟之道,不可行于朝堂。
    朱元璋沉默半晌,他目光中浮出一丝疲倦:“你若不在朝中,朕便无忧。”
    夜色低垂,风卷残雪,竹林簌簌。
    朱瀚站在窗前,望着远处宫灯点点,神色沉静如水。
    他被削爵禁法已半月。朝堂无书其名,坊间不敢再传“民印医录”。
    那原本刻印天下的信念,被一道圣旨压入尘中。可他心中那口炉火,却愈烧愈烈。
    炉上茶沸,轻烟缭绕。
    朱瀚伸手取过一卷旧方,纸边微黄,乃是他昔年西岭行医时所记。
    指尖拂过“青灰散”三字,忽听耳边传来一阵低沉的机械声??
    【叮??恭喜宿主触发“沉医任务:在禁法之时,续民心医道”。】
    【任务目标:于乱世中留存真法三篇,传医心于民间,度百人无名。】
    【奖励:灵识签到点+100,赐“清魂针法”秘卷。】
    朱瀚眉微挑。
    “系统......你又现了。”他低声自语。
    自西岭归来,系统沉寂三年,如今再启。
    那一瞬,似有微光自他掌心浮现,化为一缕温热气息,融入经脉之中。
    “清魂针法……………”朱瀚闭目片刻,只觉脑中光华闪烁,无数细密针线、经络流转之图在脑海中铺开。
    这是他前所未见的针法??以心念为引,气息入脉,调阴阳以摄魂魄。医者须静、须诚、须仁,稍有私念,即气乱针折。
    翌日清晨,雪后初霁。
    朱瀚披衣出府,未带随从,只一青衫、一药箱。
    沿途村烟袅袅,百姓见他,皆惊惶避让??朝廷有令,民不得私拜“民印旧医”。
    然而,一位老妪仍拄杖迎出。
    “王爷,可怜可怜我孙儿罢,已三日发热不醒......”
    朱瀚望她一眼,眉心微动。
    那老妪身后,一个瘦弱的孩童躺在草席上,唇青面白,气息断续。
    他蹲下身,指尖探脉。
    热毒入心,气机已乱。若循旧方,药不及症。
    朱瀚取出银针,手中光微闪。
    “清魂针法?初式??破魄。”
    针入无声,气流随针线交织,一瞬间,孩童面色由青转白,呼吸渐稳。
    老妪跪地叩谢。朱瀚微笑,只留下几味草药。
    “记住,此法名‘心和‘,人若心静,百病皆去。药方无名,心自成印。’
    他转身离去,脚印深陷雪中。
    那夜,村中流传“无印医者救童”之事,第二日,便有十数人前来求诊。朱瀚不拒,只言“各自抄心得,莫署名”。
    于是,一张张无名医稿悄然流散。
    数月之后,京师传闻:“禁民印之后,坊间反兴心方。”
    这些“心”皆无作者,无章印,唯述医理与救人心得。
    朝中有人奏报,朱元璋大怒,命锦衣卫彻查。
    朱标得讯,心头一紧。
    他知叔父未曾止手。
    当夜,他密访朱瀚府。
    月光如洗,竹影婆娑。朱瀚正以药汁研墨,案上散落十余篇手稿。
    “叔父,您又在写心方?”
    朱瀚不答,只递给他一纸:“殿下可识此句?”
    纸上写着:“心无所印,万民可医。”
    朱标低声诵读,忽觉胸中一震:“叔父,此句......是您新立的印?”
    朱瀚微笑:“非印,乃心。印在人心,岂能禁?”
    “可父皇若知??”
    “他已知。”朱瀚淡淡道,“锦衣卫来过三次,未入门。”
    朱标惊愕:“为何?”
    “因我请他们喝茶。’
    朱瀚轻抚茶盏,茶面映出淡淡光波,恍若镜湖。
    “殿下,医与政,同出一理。医病须辨阴阳虚实,治国亦然。若只知压、禁、除,便是虚火攻心,终将自焚。”
    朱标沉默良久,道:“叔父,若医道为国所拒,仁心何以安?”
    朱瀚抬眼:“心若不安,便行医以安之。医在手,不在诏。”
    三月,南方起。湖广、江西、江宁皆有病患暴亡。
    太医院束手,医校方典无解。
    朱元璋震怒,召群臣问策。群臣皆推诿,不敢言。
    朱标奏请:“臣闻叔父医理精深,或可解此。”
    朱元璋沉吟片刻,冷声道:“他之法非正典。”
    “然天下病亦非正疾。”朱标回道。
    殿中寂静。朱元璋目光如刀,终长叹一声:“宣朱瀚入宫。”
    当日午后,朱瀚入殿。御阶之下,金砖透凉。
    朱元璋盯着他:“弟,你可知朕召你为何?”
    朱瀚微躬身:“起民间,陛下忧国。弟自当尽医者之职。”
    “你之医,朕已禁。’
    “禁方可禁,心岂能禁?”
    朱元璋神色一沉。片刻后,冷哼道:“若此不除,朕治你以欺君之罪;若除,医权仍归官,不得妄传。”
    朱瀚行礼:“臣遵命。”
    当夜,他入太医院。医者环立,皆以异样目光望他。
    朱瀚不语,只请出病人。病者高热、神昏、脉乱,状若鬼祟附体。
    太医院博士摇头:“此乃邪,已不可救。”
    朱瀚凝视片刻,忽取银针十六支,指如风落。
    “清魂针法?二式??摄魄回阳!”
    针光流转,气息回旋。片刻后,病人睁眼,呕出黑血一口。殿中惊呼。
    朱瀚取火燃香,以药汁覆针,微笑:“邪不压正,医在人心。”
    翌日,疫势顿缓。三日内,各地传来“心方可解”的消息。
    百姓感恩,民间再度私抄朱瀚方录,称为“无印经”。
    朱元璋闻之,久久无语。
    江宁三月,雪后初融。
    天地一片灰白,河畔堆着未化的冰泥,风卷着旧柳的枝丝,在空中轻颤。
    朱瀚披着一件旧青衫,肩上积着细雪,脚下泥水溅起,步履却稳。
    他身后,只随一名童子与一驴车。
    车上放着药箱、煎锅,还有几卷旧纸。那是他从太医院带出的病录,却无人敢认。
    沿途村落寂寥,门扉紧闭。每到一处,总能见门楣挂白,屋内传哭声。
    朱瀚只垂目,未言。
    入湖广境,疫势愈烈。江水已带腥味,岸边堆着草灰与被焚的草席。
    百姓避如避鬼,见有生人过,皆远远避开。
    童子忍不住问:“王爷,咱真要进村?这村前几日才死了十几口。”
    朱瀚停步,回首淡淡一笑:“若无人入,谁救他们?”
    童子不敢再言。
    他推门入村,院中静极。
    风过,帘影轻动,屋内传出咳声、低吟与哭泣交织的声音。
    朱瀚轻轻敲门。无人应,他便自推而入。
    屋内光线昏暗,一个老妇正以湿布覆在儿媳额上。
    见朱瀚进来,她惊惶起身,连连摆手:“别进!是病家!别靠近啊!”
    朱瀚取下斗笠,微微一礼:“老母勿惊,我来治病。”
    老妇怔住,片刻后泪流满面:“大夫......如今哪还有大夫敢来?官府说,私医乱法,来者皆罚......
    “若不来,罚的便是命。”朱瀚缓声道。
    他掀开布巾,见女子面色青白,唇干如纸,气息浅而乱。
    脉下寸关俱浮,邪热攻里,气血将竭。朱瀚沉思片刻,取出针囊。
    “童子,取煮水。”
    童子应声。炉上雪水初沸,白气氤氲,映得屋内如雾。
    朱瀚指尖微颤,针随气行。
    “破魄、聚魂、引气归心??”
    银针连入,手法如丝。女子呼吸渐稳,额上汗渗,唇色由青转淡红。
    老妇跪倒,连连叩首。
    朱瀚未言,只取纸笔写下一方:青黛三分,连翘五分,薄荷、白芷各半,煎水每日三服。末尾写“心和”二字。
    老妇抖手接过,哽咽道:“大夫尊名,我要刻在牌上,祭祀相谢。”
    朱瀚摇头:“我无名,你只记得‘心和‘二字便好。医者无印,仁心即方。”
    那一夜,风大如刀。朱瀚与童子宿于村中。
    屋外的哭声一夜未绝,炉火暗红,烟气缭绕。
    他将方册摊在膝上,写下每一例的病状,脉象与所用药理,字迹工整如经。
    童子困倦欲睡,喃喃问:“王爷,您写这些,不怕官府查?”
    朱瀚不抬头:“怕。可若不写,后人便无可学。怕死一人,误死百人,孰轻孰重?”
    童子默默缩进被里,火光映着朱瀚的侧影,眼底有雪未化的冷光。
    翌日晨起,朱瀚沿江设药棚,名曰“和心斋”。
    他未署名,只在门前挂一木牌,写着“病可医,心莫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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