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秒记住【笔趣阁】biquge365.net,更新快,无弹窗!
第十七章血脉的真相(第1/2页)
金色液体在晶体坟场的幽暗地面上汇聚,起初只是一滩缓慢扩大的、粘稠的、散发着微弱光晕的痕迹。但紧接着,违背一切物理法则的异象开始了——那摊液体边缘微微抬起,像某种海洋生物试探性的触须,又迅速缩回。接着整个液面开始波动,不是被风吹动的那种涟漪,而是从内部涌起的、有节奏的起伏,仿佛底下藏着一颗正在苏醒的心脏。
陆见野单膝跪地,手撑着膝盖,掌心被粗糙的晶体碎屑硌得生疼。他盯着那团金色液体,看着它如何从一滩无序的泼洒,渐渐收缩、聚拢、塑形——先是一个边缘模糊的水洼,然后变成一团颤动的胶质,接着表面开始硬化,析出第一个晶面。那是完美的六边形,像蜂巢的一个格子,在幽暗中闪着冷硬的光。然后是第二个、第三个晶面,几何结构越来越复杂,二十面体、三十二面体、六十四面体……最终定型为一颗拇指大小的、拥有上百个微小晶面的完美多面体。
它悬浮起来了。
离地三寸,静止了一瞬,然后开始缓缓旋转。每个晶面都像一面微小的镜子,映出不同的影像碎片:母亲临终时微微上扬的嘴角,秦守正手指抽搐的瞬间,雨夜实验室窗上蜿蜒流下的雨痕,病床白色床单的褶皱。所有的记忆被压缩、切片、封存在这些微小的镜面里,随着旋转汇成一道令人眩晕的光流。
就在这时,他怀中有东西开始发烫。
不是温度的烫——至少不全是。那是某种更深层的共振,像第二颗心脏被植入胸腔,此刻突然苏醒,开始以完全不同的节律搏动。陆见野慌忙伸手入怀,取出那尊苏未央的水晶雕像。雕像在他掌心剧烈震颤,每一次震动都让他的指骨发麻。
水晶在发光。
不是从内部透出的柔和金光,是表面的反光——它在反射那颗悬浮的金色晶体。不,不是反射,是共鸣。两颗晶体之间,空气开始扭曲,然后一道金色丝线凭空显现,细若游丝,却亮得刺眼,像用熔化的黄金在虚空中拉出一条直线。丝线连接了两颗晶体,绷得笔直,然后开始颤抖——起初是细微的、几乎看不见的颤动,接着频率越来越快,快到最后只剩下一片金色的虚影,像琴弦被无形的手指拨动到即将断裂的极限。
然后它断了。
不是断裂,是散开。细如蛛丝的丝线在某个临界点炸裂成千万条更细的、几乎透明的光线,每一条都悬浮在空中,颤抖着,调整着角度和位置,像一场金色的、三维的编织,一场没有织布机的、纯由光完成的纺织。
它们在写字。
光线在半空中拼出一行字,每个笔画都由数百条微光交织而成,那些光还在微微颤动,让字迹看起来像在呼吸:
墟城墓园,第七区,第44号墓
字迹悬停了整整三次心跳的时间,然后骤然消散,像被风吹散的萤火。金色晶体“啪”地一声坠地,光芒尽失,变成一颗普通的、不透明的琥珀石。苏未央的雕像也安静下来,温度褪去,恢复成冰凉的水晶质地。
陆见野伸出颤抖的手,捡起那颗金色晶体。触感温热,带着一种诡异的生命力,像刚从活物体内取出的、还在搏动的器官。他把它和雕像一同贴胸收好,站起身时膝盖发出轻微的咔嗒声——保持同一个姿势太久,关节已经僵硬。
墟城墓园。第七区。第44号墓。
他知道那个地方。墟城唯一尚存的公共墓园,埋葬着无人认领的骨灰,没有名字的亡者,以及所有被时代和社会遗忘的存在。第七区是其中最边缘、最荒凉的区域,据说埋的都是“非正常死亡”——实验事故的牺牲品,情感崩溃的疯子,以及那些被官方文件标注为“失败品”的生命。
他必须去那里。
---
雨后的墟城有一种虚假的清澈。街道被冲刷得发亮,柏油路面映出破碎的天空。霓虹灯在水洼里的倒影扭曲成融化的色块,像孩童随意泼洒的颜料。陆见野穿过城市暗巷,没有使用能力,没有隐藏身形,只是走。纯粹的、机械的行走。每一步,脚下的水洼都溅起细小的水花,映出他苍白而空洞的脸——那张脸现在看起来如此陌生,仿佛属于另一个人。
墓园在城市最北端,紧邻着早已废弃的工业区。锈蚀的铁门半开着,铰链发出悠长刺耳的摩擦声,像垂死者最后的呻吟。门卫室空无一人,窗户玻璃破碎,里面堆满枯叶和鸟粪。这里早就被遗忘了——墟城的人习惯了向前看,连死者都必须学会自己腐烂,不给人添麻烦。
第七区在墓园最深处。陆见野踩过杂草丛生的小径,两旁墓碑东倒西歪,有的只剩半截残碑,有的干脆平躺在地,像被推倒的多米诺骨牌。月光很淡,被厚厚的云层过滤后只剩下灰蓝色的微光,整个世界浸泡在这种褪色的、像旧照片一样的色调里。
第44号墓没有墓碑。
至少没有传统意义上竖立的石碑。那里只有一块光滑的黑色石板,一米见方,平铺在地面,像一块沉入泥土的、巨大的黑板。石板边缘与土地严丝合缝,表面光滑如镜,倒映着天空流过的、破碎的云影。
陆见野在石板前跪下——不是仪式性的下跪,是双腿突然失去力气,膝盖重重砸在湿冷的地面上。他伸出手,手指触碰到石板表面。
冰冷。但不是石头的冰冷,是某种人造材料的触感——坚硬、均匀、带着轻微的电子质感,像触摸一台关闭已久的屏幕。他的指尖拂过石板,在右下角摸到一行极小的、凹陷的刻字。他俯身凑近,鼻尖几乎贴到石板,才看清那行字:
此处安息着一次未完成的诞生
字很小,刻得很深,每个笔画都干净利落,是秦守正的笔迹——那种冷静的、精确的、不带任何情感起伏的笔迹。
陆见野的手停在石板上方。他感觉到什么——不是温度变化,不是震动,是某种更深层的共鸣。他体内的金色脉络开始微微发热,像休眠的火山苏醒前的地热。怀中的水晶雕像也在发烫,但这次不是剧烈的震颤,是一种温和的、持续的暖意,像冬日里握着一杯温水。
他犹豫了一呼吸的时间,然后整只手掌按上石板。
石板突然变得透明。
不是渐变,是瞬间切换,像屏幕从待机状态被唤醒。透明后的石板像一层厚重的玻璃,下面是一个浅浅的、长方形的墓穴。墓穴里没有棺材,只有两个骨灰盒,上下叠放,整齐得令人心寒。
上层的骨灰盒是白色的,素雅得近乎残酷,没有任何装饰,像实验室里的标准容器。盒盖上有一行银色的小字:
陆明薇(原型体)
生于新历47年,逝于新历80年
爱妻,永念
下层的骨灰盒是黑色的,更小一些,材质看起来也更廉价。盒盖上也有字:
陆明薇二代(克隆体)
生于新历80年,逝于新历82年
我孩子的母亲
陆见野的手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他的生物学母亲——那个在记忆里对他微笑、对他说话、最后选择被他吸收的女人——就在这里,躺在一个黑色的、廉价的盒子里,上面叠着她“原型体”的骨灰。一个复制品,被压在原版下面,连死亡都要分个上下等级,连安息都要活在影子里。
他盯着那个黑色骨灰盒看了很久,久到云层移动,月光偏移,石板上他的倒影换了个角度。然后他伸出手指,向下探去——不是真的穿透石板,是石板感应到他的触摸,中央自动滑开一个圆形的开口,刚好容一只手伸入。
他碰到了骨灰盒。
冰冷。轻得出奇——一个成年人的骨灰,不应该这么轻。除非……她死的时候,身体已经消耗到了极限,几乎没什么可以烧成灰的东西了。
陆见野想拿出骨灰盒,发现它被某种磁力装置固定住了。他用力,盒子纹丝不动。他换了个角度,手指摸索着盒子的边缘,在右下角碰到一个微小的凹陷——一个隐藏的、需要特定压力才能触发的按钮。
他按下。
骨灰盒的侧面弹开一个小抽屉。不是放骨灰的部分,是一个独立的、薄薄的夹层。里面有一个更小的盒子,木质的,没有上漆,表面是原木的纹理,边缘已经被岁月磨得光滑温润。
遗物盒。
秦守正留在这里的。因为在这个疯子父亲扭曲的逻辑里,这是一种仪式——儿子历经磨难,终于找到母亲的墓,找到母亲留下的东西,然后“理解一切”,然后“接受命运”,然后完成这场精心设计的悲剧闭环。
陆见野取出木盒。很轻,轻得像里面什么都没有,像一个空壳,一个象征。他打开盒盖。
---
盒子里躺着四样东西,像一场微型展览,陈列着一个女人短暂一生中最重要的秘密。
第一样:一个小小的玻璃瓶,拇指大小,瓶身是旧式的、有些浑浊的玻璃,瓶口用软木塞封着。瓶子里装着一绺细软的、黑色的头发,蜷缩在瓶底,像一团沉睡的黑色火焰。瓶子外贴着一张泛黄的标签,字迹是秦守正的——那种冷静的、精确的、记录实验数据般的字迹:
第一次剪发,7个月零3天。
哭了,因为头发是黑色的,不是她的金色。
但眼泪是真实的。这就够了。
陆见野拿起玻璃瓶,对着稀薄的月光看。胎发细得几乎看不见,在浑浊的玻璃瓶底蜷缩成一个小小的、柔软的漩涡。七个月零三天——他出生后七个月零三天,被剪下了第一缕头发。而他哭了,因为头发不是母亲的金色,不是原型体陆明薇的金色。从婴儿时期开始,他就活在被比较的阴影里。
他放下瓶子,手指碰到第二样东西:一枚全息录像芯片,指甲盖大小,银色的,边缘已经有些氧化发黑。芯片侧面刻着一个数字:37,刻痕很深,像用某种尖锐的东西反复刻画过。
三十七段录像。从怀孕到分娩前一天。母亲——那个克隆体,那个被设计来生育和死亡的工具——在那个被严密监控的实验室里,用什么方法录下了这些?藏在哪?用什么设备?如何逃过扫描?这些问题的答案,可能比她录下的内容更重要。
第三样:一卷纸。不,不是纸,是某种半透明的生物薄膜,薄如蝉翼,却异常坚韧,卷成紧密的筒状,用一根褪色的红色丝带系着。陆见野解开丝带,薄膜自动展开——它有一米长,在月光下微微发亮,上面印着密密麻麻的、黑色的字符和彩色的图谱。
DNA序列图谱。
人类标准序列,97%都是熟悉的基因编码。但那3%……陆见野的测写能力自动激活,银色如潮水般覆盖瞳孔,视野放大,细节浮现——那些用红笔标注的、修改的、删除的、插入的记号,此刻清晰得刺眼。
那3%不是人类基因。
标注旁边有细小的图解和说明:
第一段,旁边画着一只深海章鱼的简笔画——腕足舒展,眼睛巨大。说明文字:“深海章鱼(Octopusvulgaris)分布式神经网络基因片段。功能:多线程情绪处理,允许同时承载七种以上的强烈情感而不崩溃。副作用:可能导致梦境与现实边界模糊。”
第二段,旁边是候鸟的剪影——翅膀伸展,朝向远方。说明文字:“北极燕鸥(Sternaparadisaea)地磁感知系统基因片段。功能:情感场域导航能力,可在情绪混沌中保持方向感,锁定特定情感源头。副作用:对强烈情感场产生依赖,类似磁铁相吸。”
第三段……旁边是一块石头的素描,石头表面有细密的纹路。说明文字:“史前智人(Homosapiens)集体悲悯情绪化石样本提取物。来源:西伯利亚永久冻土层,距地表17米,距今约三万五千年。功能:提供‘人性’基底,防止产物彻底非人化。副作用:可能引发跨代际创伤记忆闪回。”
图谱的边缘,最下方,有一行极小的、几乎要用放大镜才能看清的手写字:
融合成功率预计7.3%。若失败,产物将呈现情感解离症状,建议销毁。
下面,紧挨着,是秦守正的批注,用蓝笔写的,字迹狂草,与上面冷静的字迹形成残酷的对比:
成功。他哭了。哭声频率与原型体陆明薇临终时完全一致。误差率0.07%。
她回来了。
陆见野盯着那行字,视线模糊了一瞬。他眨了眨眼,银色从瞳孔褪去,又涌上,再褪去。她回来了——不是指克隆体的母亲回来了,是指原型体的陆明薇,那个真正的、死在三十三年前的、秦守正爱到疯狂的女人,通过儿子的哭声,“回来”了。他的哭声是她的回声,他的存在是她的倒影。
他是什么?一个精密的留声机?一个让亡妻重现的媒介?一个会呼吸的、会流泪的墓碑?
陆见野松开手,薄膜自动卷回原状,红色丝带重新系紧,像从未被打开过。他看向盒子里最后一样东西:一枚情核。
但不是完成的情核。它只有外壳——透明的、薄如蛋壳的晶体外壳,内部空空如也,像一颗被吸空的果实。外壳表面贴着一张极小的标签,字迹是母亲的,温柔而坚定:
留给他的第一滴眼泪
陆见野拿起这枚空情核。它轻得几乎没有重量,在他掌心微微发凉,像一块永远不会温暖的冰。他不懂——留给他的第一滴眼泪?他什么时候流过第一滴眼泪?在实验室的刺眼灯光下?在训练场的冰冷地面上?还是……在某个深夜,突然意识到自己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时刻?
他还没想明白,怀中的水晶雕像又开始发烫。
这次不是温和的暖意,是剧烈的、几乎烫伤皮肤的灼热。陆见野急忙取出雕像,发现雕像表面——苏未央的脸颊位置,那道象征悲伤的纹路——裂开了一道新的、笔直的裂缝。不是自然龟裂,是整齐的、像被最锋利的刀刃切开的裂口。
一小块水晶碎片从雕像上剥落,只有米粒大小,却散发着惊人的金色光芒。碎片悬浮起来,在空中停留一瞬,然后飘向陆见野掌心的空情核,像被磁铁吸引的铁屑——然后,融合。
不是嵌入,不是粘合,是真正的融合。碎片接触情核外壳的瞬间,像水滴融入水面,毫无阻碍地渗入。空情核内部亮起一点金色的光,微弱如风中之烛,但它确实亮了,像黑夜深处突然睁开的一只眼睛。
然后,情核开始自动生长。
不是变大,是从内部生长出新的晶体结构——细如发丝的晶须,像神经突触,像植物根系,像毛细血管网络,在空腔内蔓延、分叉、连接、交织,逐渐填满整个外壳。生长过程安静而迅速,只用了三次心跳的时间。完成时,情核变成了一颗完整的、发着柔和金光的晶体,内部充盈着细微的、缓缓流动的光雾。
晶体核心,浮现出一个模糊的影像。
是苏未央。
不是水晶雕像凝固的苏未央,是活着的、有表情的、会说话的苏未央。影像很淡,像水中的倒影,像隔着毛玻璃看人,但她的嘴唇在动,声音直接传入陆见野的脑海,清晰得如同耳语:
“陆见野。”
她的声音很轻,很虚弱,像从很深的水底传来,但每个字都清晰可辨。
“用你的眼泪填满它。不是普通的眼泪,是你在知道真相时流下的那一滴——那一滴泪里,藏着我备份的坐标。填满它,你就能找到我。真正地、完整地找到我。”
影像说完就消散了,像被风吹散的烟雾。情核恢复原状,只是内部多了一层淡淡的金色雾气,缓缓旋转,像被封存的、微型的星云。
陆见野握着这枚情核,跪在墓前,久久没有动。
知道真相时的眼泪?他什么时候流过那样的泪?在记忆坟场看到李正风死去时?在雨夜记忆里看到母亲赴死时?在发现自己体内埋着神格种子时?他流过太多泪了,每一滴都掺着不同的痛苦,哪一滴才是“知道真相时”的?
他低头看着木盒里的其他东西。胎发瓶,录像芯片,DNA图谱,空情核。一个克隆体,一个被设计来生育和死亡的工具,在有限的、被严密监控的生命里,偷偷留下了这些——她是怎么做到的?用什么代价换来的?在怎样的深夜,怀着怎样的心情,一点一点积攒这些碎片,像囚徒在墙上刻下计数,像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陆见野拿起那枚录像芯片。芯片侧面有一个微小的、旧式的全息投影接口。他环顾四周,墓园里只有墓碑、杂草、月光,没有任何播放设备。他沉默片刻,从贴身口袋里掏出自己的通讯器——净化局配发的标准型号,黑色外壳已经磨损,边缘露出金属底色。通讯器有全息投影功能,他几乎从未用过。
他把芯片插入通讯器侧面的扩展槽。
通讯器的屏幕亮起,幽蓝的光映亮他的脸。屏幕上显示:“检测到加密媒体文件,是否播放?加密级别:最高。”陆见野的手指悬在确认键上方,停顿了三秒,然后按下。
屏幕变黑。
然后,一道柔和的光从通讯器顶端射出,在他面前的空气中展开一个三十厘米高的全息影像。影像有些闪烁,有些噪点,像老旧的电影胶片,但足够清晰。
是母亲。
陆明薇的克隆体。她看起来比记忆中年轻——录像时她还没怀孕,或者刚怀孕不久。她坐在一个简单的房间里,不是实验室那种冰冷的空间,像是某个休息室,有普通的桌椅,墙上甚至贴着一张褪色的风景海报。她穿着简单的家居服,浅灰色,有些宽松。头发披散着,没有束起,黑色的发丝垂在苍白的脸颊旁。她对着镜头微笑,笑容有些拘谨,有些羞涩,像是第一次做这种事,还不习惯面对镜头。
“今天是新历80年,3月12日。”她的声音从通讯器扬声器里传出,有些失真,带着轻微的电流声,但确实是她的声音——那种温柔的、总是带着一丝疲惫的声音,“我不知道这段录像能不能保存下来,不知道他会不会发现。但我想试试。因为……如果有一天,我的孩子能看到这个,我想让他知道,我不是他们说的那样。我不是容器,不是培养皿,不是实验体。我是……”
她停顿了很久,眼睛望向镜头外,又转回来。
“我是你妈妈。”
影像跳转。不是连续录像,是片段的合集,每一段都标着日期,像一本被撕碎又勉强粘合的日记。
第12段,怀孕5个月。她的肚子已经很明显了,手轻轻放在隆起的腹部,手指微微张开,像在感受胎动。她的表情很复杂——温柔,恐惧,困惑,还有一丝难以察觉的愤怒,全部混合在那张苍白的脸上。
“他今天又对着我的肚子说话了。”她压低声音,嘴唇几乎不动,像在说悄悄话,“不是对宝宝说,是对‘它’说。他说:‘你会是完美的情绪载体,你会终结所有痛苦。’我在旁边听着,突然明白了——我不是母亲,我是培养皿。我的子宫是培养箱,我的身体是培养基,我的血液是营养液,我的孩子……是产品。”
她低下头,眼泪无声地滴在手背上,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着微光。
“但他是我的孩子。”她抬起头,擦掉眼泪,眼神突然变得坚定,“不管被设计成什么,不管被计划用来做什么,他都是我的孩子。我的。”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第十七章血脉的真相(第2/2页)
影像跳转。
第23段,怀孕8个月。她看起来更虚弱了,眼下的黑眼圈深得像瘀伤,脸颊凹陷,但眼神里有一种新的、燃烧般的东西——那是决心,是某种破釜沉舟的勇气。
“我偷偷做了测试。”她对着镜头说,声音很轻,但每个字都清晰得像在宣誓,“用实验室的废料,自己组装了一个简易的基因测序仪。藏在通风管道里,每天晚上等他们都睡了,偷偷测一点。结果出来了——我的DNA和‘原型体陆明薇’只有99.8%相同。那0.2%是情绪强化编辑。秦守正不只复制了她,他还‘改进’了她。增加了情感敏感度,增强了共情能力,加入了情绪抗衰减因子,还有……某种我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标注为‘X-序列’。”
她停顿了很久,手指无意识地、温柔地抚摸着腹部。
“那我是什么?升级版?改良型?还是……”她笑了,笑容苦涩,“一个他自己都没完全理解的错误?”
影像跳转。
第36段,分娩前3天。她躺在病床上,身上连着各种监控线——心电图,血压,胎心监测。她的脸瘦得颧骨突出,皮肤几乎透明,能看到下面青色的血管。但她的眼睛异常明亮,像燃烧着最后所有的生命力,亮得惊人。
“我知道我活不过分娩。”她说,语气平静得可怕,像在说明天的天气,“我的身体是速成的,保质期只有22个月。从培养舱里出来那天,我的生命就开始了倒计时。就像超市里的牛奶,印着过期日。但我不后悔。不,我后悔——我后悔没有更早反抗,后悔没有找到办法逃走,后悔没有在她还活着的时候告诉她……”
她突然停住,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
“但我请求医生,如果只能保一个,保孩子。不是因为我伟大,不是因为我是什么‘圣母’。是因为我想证明:哪怕是被设计的生命,哪怕是被编程的存在,也有权选择如何结束。我的选择是——让他活。让他有机会,去选择自己的人生。哪怕那人生也是被设计的,至少……他还能选择如何面对。”
影像跳转。
最后一段,第37段,分娩前1天。她的声音已经虚弱到几乎听不见,影像也模糊不清,像是设备电量即将耗尽,或是她已没有力气拿稳录像设备。
“孩子,如果你看到这个,说明你爸爸还是把盒子留给你了。说明他……还有一点点人性,或者,他想用这种方式让你‘理解’他的伟大计划,让你心甘情愿走上他安排的路。”
她咳嗽了几声,咳得很深,很痛苦,像要把肺都咳出来。咳嗽平息后,她对着镜头伸出手,手指颤抖,像是想触摸什么,想穿过时间和屏幕,触摸那个还未出生的孩子。
“听着:你不是怪物。你是人。你有权愤怒,有权恨他,有权唾弃他所做的一切。也有权……原谅他,如果你能做到的话。但最重要的是,你有权选择不当神。你有权当一个会痛、会哭、会犯错、会后悔的人。因为那才是活着。”
她的声音越来越轻,像逐渐远去的风声。
“爱你的,妈妈。”
影像结束。
全息投影熄灭,通讯器屏幕恢复黑暗,只剩电源指示灯微弱的红光。陆见野跪在原地,手里还握着通讯器,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白。他没有流泪。眼睛干涩得像沙漠,像被抽干了所有水分的枯井。他知道真相时的眼泪——现在他明白了,不是过去流的任何一滴。
是现在。
是此刻。
但他流不出来。太深的悲伤会冻结泪腺,太重的真相会压垮哭泣的冲动。他跪在那里,像一个被掏空的人偶,一具还有呼吸的尸体,里面什么都没有了,只有回声,只有那片空荡荡的、巨大的寂静。
他慢慢弯下腰,把木盒里的东西一样一样放回去:胎发瓶,录像芯片,DNA图谱,还有那枚已经注入了苏未央意识碎片的情核。他的动作很慢,很轻,像在处理易碎的文物,像在进行某种仪式。盖上盒盖,把木盒放回骨灰盒的夹层,按下按钮,抽屉滑回,夹层关闭。
他伸手想关上石板,但停顿了一下。最后看了一眼那个黑色的骨灰盒——他生物学母亲的最后居所。然后他按下关闭,石板恢复成不透明的黑色,光滑如镜,再次倒映出他苍白、破碎的脸。
他站起来,膝盖发出轻微的咔嗒声。他准备离开,但转身时,余光瞥见了——
墓前有花。
不是他带来的,是早就放在那里的。一束金色鸢尾,用简单的白色丝带捆着,插在一个廉价的、印着超市logo的玻璃瓶里。花还很新鲜,花瓣饱满,边缘卷曲,金色的色泽在月光下几乎在发光,像一小簇凝固的阳光。墟城不产金色鸢尾,这种花需要特殊的土壤、精确的光照、恒定的温度,只在南方的专业温室里培育,价格昂贵,寻常人根本不会买来祭奠。
花茎上缠着一个小小的、手写的标签。陆见野蹲下来,手指拂过标签上的字。字迹娟秀,有些颤抖,像是写字的人手不太稳:
给姐姐和侄儿。
对不起,我来晚了。
陆明薇(原型体)的妹妹-陆清音
陆清音。
陆明薇的妹妹。他的阿姨。一个他从未听说过,从未在秦守正的故事里出现过,从未在任何档案里留下痕迹的人。她还活着,她知道这个墓,她来祭拜过——而且,她知道他的存在,称他为“侄儿”。
陆见野盯着那束金色鸢尾看了很久。花瓣上还挂着露珠——不是雨水,是新鲜的、今天或昨天浇的水。有人定期来照料这束花,有人记得这里埋着谁。
他站起来,做了一个决定。他取出怀中的胎发瓶,拔开软木塞——软木塞很紧,发出轻微的“啵”声。他从里面取出一根胎发——极细,极软,黑色,在月光下几乎看不见。然后他从自己头上拔下一根现在的头发,黑色的,比胎发粗硬一些。
两根头发并排放在掌心,在月光下对比。
肉眼看去,都是黑色,都是人类的头发,没什么区别。但陆见野激活了测写能力,银色如潮水般覆盖瞳孔,视野放大,微观世界在他眼前展开。
在放大千倍的视野里,胎发的毛鳞片排列成一种规律的、几乎像艺术品一样的频率图案——不是自然的随机排列,是精心设计的。每一个毛鳞片的形状、角度、间距,都构成了一种类似声波干涉或光波衍射的图样。那是情绪共振结构,是某种生物天线,用来接收和放大特定的情感频率,像收音机的调谐电路。
而他现在的头发——毛鳞片排列复杂得多。胎发的图案是简单的正弦波,整齐得像数学图表;而他的,是混沌的、分形的、自我迭代的图案,像蕨类植物的叶子,像海岸线的曲折,像神经网络的连接。像是那种简单的共振结构在生长过程中,被更复杂、更强大、更不可控的东西覆盖、改造、重塑了。
神格种子。
那3%的非人基因。
它们在生长,在改变他的身体,从最细微处开始——从一根头发的结构开始。
陆见野收起头发,重新塞好胎发瓶。他站起来,环顾墓园。夜风吹过,杂草沙沙作响,像无数窃窃私语。远处的墓碑在月光下投下长长的、扭曲的影子,像一群沉默的、伫立的幽灵。这里埋葬着太多秘密,太多被遗忘的生命,太多未完成的诞生——包括他自己,他本身就是一次“未完成的诞生”,一块会行走的墓碑。
但他还没完成。
他拿出那枚注入了苏未央碎片的情核。用你的眼泪填满它——可是他没有眼泪。至少现在没有,他的泪腺像干涸的河床,只有灰尘和裂缝。
但他有别的东西。
陆见野闭上眼睛,深呼吸,感受体内的变化——那些金色的脉络在发热,在涌动,在响应他的意志。他集中精神,想象着悲伤,想象着愤怒,想象着所有应该流泪却流不出的情绪。然后他感觉到,嘴角有什么东西渗出来。
不是唾液,不是血。
是一滴金色的液体。
从他嘴角渗出,缓慢地,粘稠地,沿着皮肤滑下,像一滴融化的黄金。他用手指接住它。温热的,粘稠的,发着微弱但确凿的金光,像一颗微型的、活着的星星。
他把它滴在情核表面。
液体接触情核的瞬间,情核爆发出强烈的、几乎令人目盲的光芒。不是柔和的金光,是刺眼的、白炽的、像正午太阳直视的光芒。光芒在空中展开,不是平面的图像,是三维的、立体的、可以走进去的星图——
墟城的立体地图,精细到每一条小巷,每一栋建筑,每一个街灯的位置。地图中心标记着墓园,一个红色的光点在那里闪烁。然后从中心辐射出三条光路,每条光路都是不同的颜色,像三条命运之线,蜿蜒伸向三个不同的方向,尽头各有一个闪烁的光点。
第一个光点,在墟城边缘的旧居民区,一片即将被拆除的老楼深处,标注着:
陆清音-情绪遗传学家-藏身处
警告:她可能不是你以为的那样
附加信息:已在此处隐藏12年
第二个光点,在净化局地下,不是一个公开的楼层,是一个连内部地图都没有标注的深度——地下170米,标注着:
原型体零冷冻库-紧急出口
注意:进入需要秦守正的生物密钥或相同基因频率
附加信息:最后访问记录:新历80年,秦守正
第三个光点……在琉璃塔。
墟城最高的建筑,秦守正的公开办公室所在地,城市的象征。但光点不在塔顶的豪华办公室,在地下——地下300米,一个连建筑结构图都没有标注、理论上不应该存在的深度:
秦守正-当前坐标-秘密实验室
状态:活跃,高强度监控中
附加信息:检测到神格共鸣信号-与你体内信号同源
星图下方,空气开始波动,浮现出一行新的字。不是印刷体,不是投影,是手写体——母亲的笔迹,和录像里她说话的语气一样,温柔而坚定,每个笔画都带着力量:
三个选择,孩子:
血缘、起源、创造者。
选一个去追寻,但记住——
你永远可以全选,也可以全不选。
因为你是我的儿子,你天生就有反抗的权利。
光芒熄灭。情核恢复原状,但内部的金色雾气变得更浓了,缓缓旋转,像装进了一小片浓缩的、正在孕育风暴的夜空。陆见野握紧情核,感受着它温热的触感,感受着里面苏未央意识的微弱搏动。
血缘——陆清音,他唯一的血亲,可能知道更多真相,也可能带来更多痛苦的人。
起源——原型体零,那3%非人基因的来源,他体内神格种子的“母亲”,他非人部分的起点。
创造者——秦守正,设计了一切,掌控了一切,等待他“理解并接受”的父亲,同时也是他一切痛苦的源头。
他该选哪个?
陆见野抬起头,看向墓园的出口。月光下,小径的尽头,杂草丛生的边缘,站着一个身影。
一个女人。
五十多岁,金色头发——不是染的,是自然的、夹杂着灰白的金色,像褪色的阳光。她穿着简单的灰色外套和黑色长裤,洗得有些发白,手里提着一个旧的帆布包,包角已经磨损。她的脸……
陆见野的呼吸停了。
她的脸和母亲一模一样。
不,不是一模一样。更年长,更瘦,脸颊有岁月刻下的纹路,眼角有深深的、像刀刻的鱼尾纹,嘴角有坚毅的、向下抿的线条。但那双眼睛——那双眼睛的形状,那种看人的方式,瞳孔的颜色,睫毛的弧度,和录像里的母亲如出一辙。那是血缘的铁证,是基因不可篡改的烙印。
她站在十米外,看着他,没有说话。夜风吹起她的金色发丝,几缕碎发拂过脸颊,她没有去拨。月光在她脸上投下柔和的阴影,照亮她疲惫但锐利的轮廓。她看起来像经历了长途跋涉,像背负着沉重的过往,但眼睛很亮,亮得像燃烧了多年的、从未熄灭的火焰——那不是温暖的火焰,是冷静的、坚定的、可以烧穿谎言的火。
然后,她微笑。
不是热情的、激动的、久别重逢的笑,是克制的、悲伤的、带着无尽复杂情绪的笑——那种笑里有关切,有愧疚,有警惕,有评估,还有一种深藏的、几乎看不见的温柔。
她开口,声音穿过夜风,清晰而平静,带着一种学者般的冷静:
“第一次见面,我是你阿姨。”
她顿了顿,向前走了一步,帆布包在手中轻轻晃动。
“也是……当年帮你妈妈偷偷录下那些日记的人。那些芯片,那些设备,那些藏匿的方法——都是我教的。”
陆见野站在原地,手还握着情核,怀里的水晶雕像还在持续散发着温和的热量。他看着这个突然出现的女人,这个他从未知晓的血亲,这个可能知道一切、也可能带来新谎言的人。
他该说什么?该问什么?该相信她吗?该走向她吗?
星图还在他脑海中闪烁:三个选择,三条路,三种命运。
而现在,血缘自己找上门来了,站在月光下,等待他的决定。
陆清音又走近了几步,在离他三米的地方停下——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既不过分亲近,也不显得疏远。这个距离,他能看清她眼里的血丝,看清她手上细小的、像实验留下的疤痕,看清她外套袖口磨损的线头,看清她帆布包上一个褪色的、几乎看不清的logo——那是一个早已倒闭的研究所的标志。
她看着他,眼神里有太多东西:悲伤,愧疚,愤怒,警惕,评估,还有一丝……希望?那种小心翼翼的、不敢抱太大希望的希望。
“你长得像她。”她轻声说,声音在夜风中有些飘忽,“尤其是眼睛。但她从来没有那种眼神——你这种‘我要撕碎这个世界,再重新拼起来’的眼神。”
她笑了,笑里带着泪光,但她迅速眨了眨眼,把泪光压下去。
“这样也好。这个世界,本来就需要被撕碎,再重新拼一次。用对的方式。”
陆见野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得自己都认不出,像砂纸摩擦生锈的铁:
“你知道我是谁?”
“知道。”陆清音点头,动作很轻,很克制,“陆见野。我姐姐的儿子。秦守正的实验体。零号。还有……”她顿了顿,深吸一口气,“可能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后一个亲人。最后一个……还有血缘联系的亲人。”
她看了看他手中的情核,又看了看他怀里的水晶雕像——她能看到外套下微微透出的金色光芒。
“你拿到了她留下的东西。”不是问句,是陈述,语气笃定,“你也看到了星图。现在你面临选择——血缘,起源,创造者。三条路,三个真相,也可能是三个陷阱。”
陆见野握紧情核,指节发白:“你会帮我选吗?”
“不。”陆清音摇头,金色头发在月光下晃动,像一片流动的光,“没有人能帮你选。没有人有那个权利。但如果你选血缘这条路——如果你选来找我——我会告诉你一些,连秦守正都不知道,或者假装不知道的事。”
“比如?”
“比如你体内那3%非人基因的真正来源。”她的眼神变得锐利,像手术刀,“比如‘原型体零’到底是什么——不是秦守正告诉你的任何版本。比如……他为什么一定要造神,那个疯狂的执念背后,藏着什么连他自己都不敢面对的真相。”
她转身,准备离开,但只转了一半,又回头看他。
“我在旧城区,第七街,23号地下室。门口有一盆枯死的鸢尾花——金色的,和我今天带来的一样。如果你来,敲三下,停两秒,再敲两下。我会等你三天。”
她顿了顿,最后补充:
“如果你不来,那就忘了我,忘了这一切,选另一条路。但记住——每条路都有代价。血缘的代价,可能是你无法承受的真相。起源的代价,可能是你不再认识自己。创造者的代价……”
她没有说完,只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你已经有答案了,不是吗?”
她走了。脚步很轻,踩在杂草上没有声音,像一道影子滑过地面,很快消失在墓园的黑暗深处,消失在墓碑的丛林里。
陆见野站在原地,很久没有动。
夜风更冷了,带着墓园特有的、泥土和腐烂植物的气息。远处的城市灯火通明,霓虹灯在夜空中涂抹出虚假的繁华,像一片人造的、永不熄灭的星空。而这里,在墓园深处,只有真实的墓碑,真实的死亡,真实的血缘,真实的抉择。
他低头看着手中的情核。三个光点还在他脑海里闪烁,像三颗不同颜色的星星,指引着三条不同的路。母亲的留言在耳边回响,温柔而坚定:你永远可以全选,也可以全不选。
他抬起头,看向墓园出口——陆清音消失的方向,血缘的方向。然后,他转向另一个方向,看向琉璃塔高耸入云的、在夜空中发着冷光的轮廓——创造者的方向。最后,他低头,看向自己脚下的土地——那里埋葬着两个陆明薇,也埋葬着他的起源,他非人部分的源头。
他该选哪个?
他没有选。
至少现在不选。
他把情核收进怀里最贴身的口袋,把水晶雕像重新裹好,贴紧胸口。然后他转身,走向墓园出口。他的脚步很稳,很沉,每一步都踩碎杂草,每一步都惊起飞虫,每一步都在湿冷的地面上留下清晰的脚印。
他没有走向旧城区——血缘的方向。没有走向净化局——起源的方向。也没有走向琉璃塔——创造者的方向。
他走向城市深处,走向那些明亮的、虚假的灯火,走向那些拥挤的、陌生的人群,走向那些喧嚣的、遗忘的街道。
因为母亲说得对——他天生就有反抗的权利。
而最大的反抗,或许不是选择某一条路,而是拒绝所有的路。不是成为某人期望的什么人,而是成为自己——即使他还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即使那“自己”里混杂着人类的眼泪和非人的金光,混杂着母亲的遗愿和父亲的疯狂,混杂着过去的创伤和未来的未知。
他走出墓园,锈蚀的铁门在他身后发出悠长的、刺耳的呻吟,像一声叹息,又像一声祝福,或者,像一道沉重的、终于关上的门。
月光下,他的影子拉得很长,长得像一条延伸的道路,长得像所有可能性汇聚而成的、模糊的轮廓。
而在他怀中最贴身处,那枚注满了金色雾气的情核,正在缓慢地、坚定地旋转。里面的光雾像星云,像胚胎,像尚未诞生的风暴,静静地、耐心地,等待着被唤醒的那一刻。
等待着他的选择——或者,等待着他选择不选择的那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