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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拍摄了一个月的场内戏后,迎着凛冽的寒风，剧组一众人走上街头。
各式器材准备就绪，导演彭怡坐在监视器前,带着手套的双手握在一起，试图增添一些温度。
而监视器屏幕的中心,江谙穿着深色的外套,颈间裹着一条驼色的围巾。
他的头发没有加重定型,带上了些空气中的湿气，时而被流动的冷风吹拂。
他们在这里已经准备了一段时间,江谙的手指因为风吹而泛红，但也更契合剧情，所以未加处理。
呼吸间，白气升腾,场记板打下,拍摄开始。
清晨的街头，并没有太多行人,正常的卖艺者都不会选择这个时间表演。
但是长椅上的青年，随意扫动琴弦，最开始是随着韵律轻哼,而后便偶尔有单独的词语冒出来,虽然这些词语彼此间并不能连成通顺的句意,却像是失去了本身的含义，只是作为一种声响配合着琴音，在交流着互不认知的语言。
空气中满是沁人心脾的冷意，悦动的音符却是生动的。
青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雏阳自东而上，光线逐渐由侧边升至发顶。
最后一个琴音落下,他抬起眼，手掌按上面板，象征着上午的表演告一段落。
而在此时，林奕灿扮演的少年走入镜头，似是天真而烂漫地鼓起掌来。
这是主角与少年的初遇。
镜头外，虞泊秋看着正在拍摄的两人。
即使他身上贴了暖宝宝，穿得也是最厚实温暖的衣服，接触地面的双脚仍然感受到阵阵冷气。
他眨了眨因为低温而泛酸的眼，视线落到江谙那双暴露在空气中，被冻得通红的双手。
他戴着手套，都觉得手指僵直无法活动，难以想象江谙是如何在这种情况下，仍然能灵活弹琴甚至十足悦耳的。
“Cut！()”彭怡叫停，走上前让林奕灿表情不要那么僵硬，要显得人物古灵精怪一点。
林奕灿连连点头，不断用手拍打自己的脸：“不好意思导演，实在是太冷，脸都僵了。ツ()『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彭怡回过头：“有没有人给他准备点热水？”
小玥现在虽然需要做的不多，但每场戏都会在旁观看，此时便主动从保温袋里掏出玻璃杯，递给林奕灿：“你可以喝掉一点，再用瓶身暖暖脸。”
林奕灿一个小透明，本不想麻烦其他工作人员，刚准备自己去找热水，没想到天降仙女，顿时如获甘霖，声音比刚才戏里还甜：“小玥，谢谢你~”
“不错不错，记住这个感觉，等会就这么演。”彭怡及时提醒。
在导演二人的旁边，江谙刚放下吉他，一杯温度恰好的水就被递到了他左手掌心，他抬起眼，还未说什么，虞泊秋已经握着他的右手，搓揉起来。
他的手刚才已经没有什么知觉，此时骤然接触到温度，苏醒的毛孔像被毛刺扎到一般，下意识想要收回，却被虞泊秋更紧地握住。
()“如果放着不管，血液不流通，会得冻疮的。”虞泊秋道。
等江谙喝好水，他将水杯放到长椅上，又拿起另一只手揉搓起来。
手指收拢又展开，刚才肉眼可见的肿胀消去了一些。
虞泊秋转头，见彭怡还在给林奕灿讲戏，便将准备好的手套给江谙套上。
这些日子以来，江谙总是默许虞泊秋的行为，却没有多说过一句，今天却是轻声打趣：“小虞助理这么贴心，不知道能拿到多少工资？”
虞泊秋将水杯收回包里，闻言笑着看他：“全凭雇主良心咯。”
江谙轻笑：“可以考虑，过年发个大红包。”
虞泊秋眉眼弯起，心中对这一次的春节格外期待。
临近岁末，因为投资人许可，剧组里的工作人员按批次地开启了回乡之旅，有一些愿意留守的，便聚在剧组里，准备一起过年。
可惜的是，疗养院的一通电话打破了虞泊秋的所有安排，他本打算年后再回去探望奶奶，没想到医生先发来了急电。
虞泊秋满怀歉意地向江谙说明缘由，江谙反倒是皱起眉，不觉得这有什么好道歉的。
“要不要我和你一起去？”他问。
虞泊秋自然是心动的，只是想到医生说的一些细节，他还是摇头。
“奶奶是在被亲戚探望后发病的……”他低下头，“董事会那些人，我原想等时机成熟再处理，没想到他们等不及……”
“只是，他们欺负一个不良于行的老人算怎么回事——”虞泊秋的声音发紧，身侧的拳头紧握着。
关于鱼悦娱乐，他本就没有多大贪念，他唯一的底线只有奶奶而已，偏偏总有人不识好歹……
泛起青筋的手被另一双大手握住，鼻尖接触到衣料，不自觉嗅到苦松淡香。
后背落下被轻拍的重量，磁性中略带柔和的声音在耳侧响起：“别担心，奶奶会没事的。”
胸腔间躁郁的情绪被轻柔安抚。
“嗯……”
虞泊秋低下头，将脸埋入江谙的肩颈。
他抬起手，环抱住身前人的背。
寒冷潮湿的空气中，彼此干燥的温度传递，带来熨帖人心的温暖。
……
虞泊秋的回归刻不容缓，当天傍晚便踏上了归途。
入组一个多月以来，这是江谙的房间最冷清的一次。
寒冬料峭，江谙伸出手，指尖抵上泛着寒意的玻璃窗。
放目远眺，仍然有剧组在夜晚开着大灯进行拍摄，偶尔传来几声模糊不清的呐喊。
江谙似是在出神，又似是在观察，看着片场中心，女演员一次次地甩开男演员拉扯的手，两人似乎在激烈地争吵着什么。
兀自站立许久，直到放在窗台上的手机屏幕亮起。
明明不在视线范围内，江谙却如同有感应般低下头——
虞泊秋飞机落地了，报来平安的消息。
【YU
：正在往疗养院赶，大概一小时后到。】
江谙拿起手机，终于动了动脚步，将窗帘拉上，刚才还具有存在感的对戏声，瞬间被隔绝在外。
他走向沙发，同时手指在屏幕上轻敲：【医生怎么说？】
【YU：不清楚，只是和我说需要紧急会面，问他具体情况，却说见面再详谈。】
江谙眉头微蹙：【他不是你雇佣的医生？】
【YU：是跟随我奶奶十几年的医生。】
【YU：所以我才这么着急……如果只是寻常的症状，他会依照我奶奶的意思，尽可能不让我担心……】
指尖停顿，江谙看着手机屏幕，不知该回些什么。
安慰别人这件事，他实在不拿手。
想了又想，最终只是编辑：【会好的。】
虞泊秋却没有介意这二个字无足轻重，立刻回了个乖乖点头的表情包。
【YU：谢谢。[拥抱]】
虞泊秋这一路归程，将近六个小时，心就没有放下过。
所以当他忧心忡忡推开病房门，恐惧见到内心预设的场景，却发现奶奶正在画架前，拿着画笔随性作画的时候，很是呆怔了几秒。
“奶奶……”虞泊秋如释重负的同时，心中却也浮起疑问。
他走入房间，关上门，以免温暖如春的房间走风。
远离了商场的勾心斗角，老人此时面色红润，下笔时对画笔的控制力都稳了许多。
老太太早已得到他到达的消息，听到声音也不回头，而是先将纸上的花瓣画完，才终于将注意力转向身边高挑俊秀的青年。
“你还知道来看我。”老太太推动轮椅向后滑行几步，抬头正面看向虞泊秋，语气里有些嗔怪。
虞泊秋这段时间的作为，目的是什么，虞子彦和老太太都是十分清楚的，所以这句话并不是责怪，而是打趣罢了。
“奶奶——”被长辈揶揄，虞泊秋面上红了些，果断转移话题。
“他们这次太过分了，我没想到他们会敢来打扰您。”虞泊秋半蹲下身，将奶奶膝上的毛毯向上拉一些。
“不用在意这些人。”数十年的相处，老太太早已摸清了那几个侄子侄媳的能耐，平日里再怎么吵闹，也兴不起什么风浪。
不过是替人作枪的棋子罢了。
“你之前说在调查的事……证据收集得怎么样了？”细瘦苍老的手缓慢抬起，将虞泊秋垂落在眉前的发丝撩起，抚平。
虞泊秋握住奶奶低温的手，脸颊蹭了蹭掌心，如同依赖母亲的小兽。
他眼睫垂下，唇边生起讥讽的笑意：“基本可以确认了。”
老太太为了给虞泊秋创造出击的机会，都特意大动干戈配合那些人演戏了，他自然要顺应着借题发挥，让那些人吃到自己愚蠢酿下的苦果。
……
得知虞泊秋要照顾奶奶，短期内无法回来，江谙自觉心情很平静。
虽然无论是演
戏的时候，还是空闲的时候，都少了一个只要侧过头，就能收获到的温柔笑容。
原来平静与平和，可以说相近，也可以说截然不同。
他之前以为，只要远离世俗，将繁杂的事物抛之于外，孤身一人就是他追求的状态。
但也许，上辈子他无法真正解脱的原因，是因为即使能得到重生的机会，他也依然无法认清，自己内心真正渴求的是什么。
独处的时候，思绪总是散漫而放飞的。
尤其是身处于日渐空落的拍摄基地。
绝大多数工作人员和演员都已经回家，剩下的零星几人约好了一起跨年、吃年夜饭。
当然，并不包括江谙。
以长久的习惯来说，他早就对孤独习以为常。
唯有一人巧妙地穿过了他的固防。
让浅淡的思念情绪，在他心头萦绕。
“咚咚。”
敲门声打破了一室静谧。
江谙看向房门。
理智告诉他，刚刚还在语音里控诉竟然要在过年处理工作的虞泊秋，99%的概率不可能出现在这里，但心脏还是因为那1%的可能而期望地跳动着。
走向大门的时候，江谙的眉头逐渐皱起。
不愿相信自己竟会因为另一个人的到来而感到期待。
姜楠满脸紧张地站在房间门前，她嘴唇被抿得发白，双手不断搓揉着，不知是因为寒冷的空气，还是在缓解不安的情绪。
轻微的脚步声后，咔嗒一声，门被打开。
姜楠抬起头，刚想打招呼，看到的却是江谙面上略显不满的表情。
她心中咯噔一声，以为是自己的到来让江谙不高兴了。
“哥哥，过年好。”姜楠依然先乖乖问好，而后低下声音，忐忑道：“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了？”
见到姜楠，江谙方才脑海中的思考瞬间消散。
“怎么会。”他迅速调整了状态，打开门让开身，“外面冷，先进来吧。”
姜楠多看了几眼江谙的表情，确认不是勉强应承自己，才终于松了口气。
唇边溢上笑意，她跟着身形挺拔的男人，走入温暖的室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