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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宵节前夕，虽然已经上班，但是年味并没有散去。
尤其是做房地产销售的企业，门前的鞭炮碎屑铺了满地，像是特意剪裁的红绒毯，喜洋洋欢迎着贵客。
不过，二沙岛别墅群销售中心还是门口罗雀。
...
雪落无声，却在天地间铺开一片洁白的秩序。陈着站在办公室窗前，看着北京城被初雪温柔覆盖，街道上行人裹紧衣领匆匆穿行，像是一帧帧缓慢移动的生活切片。他的手机静静躺在桌上，屏幕忽然亮起??一封来自新疆和田的邮件自动推送进来，标题只有两个字：“开学。”
他点开附件，是一段三分钟的视频。画面里，一位维吾尔族老太太坐在土坯房门前的矮凳上，戴着老花镜，手指颤巍巍地翻动一本《国家通用语言文字基础教程》。她身边坐着几个七八岁的孩子，齐声朗读着拼音。镜头缓缓扫过墙上的黑板，上面用粉笔写着一行汉字：“我们今天学会了‘希望’这个词。”
视频末尾，老人抬起头，对着镜头笑了笑，说了一句不太流利的普通话：“谢谢你们……让我也能上学。”
陈着闭上眼，深吸一口气。这本该是最平常不过的一幕，可他知道，在这片曾有近半数妇女终身未识字的土地上，这样的场景意味着什么。
林小雨推门进来时，正看见他低头整理那封公开信的打印稿。她没说话，只是轻轻放下一杯热茶，然后从包里取出一份文件：“昨天晚上，青海玛多县共学小组提交了今年第117份实践报告。他们用学到的灾后重建知识，自己设计了一套抗震帐篷结构图，已经通过县住建局评审，准备批量生产。”
“又是民间智慧倒逼制度改进。”陈着轻笑，“我们教他们的不是答案，而是提问的方式。”
“问题来了。”林小雨神色微凝，“教育部基础教育司刚刚来电，说有地方反映，部分家长质疑‘共学盒’内容‘超出义务教育范畴’，尤其反对农村孩子学习法律、金融、公共事务等课程，认为‘容易惹事’‘心野了就不肯种地打工’。”
陈着沉默片刻，起身走到白板前，写下四个字：**认知赋权**。
“他们怕的从来不是孩子学不会，而是怕孩子学会了。”他说，“一旦一个人知道自己的权利可以主张、命运可以改变，他就不再甘于被安排。这不是危险，这是觉醒。”
林小雨点头：“但我们不能硬碰。现在平台进入两千多个乡镇学校，一旦被全面叫停，损失的是几十万孩子的可能性。”
“那就换个说法。”陈着转身，在白板上画出一个三角形，“把‘维权课’改成‘生活能力课’，把‘征地补偿法条解读’包装成‘家庭资产保护指南’，把‘劳动合同陷阱识别’变成‘找工作避坑手册’。内容不变，话语体系重构。”
“打个安全壳？”林小雨挑眉。
“不，是穿件外套。”陈着纠正道，“内核必须纯粹。我们可以妥协表达方式，但绝不能稀释实质。否则，我们就成了另一种形式的审查者。”
两人正说着，系统警报突然响起。AI监测到甘肃武威某镇微信群爆发激烈争论，关键词包括“低保被冒领”“村干部亲属优先”“监控查不到”。平台自动触发舆情响应机制，将信息同步推送给当地纪委信访通道，并激活两名熟悉西北基层治理的公益律师在线值守。
十分钟后，一名用户上传了一段录音：村委会办公室里，一位村民质问村支书为何自己母亲病逝半年仍被列入低保名单，而钱款去向不明。对方态度强硬：“你懂个啥？这是上面定的！”
陈着听着录音，眉头越皱越紧。“这不是个别腐败，是系统性信任崩塌。”
“更麻烦的是，”林小雨调出数据面板，“过去三个月，类似‘基层权力监督’类课程访问量增长340%，但配套支持跟不上。很多人学完法条，却找不到申诉路径，情绪积压反而更容易激化矛盾。”
陈着猛地站起身：“建‘最后一公里援助站’。”
“你说什么？”
“我们在每个地级市设一个实体联络点，由退休法官、教师、记者或退役军人担任‘共学顾问’，负责接收疑难求助、协助材料整理、对接正规渠道。不替人打官司，只帮人走程序。”
“资金呢？编制呢？场地呢？”林小雨连问三句。
“没有编制，就用志愿身份；没有经费，就众筹运营；没有场地，就借社区活动室、图书馆角落。”陈着语速加快，“我们要让每一个想讲理的人，都能找到一张桌子、一把椅子、一个愿意听他说话的人。”
当天下午，项目立项命名为“灯塔计划”。首批招募公告发布不到十二小时，收到七千余份志愿者申请。其中有前检察官、有辞职返乡的大学生、有因举报污染被迫离职的环保员……他们共同的签名栏里写着一句话：“我曾被照亮，现在我想持灯。”
寒冬持续深入，平台迎来一次意想不到的技术危机。
腊月十五凌晨三点，值班工程师紧急呼叫陈着??“共学3.0”核心数据库遭遇大规模异常访问，疑似境外组织试图窃取用户学习轨迹与地理位置信息。防火墙虽成功阻截，但部分缓存数据已被标记为高风险。
“谁要这些普通人的学习记录？”林小雨赶到公司时脸色发白。
“想知道一个农民什么时候学了《土地管理法》，一个工人何时搜索过工伤赔偿流程，一个残障人士是否接触过集体诉讼案例。”陈着声音低沉，“这不是偷数据，是恐吓。”
团队连夜召开安全会议，决定启动“蜂巢架构”应急预案：将全国用户按地理区块分割为三百一十六个独立子系统，彼此隔离运行；同时上线“影子账户”功能，允许敏感地区用户以虚拟身份学习，所有行为痕迹自动加密混淆。
与此同时，公安部网安局主动介入调查，并通报一条线索：近期有多起针对民间教育类平台的网络攻击均指向同一境外IP集群，背后疑似存在某些国际基金会资助的“社会治理干预项目”。
讽刺的是，这些组织一边在中国境内推动所谓“公民素养提升”，一边又在暗中收集底层民众觉醒迹象，作为向donors报告的“社会不稳定指数”。
“我们成了试验品。”林小雨冷笑，“他们希望看到穷人识字，但不能真的改变命运。”
“那就让他们看看什么叫不可控的变量。”陈着下令，“把‘信息安全课’升级为全民必修模块，教会每个人如何防钓鱼链接、识别数据追踪、使用匿名浏览工具。再发布《普通人自保手册》，图文并茂，连小学文化都能看懂。”
一周后，这份手册在社交平台疯传。有网友调侃：“以前我以为上网就是刷短视频，现在发现连搜个‘怎么离婚’都可能被监控。”更多人开始主动启用平台提供的隐私保护模式，甚至自发组建“数字防护共学组”，互相教学反追踪技巧。
风波尚未平息，春节临近，一则新闻悄然震动全国。
央视《新闻联播》播出专题报道《新春走基层：大山里的法治课堂》。镜头转入云南怒江傈僳族村落，一群村民围坐在火塘边，通过“共学盒”观看“年关讨薪实战演练”直播课。主讲人竟是去年靠平台维权成功的农民工李志远，他一边演示如何录制对话取证，一边教大家写《欠薪催告函》模板。
节目最后，主持人总结道：“越来越多的普通人正在通过数字化手段，掌握维护自身权益的能力。这种自下而上的法治实践，正成为乡村振兴的重要支撑力量。”
当晚，平台新增注册用户突破六十万。多地网友留言：“原来新闻也能为我们说话。”
除夕夜，陈着独自留在办公室守岁。窗外烟花爆绽，映照着他桌上的那本《张桂芳共学笔记》。他翻开最后一页，发现不知何时被人夹进了一张明信片??寄自广西百色，背面手写着一首小诗：
>“从前我跪着求人签字，
>现在我站着念法条。
>共学盒不大，
>装得下一个翻身的梦想。”
手机震动，是林小雨发来的消息：“刚接到司法部电话，‘灯塔计划’被纳入2025年基层社会治理创新试点项目，首期拨款八百万元，要求三个月内建成五十个示范站点。”
陈着盯着屏幕看了很久，回了个表情包：一盏油灯，火焰跳动。
新年钟声敲响之际，他打开平台后台，查看实时数据地图。那一颗颗代表学习行为的光点，如星河般遍布城乡山野。西北戈壁有牧民在零下二十度的毡房里听课，东南渔港有船老大边补网边背诵安全生产条例，东北老工业区的下岗工人正组团报名“再就业技能包”……
这一刻，他忽然明白，真正的变革从不喧嚣。它藏在一节电池坚持播放完的课程里，躲在一句磕巴却坚定的“我要申请复议”中，生长于千万个平凡人选择不再沉默的瞬间。
正月初六，一场罕见的沙尘暴席卷北方。
但就在这样的天气里，内蒙古阿拉善盟传来消息：六个牧民组成的“沙漠共学小组”利用平台气象预测模型，提前七十二小时预警强风来袭，组织周边三十户人家加固围栏、转移羔羊，避免直接经济损失超四百万元。事后，旗政府专门致谢，并邀请他们参与编制《牧区应急响应手册》。
“他们不再是被动受灾者，而是区域风险管理者。”林小雨在周会上感慨。
陈着补充：“当知识真正下沉，最偏远的地方也能产出前沿经验。我们需要做的，是把这些草根智慧反哺回系统，让它变得更聪明。”
于是，“群众智慧反哺工程”正式启动。平台开辟“土办法实验室”专区，鼓励用户上传本地化解决方案。短短一个月，汇集各类实用创新上千项：
-贵州苗寨匠人发明的“竹制防滑梯”，适用于山区雨季出行；
-河北邯郸农民改良的“低成本滴灌装置”，可用废弃饮料瓶组装；
-黑龙江林场护林员总结的“野生动物出没规律表”，帮助减少人兽冲突。
这些内容经专家评估优化后，被打包成“乡土智慧工具箱”，免费推送给同类地区用户。
春天来得悄无声息。
三月八日国际妇女节，平台发布特别专题《她们的声音》。其中一段视频引发全网共鸣：四川大凉山十三位彝族女性组成“阿嫫法庭”，依据《妇女权益保障法》调解村内家暴、彩礼纠纷，开创“传统习惯法+现代法律”双轨调解模式，获县法院正式认可为“诉源治理协作单位”。
一位参与者面对镜头说：“以前挨打了只能哭，现在我知道，我可以喊停。”
同一天，国务院办公厅印发《关于推进全民终身学习体系建设的指导意见》，明确提出“支持社会力量开发普惠性数字学习资源”“推动法律常识、财务知识、心理健康等课程进社区、进乡村、进工厂”。
文件下发次日，陈着收到一封特殊来信??最高人民法院研究室邀请“共学平台”参与起草《基层普法智能化建设参考标准》，并建议将“实践反馈闭环”机制纳入全国智慧法院试点经验推广目录。
“我们被体制接纳了。”林小雨喃喃。
“不，”陈着摇头，“是我们证明了另一种可能的存在。现在，他们不得不正视它。”
四月中旬，南方进入梅雨季。
陈着带队前往湖南岳阳考察“灯塔计划”首个城市站点。这里由一位退休女法官主持，每周接待近百名来访群众，协助处理房产继承、物业纠纷、子女抚养等问题。墙上挂着一面锦旗，写着：“灯塔不灭，民心有依。”
走访途中，他们遇见一位六十岁的菜农刘建国。老人三年前因征地补偿争议几乎抑郁，后来通过平台自学行政诉讼流程，在志愿者指导下打赢官司，如今不仅拿回应得款项，还义务担任镇里“法律明白人”培训讲师。
“我现在每天早上五点起床，先看十分钟共学课。”他笑着说，“感觉自己像个学生，挺好。”
回程高铁上，林小雨望着窗外连绵春雨，忽然问：“你说，十年后人们会怎么评价我们做的事？”
陈着望向远方朦胧的山影，答：“不会记得我们的名字。但会有无数人，在某个需要说‘不’的时刻，想起曾经有人教过他们该怎么开口。”
列车驶过隧道，黑暗刹那吞没一切。片刻后，光明重现，大地已在眼前铺展无垠绿意。
他知道，这场静默的革命仍在继续。
没有旗帜，却处处是阵地；
不见呐喊，但回声已响彻山谷。
那些曾匍匐于尘埃中的灵魂，
正一寸寸挺直脊梁，
用学到的每一个字、每一条理、每一次抗争，
书写属于这个时代的，
人民宪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