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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2章千里镜，成个摆设
北平府，冬寒未褪，春意初萌，呼啸的北风刮在脸上还像刀子一般。
天色将晚，赵璟满脸疲惫的回到住处，顾不得解开大，径直走到铜炉前，将冻得通红的双手悬在炭火上方。
近身伺候的宫女眼疾手快的奉来一盏热茶。
热茶下肚后，他才感觉僵硬的四肢稍微缓和了一些，靠在梨花木椅上，长长吐出一口浊气。
从汴京来北平一晃已经将近半年。
身为太子，身份尊贵。
如果想图清闲，完全可以在府衙中坐镇指挥，将琐事全都推给下属的官吏们去办，根本不会出现什麽闲言碎语。
但当他自请要来历练时，就决定好事事都要亲力亲为，体察边地疾苦，熟悉军政要务，不负父皇与百姓们的信任。
看着铜炉中不断跳跃的火光。
赵璟直到现在才真正体会到父皇的英明神武。
自己只是应付北平府的事情，就已经感觉到有些力不从心，甚至是心力交瘁，有苦难言。
「孤将来————真能当好一个守成之君吗？」赵璟闭起眼睛，抬手拧了拧眉心，对自己的能力陷入一片怀疑之中。
遍读史书之后，他清楚一些年纪尚小或者胸无丘壑的储君登基后，要麽被权臣把持朝政，要麽被奸臣蒙蔽，导致民生凋敝，战乱四起。
最终落个昏君的评价，被笔杆子钉在史书上，供后人指指点点。
好在父皇身强体壮，这些年来不见丝毫老态，自己得以有大把时间去历练打磨，等练就一身真正本事再去继承皇位。
赵璟紧握双拳，仰天长叹一声后，暗暗道：「孤这一生，注定无法成为像父皇一样的圣明之君，但无论如何也不能沦落为那等让后世嗤笑的昏聩之主。」
同时他也清楚，赵晗对盛家的几个姑姑情有独锺，外祖盛紘能力一般，但善于钻营与左右逢源之道。
舅父盛长柏博学多才，为人刚正不阿，少言寡语，在自己面前，始终恪守君臣之礼，是个可以堪当大任的忠臣。
外戚势力过于强大，把持朝政，前提条件大都是君主年幼或懦弱无能。
有皇权稳固的父皇在，外戚就不可能掀起风浪，以目前来看，自己能够登基的年龄，至少也是年近半百去了。
舅父到那会儿，已经垂垂老矣，指不定还在不在朝堂里。
表弟盛全不是那等骄奢淫逸之人，能力尚可，为人端方守礼，将来最多承袭盛家的门楣，安安分分做个守成的官员。
至于即将成为自己岳丈的顾家，顾廷烨对父皇忠心耿耿。
顾书昌的能力虽不及顾廷烨，但也承袭了顾家的忠勇血脉，与自己更是交情匪浅，将来未必不能重用。
静坐片刻，赵璟起身来到案前，将自己这段时日在北平府的感悟与所作所为一一写在信中，遣人快马加鞭送往京城。
一连八九日后，汴京，皇宫，福宁殿内。
赵晗看完他递来的书信后，不由得面露欣慰。
当即提笔蘸墨，写道：「吾儿能亲察疾苦，躬行实务，朕心甚慰，北平之事，你尽管放手去干。」
「不必忌讳官职高低，亲疏远近，凡有阻碍，可直接递摺奏来，朕为你————」
坐在不远处圈椅上的顾廷烨抬手扶了扶眼镜，开口道：「太子殿下能有此悟性，实乃圣上之福，大周之幸啊！」
赵晗呵呵一笑，对于赵璟的一言一行，他心里都满意的很。
江山能够后继有人，的确是好事一桩。
他希望赵璟能成为一个仁明的守成之君，但也不能像先帝那样，仁的就只剩下仁了。
「边地虽苦，但最能磨砺心性，你家书昌肯定也长进不少。」
顾廷烨摆摆手，谦虚道：「他就是跟着去瞎胡闹罢了，不惹祸就行。」
「留在京城里，就算他不想，那些狐朋狗友也会主动凑上来，时间一久，难免沾染到纨絝习气。」
「毕竟臣当年就是这麽过来的。」说罢，他自嘲一笑。
接着晃了晃脑袋，将眼镜从鼻梁上取下来，「这眼镜戴上视物的确清楚许多，但时间一久竟还有些头晕。」
赵晗端起案几上的茶盏，慢悠悠呷了一口，「过十来日就能慢慢适应了，朕还让玻璃局制出一件宝贝。」
「朕将其取名为千里镜，若站在城楼上，可看清至少十馀里外的风吹草动。」
此话一出，顾廷烨面露惊讶，「十馀里外？！真的假的？这要是用在战场上，岂不是能将敌军的动向尽收眼底？」
「堪称军国利器啊，边关了望，水师侦巡，乃至城池防务，都将为之改观。」
赵晗笑着点头。
侍立在一旁的庆云会意后，捧来一个紫檀木长匣，将木匣打开，一只由黄铜打造的单筒千里镜静静卧在锦缎中。
「试试看吧，朕命工匠调试月余时日才算勉强成功。」
赵晗说话间，顾廷烨已经按捺不住的凑上前，眯起眼睛端详片刻后，拿上千里镜，快步往殿外走去。
当他举起镜筒对准远方时，不由得深吸一口气。
远处值守宫门禁军们身上的铠甲纹路清晰可辨，缓缓移动镜筒，就连城门上方的旌旗他都看的一清二楚。
「妙啊！」顾廷烨低叹一声，心中震撼不已。
「千里镜，这名字取的也是妙极，透过此物，臣感觉就像开了千里眼一样！」
赵晗站在一旁，慢悠悠道：「可惜工匠们的手艺尚欠火候，眼下只能制成单筒镜。」
「等将来双筒镜问世，视野还能更广些。」
此等军国利器，他是没打算像眼镜一样在市井上流通。
只用于军中，所有千里镜都需登记造册，镜身镌刻编号，由兵部统一配发，若不慎丢失，严查到底。
顾廷烨自然也明白此物的重要性，小心翼翼将千里镜放回木匣，不知怎麽着，他心里还有点不舍得。
看出他的心思后，赵晗呵呵笑道：「仲怀若喜欢，这个就先赐给你。」
顾廷烨听到此话，先是一愣，随即面露狂喜，双手接过木匣后，忙躬身行礼。
「臣谢圣上隆恩，定当视若珍宝，妥善保管！」
不多时，顾廷烨抱着木匣，步伐轻快，满面红光的退出皇宫，坐上回府的马车。
与此同时，后宫，仁明殿内。
清冽的茶香丶各式点心的甜糯香交缠在一起，欢声笑语连绵不绝。
王若弗丶海朝云丶如兰丶申和珍丶品兰等几名京城有头有脸的官脊们齐聚于此。
每次进宫，相较于华兰，如兰更喜欢凑在明兰身边说话了，原因很简单，她一直不喜欢听华兰对自己说教。
华兰现在的身份又过于尊贵，即便是亲姐妹，一言一行都要讲究规矩和体统，她最烦这些。
「听说四姐姐家的蓁姐儿婚期将近，我给她备了份添妆礼。」
「你寻个机会帮我捎给她，权当我这当姨母的一点心意。」
明兰端坐在绣墩上，身着秋香色锦缎长裙，发髻轻挽，眉眼舒展，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笑意。
如兰轻哼一声，「你怎麽和大姐姐说一样的话？」
「蓁姐儿打小养在祖母身边，听说性情爽利，不拘小节，颇有吴大娘子年少时的风范。」
「咱们就当是看在她的颜面上。」明兰挽起她的手，笑眯眯的说着。
如兰眨眨眼，「也罢，我答应你了，不过等我家贵姐儿出嫁，你送来的添妆，可要远比给她们的贵重才行。」
除长子文怀筠之外，如兰还得了位姑娘，乳名贵姐儿，将将四五岁的年纪，如兰喜欢的很。
「这是肯定的，五姐姐尽管放心。」明兰莞尔一笑。
在家中时，如兰虽喜欢指使自己帮她做针线，下厨做饭，但总体来说，还是不错的。
每年生辰丶及笄丶当初她进宫时，都有拿出压箱底的好东西送给自己，和她说话，从来都不用虚与委蛇。
拈起一颗蜜饯放入口中后，如兰垂下眼帘，低声道：「蓁姐儿的性情是不错，O
「可墨兰其他几个姑娘就有些一言难尽了，尤其是苗姐儿，小小年纪就学会看人下菜碟。」
「听韦大娘子说，在家里头也折腾的很，作天作地，刻薄几个妹妹，颇有墨兰小时候的模样。」
明兰抿了抿唇，端起茶盏，缓声道：「可见孩子的心性和长辈的教养息息相关。」
如兰深以为然的点点头。
「有道理，我和大姐姐都是母亲生的，她打小在祖母身边养着，性格就是不一样，和母亲都没什麽相似的地方。」
不远处，王若弗应付完几名官眷后，满眼含笑的来到华兰身边。
「母亲许久没进宫来，可有想我？」华兰搁下茶盏，面容温婉华贵，笑意盈盈的看着她。
王若弗点点头后，轻叹一声。
「日日都想着呢，我和如兰倒是能时常见面，可她说话不过脑子，终究还是没你贴心，根本体谅不到我的难处，」
华兰笑道：「当初母亲若能狠下心来，把五妹妹送去给祖母教养，现在不就有个能说贴心话的姑娘了。」
「呵，我真送老太太也未必肯收，她那性子去寿安堂，指不定闹出什麽么蛾子。」
「罢了罢了，不扯这些。」王若弗摆摆手，话锋一转。
「那日全哥儿和沈家姑娘相看后，瞧着互相好像都挺满意的，你意下如何？」
华兰沉吟片刻，「沈家姑娘出身山东大儒，定然是饱读诗书，知书达理。」
「长柏和海氏既都觉得好，想来也是仔细考察过的，未必不能促成这门亲事，母亲是有什麽不满意的地方？」
王若弗攥紧帕子，眉头微蹙，支支吾吾道：「我————我也不是有什麽不满意的————」
「就是————沈家姑娘进门后，肯定和海氏是一条心。」
「我这做婆母的，本就不如儿媳有能耐，将来内宅的事情，只怕是越发轮不到我做主！」
「前些年老太太压着我，做什麽都要先看老太太的脸色，好不容易熬到老太太身子弱了，不大管事。」
「海氏偏又进门了，嘴上恭敬让人挑不出错处，做事也有章程，有算计，府里的老人现在都服她，再添个和她一条心的孙媳妇。」
「我乾脆成个摆设罢了！」
听着她的这番话，华兰心里暗暗琢磨片刻后，已经明了。
于是宽慰道：「祖母当年约束您，原是怕您性子直，在林氏面前吃亏。
「海氏管家这些年，一直井井有条，没出过半点纰漏，外人谁不夸她贤良。
「」
「俗话都说，管家三年狗都嫌，桩桩件件都要操心，您在家中享清福，难道不比抓着这些琐事强？」
「况且全哥儿是您亲孙子，孙家姑娘将来真嫁进来，自然要更敬您这个祖母。」
「您真心待她，也不见得就和海氏一条心了。」
王若弗扯了扯嘴角，心里一团乱麻，「我————我也不是想要争什麽，就是怕失了面子————」
「只要有女儿在，家中上下谁敢不敬您？」华兰握着她的手，语气笃定又带着几分打趣，眼下满是笑意。
王若弗抬眸看她。
良久，轻轻吐出一口浊气，怅然道：「也对，随她们吧，横竖海氏是个有分寸的。」
「抛开这些，那姑娘的确不错，模样周正，谈吐大方，老太太也满意的很。」
「等全哥儿的婚事议定，下完聘礼，我打算去兰溪乡下老宅小住几日，瞧瞧叔婶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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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兰也清楚自己母亲幼时的事情。
她点头道：「也好，他们年岁已高，母亲去探望探望也是应当的，去时别忘代我向他们问个好。」
「知道了。」王若弗应了一声。
直到申时将过，众官眷才纷纷行礼告退，各自坐上回府的马车。
刘妈妈端坐在一侧，替王若弗拢了拢盖在膝上的锦缎小褥。
「到底还是娘娘的话管用，奴婢就是磨破嘴皮子，夫人也听不进去，非信那几个该死婆子嚼舌根的话。」
「我看她们和夫人说这些，就是和二哥儿媳妇有仇怨，等去兰溪老宅时，奴婢陪你一块儿。」
王若弗斜睨了她一眼，「你不回家陪孙子？倒要跟着我去乡下遭罪。」
刘妈妈笑道：「陪孙子什麽时候都成，奴婢也好些年没跟夫人回过兰溪老宅了。」
「那就一言为定。」说罢，王若弗眉宇渐渐舒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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