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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8 章 第58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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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因为什么缘故?”李蘅不由得问。
    林抚成和元宸帝是表兄弟。往日,元宸帝对兴国公府尚可,林抚成难道犯了什么不可饶恕的大错?要不然怎会这般兴师动众,全然不顾兴国公的脸面,在城内还动了囚车直接拉进宫去了?
    彩霞摇摇头道:“这个奴婢就不知道了,不过看那阵仗,事情好像不小。”
    “林抚成平时还算稳重,什么事我还真想不出来,不过肯定是闯大祸了。”刘雅箐听得兴致勃勃,猜测了一番,又对李蘅笑道:“回头我去宫里问问看。”
    她和林抚成虽然是表兄妹,但并没有多深的兄妹之情。她并不关心林抚成,只是很好奇林抚成到底做了什么,值得她皇兄这样严阵以待?
    “你打算什么时候去宫里?”李蘅捧着牛奶嘬了一小口,听她说去宫里,不由扭头看她。
    “今天你来了,我自然是陪你,改天再进宫。咱们等会儿去瓦子玩吧?”刘雅箐笑道:“瓦子那么大的地方,不怕赵昱追过来,他就算是追来了,也找不到咱们。”
    李蘅笑了一下道:“先不去了,我想跟你进宫去一趟。”
    刘雅箐闻言愣了一下:“什么?你想进宫?那里面可没有什么好玩的。”
    她以为李蘅是起了玩心,才突然提出要进宫去。
    “我不是要去玩。”李蘅放下手中的牛乳碗,正色与她解释道:“我想去面见陛下。”
    “你要见我皇兄?”刘雅箐不解:“是有什么事吗?”
    李蘅对她并无隐瞒:“你也知道,兴国公和广阳王都对我不怀好意。眼下我和赵昱又断了,我不可能一直要他的人来保护我。所以,我想去和陛下说我爹的事情。我爹毕竟是功臣,如果陛下知道他有可能还活着,是不是很有可能支持我找我爹?”
    她最大的希望,就在这里了。
    不过,她爹是先帝时候的战神,而不是元宸帝的臣下,不知元宸帝会不会在意她爹的死活。
    但梁国公府,除了她就是一老一小,她再不撑着些,这日子要怎么过?
    无论能不能成,她必须去试一试。
    刘雅箐听她说完,想了片刻道:“我倒是听皇兄曾赞过你爹,是对大夏有功之臣。并且,先帝每年给梁国公府的贴补和赏赐,皇兄都有增加,应当是认可你爹的。”
    “嗯。”李蘅点头:“如今也没有别的法子了,只能来求你带我进宫去一趟。”
    “我们俩之间说什么求不求的。”刘雅箐道:“不过,你不能这样贸然和我进宫去。我倒是进退自如的,只是皇兄他有时候高兴,有时候不高兴的,万一碰到他不高兴可能会对你不客气。
    要不然,你跟我先到宫门口,然后你在那等我,我到里面去帮你看一看。要是他心情好,我和他说一声,到时候我到门口来接你。你看这样行不行?”
    她一心向着李蘅,见不得李蘅难过,眼看着李蘅要皱眉头,她立刻就给李蘅出了主意。
    “这样也好。”李蘅道:“雅箐,谢谢你。从我离开武安侯府之后,就好像一直在麻烦你,而我却帮不上你任何忙。”
    她心里是既感动又愧疚,刘雅箐真的帮了她许多许多,她现在无以为报。
    “你要是这么说话就别说话。”刘雅箐佯怒道:“小的时候,我被母妃惩罚,你和我跪在一起受罚的时候,我就想好了,这辈子你都是我异父异母的姐妹。现在你这么见外,我很伤心的。”
    她说着,假意捂着胸口,面上露出痛苦状。
    李蘅被她逗得笑起来:“好,我不说了。”
    “我赶紧吃。”刘雅箐加紧了吃饭的速度。
    *
    宫门处。
    赵昱自宫门处出来,立在那处,等着子舒去牵马来。
    “侯爷。”
    子舒从拴马处过来,手里牵着两匹马。
    赵昱走上前去,接过缰绳。
    “属下看到春妍了。”子舒回头看了一眼。
    赵昱足下一顿,也朝他所看的方向看了过去。
    子舒见状又道:“春妍和侯夫人是寸步不离的,侯夫人会不会就在马车上……但是,春妍又是站在益阳长公主的马车边上……”
    他不知赵昱心中所想,不敢贸然劝赵昱去找李蘅。但他又盼着赵昱能主动一些,早点跟侯夫人和好,夫妻之间,儿郎还是要主动一些的,女儿家嘛,好好哄哄就好了。侯夫人是多好的人呐。
    赵昱抿了抿唇收回目光,不言不语地跨上了马儿,策马而去。
    子舒见状叹了口气,也上马跟了上去。侯爷这是才和夫人吵架没多久,心里的气还没消呢……
    不过,侯爷就不好奇侯夫人到宫门口来做什么吗?他都有些好奇了。但赵昱不吩咐他打听的事,他不会胡乱打听的。
    他正胡思乱想间,见前面自家主子又策马回头来了。
    “侯爷……”子舒愣了一下,下意识出言招呼。
    赵昱不理会他,径直策马到了李蘅所在的马车处,勒住了缰绳。
    子舒跟了过去,也勒住了马儿,不敢说话。
    春妍瞧见赵昱,屈膝行礼:“奴婢见过侯爷。”
    她看向马车窗口处,这自然是在提醒李蘅,赵昱来了。
    但李蘅在马车内,没有任何动静,好似没听见一般。
    “李蘅。”赵昱不理会春妍,望着马车淡淡开口。
    李蘅没有回应,四周静悄悄的。
    子舒偏头看了看马车,甚至怀疑李蘅是不是在马车里。
    “你以为陛下是什么样的人?”赵昱皱眉问。
    春妍又看马车上,今日进宫本就是冒险的事,她也很担心姑娘。侯爷来了她好像安心多了。可惜姑娘不理侯爷。
    片刻沉默后,李蘅出声了:“不用你管。”
    她倚在马车内,等得有些心烦。赵昱很明显猜到她的心思了,知道她面圣想做什么。但赵昱不知道,今日来,她心里是
    有几l分把握的。
    她好歹在兴国公府长大,多少知道一些兴国公府的秘辛。至少,她可以离间元宸帝和林树蓬的关系,用以自保。
    “你一定要这么冲动?”赵昱皱眉,眸色微沉:“你是能猜透皇帝的心思?还是你觉得凭几l句话就能让皇帝对付自己的亲舅父?”
    李蘅就是半分也不听话。
    李蘅干脆不说话了,她没有十足的把握,但她也没有退路。想不依附别人活下去,她只能往前走。
    “该说的我都说了。”赵昱见她油盐不进,语气便冷硬起来:“其他的,你自己斟酌。”
    “我便是死了,也同你无关。”李蘅听他这样说话,不免来气。
    赵昱脸色铁青,握着缰绳的手骨节苍白,勒转马儿,当即策马而去。
    子舒不放心李蘅,但又不能不跟着赵昱走,只能回头看了看那马车,策马追了上去。
    清尘院。
    子雅守在门口廊柱边,看到赵昱回来,笑着上前招呼:“侯爷。”
    他殷勤地推开了门。
    “她今日汤药吃了吗?”赵昱瞧见他,顿住了步伐,面无表情地询问。
    子雅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问的是李蘅,便道:“属下还是照着往日的时辰送过去的。但是,今日侯夫人不知为何起了大早就出去了。属下……属下不知道去哪里找侯夫人,就将汤药留在梁国公府,自己回来了……”
    他越说声音越低。差事当得不好,他自觉抬不起头来。
    唉,侯夫人每日都睡到日上三竿的,他送药过去就从来没有迟过。谁知道今日侯夫人竟然起得那么早。
    也怪他,总觉得晚去没关系。唉!
    “这点差事都当不好,你能干什么?”子舒训斥他。
    子雅低下头,不敢吭声。
    赵昱皱眉立了片刻,朝子舒道:“送个婢女过去,每天负责给她煎药,晚些时候你亲自送过去。”
    “是。”子舒应下。
    子雅见赵昱没有生他的气,不由松了口气。
    赵昱正要进书房,子舒忽然叫住他:“侯爷,要不然属下还是去侯夫人那里……”
    他实在不放心,那可是一国之君啊,性子又古怪,侯夫人怎么应付得来?他其实是想劝赵昱去,但是怕赵昱在气头上,只好迂回着说自己去。
    赵昱足下顿住,回头看了他片刻。
    子舒只觉得头皮发麻,低着头不敢动。他可都是为了侯爷好啊,侯爷不想放开侯夫人,这种时候不就应该去帮助侯夫人吗?何况侯爷背后默默为侯夫人做了那么多,侯夫人却丝毫不知情,那多可惜?
    “去牵马来。”
    赵昱淡淡吩咐了一句。
    子舒惊讶地抬头看他,愣了一下才道:“是,属下这就去牵马。”
    他说罢了转身小跑去了。
    *
    宫门口。
    “蘅儿,下来。”
    刘雅箐走到
    马车前,招呼李蘅。
    “怎么说的?”
    李蘅挑开帘子询问她。
    刘雅箐和春妍一起将她扶下了马车:“随我进去吧。”
    “所以,陛下今日心情还不错?”李蘅与她并肩而行,踏进了宫门内。
    “算是尚可吧。”刘雅箐挽着她的手臂:“你来得可巧了,兴国公正在宫里,在皇兄面前给林抚成求情呢。”
    “林抚成到底犯了什么事?”李蘅一直奇怪此事。
    “好像是收受了底下官兵的贿赂,还有将营中的兵器偷偷拿回家,好像还拿得不少。”刘雅箐道:“我稍微打听了一下,说是兴国公府练武场下面那个武器库里,有上百件武器,都是从营中悄悄拿回去的。这要是换个人,今日只怕是当场就砍了。皇兄还算是给我们那舅父面子。”
    李蘅闻言,皱眉道:“练舞场下的那个武器库,那里面本来就有,林抚成没有去军营的时候,那下面就有武器。他们从不让我进去。”
    所以,那么多的兵器根本就不是林抚成一个人弄回去的,肯定也有林树蓬的份儿。
    林抚成私藏兵器……这事一出,今日面圣她更多了几l分把握。
    林抚成也是恶有恶报,才恶心过她,便落得这样下场……就很报应不爽。
    “对啊,当初我们在练武场那边玩,都有人看着,不让咱们乱跑。”刘雅箐想了想道:“看来,我那舅父早就做了这件事。不过,他们父子二人有一个人承担就好了,皇兄应当不会牵连的。”
    李蘅点点头:“这倒是。”
    兴国公父子之间感情是极深的,无论是林抚成还是林树蓬,都是肯为对方豁出命去的。林抚成既然已经进去了,肯定是会替林树蓬承担罪行的。
    不过也没关系,林树蓬自然有属于他的罪行。
    “到这来。”刘雅箐带着李蘅,到了紫宸殿门口,停住了步伐。
    门口的小太监看到她们二人,连忙进去禀报了。
    片刻后,小太监便走了出来,赔着笑道:“长公主殿下,武安侯夫人,陛下请二位进去。”
    刘雅箐点点头,牵着李蘅往里走。
    “有劳了。”李蘅朝那小太监含笑致谢。
    那小太监看了她一眼,一时脸都红了,武安侯夫人生得可真好看。
    殿内。
    元宸帝坐在上首的龙案前,两手扶在案上,神色难辨,不言不语。
    林树蓬站在正下方,口中正说着话。
    李蘅和刘雅箐进来之后,林树蓬便住了口。
    “皇兄。”
    刘雅箐随意福了福,就算作是行礼了。
    她和元宸帝一母同胞,元宸帝登基之后,待她还是很好的。她在元宸帝面前很自在随意。
    “臣妇见过陛下。”
    李蘅便谨慎许多,对着元宸帝恭恭敬敬行了大礼。
    “免礼。皇妹先带武安侯夫人在边上候着吧,朕再同舅舅说几l句话。”
    元宸帝口中吩咐着,细长的眼睛扫向李蘅。
    李蘅打小样貌就不错。经年不见,李蘅已经褪去了小女孩的稚气,为人妇之后更是仪态万千,更胜从前。
    元宸帝不禁多看了李蘅一眼。
    “蘅儿来了。”
    林树蓬扭头看了李蘅一眼,目光和善。
    他当然不在意李蘅。其实,自从李蘅离开兴国公府之后,他就再也没有多看过李蘅一眼了。
    但是,他这人在外面为人处世,用的还是很和善的面孔。尤其这会儿,当着元宸帝的面,他更要保持好和善的形象,才能让元宸帝更放心他,从而饶过林抚成,甚至是以后继续信任他、重用他。
    “国公爷安好。”
    李蘅朝他笑了笑,屈膝一礼。
    林树蓬不愧是林抚成的亲爹,父子俩都挺会装好人的。她要是没记错,从她离开兴国公府后,林树蓬是连话都没有和她说过一次的。
    这会儿在元宸帝面前,却装出很疼爱她的样子。她在离开兴国公府之前,都从未真正了解过兴国公府一家。
    刘雅箐则不屑地瞥了撇唇,她一直是知道自己的这个舅父是什么样的人。当然知道,林树蓬不是真的疼李蘅了,她这个舅父可真会装象啊。
    “看样子,虽然不是亲生的,舅舅倒是对李蘅很亲近?”元宸帝笑着开口。
    林树蓬点头道:“那是自然,李蘅毕竟是臣从小一点点养大的,虽然不是亲女儿,但胜似亲女儿。”
    他说着违心的话,目光情真意切,面上不露分毫破绽。
    李蘅只是含笑听着,并不开口戳破他。
    刘雅箐有点不耐烦了:“舅舅有什么话赶紧和皇兄说吧,我们找皇兄还有事呢。”
    “是。”林树蓬心中不悦,面上不显,神色恳切地望着元宸帝:“陛下,从军中取几l件武器回府,放在练武场留着练功用,这在军中是很寻常的事。陛下若是不信,可以派人去查查其他人,是不是有这样的情形。”
    刘雅箐这种货色,要不是身为长公主,早就被夫家沉了塘了,哪还有命站在这儿对他耀武扬威的?
    李蘅抿唇听林树蓬说话,暗暗摇头,眸中闪过嫌弃之色。林树蓬为了救自己的儿子,便让元宸帝去搜别人,别人不是人吗?就活该遭到林抚成的牵连?林树蓬真是不要太自私自利了。
    “若真是拿几l样武器回家,放在家中的练武场上用,当然可以。朕又不是什么小气的人。”元宸帝细长的眼睛眯了眯,眼神阴晴不定:“但是,兴国公府练武场下的库房里,可是有上百件武器啊。舅舅也知道,私藏多件兵器是大罪,所以舅舅能不能给我个合理的解释?”
    他靠到椅背上,偏头看着林树蓬,显然不打算轻易揭过此事。
    林树蓬试图解释:“这……抚成他才到东营几l个月,而营中每半年才增加一次武器,哪里能有这么多多余?他不可能一下子拿回家这么多的……”
    他被元宸帝看得心底发怵,
    额头上出了密密麻麻一层汗。
    当初,元宸帝登基也有他这个舅舅的一份功劳——但他一直看好的并不是元宸帝,而是元宸帝一母同胞的兄长璟王刘肃。
    元宸帝资质并不是最好的,他就胜在身边有一个赵昱。赵昱能文能武,智计过人,扶持着元宸帝一步一步登上帝位。
    林树蓬心中盘算,好在他当年留有一手,两边讨好,在察觉到璟王大势已去之后,及时帮衬了元宸帝一把。元宸帝登基,他也算是有一份功劳。
    但这些年,元宸帝对他一直不冷不热的,也不知是不是对当年的事有所察觉?
    “哦?”元宸帝挑了挑眉头,眸底泛着暗芒:“舅舅也一直在军中,林抚成拿不了那么多,难道是舅舅拿的?”
    他看着林树蓬,似笑非笑。
    “不,怎么可能。”林树蓬心里一慌,面上却还是镇定的,他抬眼坦荡地直视元宸帝:“陛下信不过臣吗?臣怎么可能做这样的事情?这件事,臣要细细问过抚成才知。”
    “朕也是这个意思,这不就是让林抚成先去天牢吗?等刑部查清楚了再说,舅舅急什么呢?”元宸帝扯起嘴角,露出一个笑。
    林树蓬定了定神道:“臣以为,武器这件事并不是什么大事,臣父子对陛下的忠心,日月可鉴。反而是刑部尚书,无缘无故地怎会想起查此事?陛下,臣怀疑是不是有人在背后想挑唆臣和陛下的君臣关系?”
    他低着头,露出一副忠诚实在的模样,等着元宸帝回应。
    元宸帝闻言,笑了一声。
    林树蓬心一跳,保持着低头的动作没有动。元宸帝这么笑是什么意思?觉得他所说的话是无稽之谈?还是说,元宸帝有别的什么想法?
    元宸帝沉默得越久,他就越心虚,后背上都冒出了一层汗,浸透了衣裳。
    “朕知道,舅舅对朕一片忠心。”元宸帝顿了好大会儿,才开口:“但刑部尚书做下此事,不也是对朕忠心耿耿吗?舅舅可不能为了自己的儿子,而去残害朕的忠臣啊。”
    这话,已经等同于在警告林树蓬,不要对刑部尚书下手了。
    “臣不敢!”林树蓬吓得连忙跪下。
    “起来吧。”元宸帝似乎满意,居高临下看着他:“舅舅放心,无论如何,朕不会要林抚成的性命的。不过,武器之事放在一边不谈,收受贿赂这件事,林抚成所收的也不是小数目啊。”
    “这件事情,臣已经想过了。抚成确实做错,臣愿意倾家荡产,将那些银子如数还回去。”林树蓬立刻道:“求陛下饶了抚成。”
    他说着,又磕了一个头。
    “舅舅,你也是朝中的老人了,你觉得这件事情是退回银子就可以过去的吗?他收下贿赂,安排那些庸才在要紧的职位上,造成了什么样的损失,现在还未可知。”元宸帝皱起眉头看着林树蓬,不紧不慢地道:“要紧的是,朕若是照着你的意思办,那以后天底下的官员,人人皆可效仿林抚成,个个都去收受贿赂。左右,查到了也不会有惩戒
    ,将银子退回去就行了。舅舅以为,文武百官和朕的天下会变成什么样?朕还如何在这龙椅上坐稳?”
    林树蓬低下头,一时说不出话来。他心中很不满,他当然知道这样处置不妥当,可他是元宸帝的舅舅,林抚成是元宸帝表弟,元宸帝用得着这样公事公办吗?就不能看在他那一份功劳,看在都是亲眷的份上,放他儿子一马?
    “行了。”元宸帝摆摆手:“朕会酌情处置的,你先下去吧。”
    “是。”林树蓬灰头土脸地起身。
    林树蓬步伐沉重地退了出去。
    “李蘅。”元宸帝看向李蘅:“朕先问你一件事,武安侯房中,有一个妾室,你可熟悉?”
    他眸色深深,看着李蘅。
    李蘅怔了一下:“臣妇自然认得。”
    元宸帝怎么问起佟黛娘来了?一个小小的妾室,哪里值得一国之君问起?除非,佟黛娘的身份不一般。
    她心底被激起了深深地疑惑,所以,赵昱到底是替谁藏着的人,就连元宸帝都要关心一下?
    “赵昱待她如何?”元宸帝询问。
    李蘅道:“侯爷心正,对谁都公正,他不会亏待任何人的。”
    赵昱人品是极好的,这一点无论在任何时候,她都是愿意替赵昱说句公道话的。
    元宸帝没有继续追问,目光在李蘅身上游离:“让长公主带你来面见朕,有何话说?”
    李蘅容貌昳丽,乌眸红唇,眉目如画,腰肢不足一握。端的是明艳倾城,容光照人。
    元宸帝和她说话时,神色都和善了不少,细长眼睛里眯着几l分不明的意味。
    李蘅屈膝跪下,抛开杂念朝元宸帝磕头道:“回陛下,臣妇的弟弟在兵部当差时,瞧见一本手札史册。那册子上记载了,臣妇的父亲并未身故,而是落下悬崖,生死未卜。”
    “竟有此事?”元宸帝挑眉:“梁国公乃先帝那一辈的战神,他若是未身死,自然是大夏的福气。不过,你仅凭一本册子,便断定梁国公未死,不免草率。”
    “梁国公府世代忠心朝廷,府中家训便是‘沥胆披肝,持节尽忠’。便是臣妇年幼的弟弟,也有一颗忠君之心。若非祖母年迈,弟弟也早赴边关,为陛下尽一份忠心了。”
    李蘅语气郑重,这一番话掷地有声,既摆出了梁国公府从前的功劳,也表示了梁国公如今的一片忠心。
    元宸帝闻言,偏头看着她:“那你待如何?”
    李蘅倒不是空有美貌。
    “倘若那手札上所记是真,臣妇的父亲还在人世,当年的事情必然不简单。臣妇不敢妄自夸大父亲的能力,但臣妇之父‘战神’之名大夏尽人皆知,一两个人并不能让他落得生死不明的下场,这其中必然还有更大的阴谋。”李蘅思索着缓缓道来:“好在父亲当年的副将多数还在,璟王殿下当初也在边关。臣妇还在兴国公府时,常听兴国公说起当初在边关舍命护着璟王殿下的事,璟王殿下或许也知情,一切都有迹可循。求陛下查明真相
    ,还梁国公府一个公道……”
    她说着一个头深深磕了下去。
    她前面说的所有话,都是铺垫,只有最后提起璟王,才是重点,是特意说给元宸帝听的。
    璟王刘肃,和元宸帝是一母同胞的兄弟。两人都是林树蓬的外甥。那时她是林树蓬的女儿,外人不知林树蓬心思,她却多少是知道林树蓬想扶持璟王上位的。
    姚氏甚至数次提过,让她和璟王定亲,将来做璟王妃。她那时候贪玩,不想定亲,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元宸帝既然坐在这高位上,不可能一点察觉不到林树蓬的心思,不然也不会一直不重用林树蓬。
    其实她心里清楚,她父亲的死活,元宸帝才不会多在意。人只有在关乎切身利益时,才会有所动。元宸帝最在意的,应该就是他这身龙袍吧?只有让元宸帝怀疑林树蓬,林树蓬才不敢轻举妄动。
    这般既能查清爹的事,也能让林树蓬心生忌惮不敢对她出手。
    元宸帝听闻“璟王”二字,眼底闪过一丝阴狠。璟王虽是他的亲兄弟,但在争夺皇位上,却是和他明争暗斗,让他几l度落入险境。
    他登基之后,便想杀了璟王泄愤。
    赵昱和一众大臣拦着,说他才登基,应该以仁为国本,善待胞兄,才能稳定国本,天下归心。
    他这才勉强答应,将璟王发落到荒凉之地,并加派了许多人手看着璟王,就这样,他有时候也还是会难以入眠。
    至于林树蓬当年的心思,他确实怀疑过,几l次试探,都被林树蓬圆过去了,但他疑心一直在,所以不肯和林树蓬亲近。今日李蘅提及林树蓬舍命救璟王,他算是得了实打实的证据。再结合林抚成私藏武器之事,他心中杀念更重。
    李蘅见他神色阴晴不定,知道他在盘算,便跪在那处等他决策。
    “陛下。”小太监又进来了,行礼道:“武安侯求见。”
    “让他进来。”元宸帝回神,看向李蘅笑道:“承晢是为你而来吧。”
    李蘅低头道:“臣妇不知。”
    她确实不知道赵昱来做什么。
    赵昱大步流星地进了紫宸殿,不看李蘅,也不看刘雅箐,只依着规矩朝元宸帝行礼:“陛下。”
    “承晢。”元宸帝露齿一笑,指了指李蘅道:“你来得正好,你家夫人正同朕说,你岳父当年不曾身死,求朕派人去查呢。”
    见到赵昱,他面上的阴翳消散了一大半,看起来像个正常人的样子了。
    “不敢欺瞒陛下。”赵昱道:“此事臣已查出眉目,还请陛下将此事交由臣处置。”
    “你们两口子可真有意思。”元宸帝似笑非笑地看李蘅,眼底带着点点玩味:“李蘅,明明承晢都已经在帮你查了,你为何还来求朕?”
    赵昱立在那处不语。
    李蘅沉默了片刻道:“臣妇和侯爷,已然准备和离了,臣妇自然不好意思再麻烦侯爷。”
    她和赵昱之间便只余下和离一事了。
    “要和离了?”元宸帝笑了一声:“朕怎么不知道?”()
    李蘅低下头,黛眉微微皱了皱。元宸帝这话问的,他们和离是武安侯府的家事,元宸帝再是皇帝,他也没必要知道这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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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陛下,臣与李蘅偶有龃龉,她所说不过是一时气闷之言,陛下不必当真。”赵昱回了元宸帝。
    “李蘅。”元宸帝忽然唤了一声:“你抬起头来。”
    李蘅闻言,抬眸朝他望去。
    元宸帝看着她稠丽的脸,当真美艳不可方物,扯起唇角笑了笑,突然挥手吩咐:“德恭,赏李蘅一对玉如意。”
    李蘅怔了怔,心下疑惑,无缘无故的元宸帝怎么想起赏赐她东西?
    她瞧见旁边的刘雅箐脸色有些不对。
    “陛下。”赵昱大手握住李蘅的手腕,将她带到自己身侧,身姿挺拔看着元宸帝道:“李蘅所需,臣会尽力,还请陛下收回赏赐。”
    他眉头紧锁,眸色郑重,义正词严。
    李蘅看他这样的神色,也察觉到了什么,一时又不敢置信。
    元宸帝难道……若真是如她所想,那就太荒诞了!元宸帝不是和赵昱亲如兄弟吗?
    元宸帝盯着赵昱看了片刻,忽然笑了:“玩笑罢了,承晢可不要放在心上,既是你岳父的事,便交由你处置吧,务必将当年之事查清楚。”
    再度想起璟王,他眼中闪过杀意。登基之后,他无时无刻不在想如何除去璟王,这或许是一个机会。
    “陛下的玩笑并不好笑。”赵昱拉着李蘅行礼:“臣等告退。”
    刘雅箐也松了口气,跟着道:“那皇兄,我也和他们先出宫去了。”
    出了紫宸殿,李蘅便甩开了赵昱的手,径直要走。
    “李蘅。”赵昱跟上去,眼底愠着怒意:“你做事怎可如此冲动?你知那两个玉如意是何意?”
    “不就是进宫伺候陛下吗?”李蘅从他和刘雅箐的神色中,已经察觉到了玉如意的意思,她故意气他道:“二嫁还能嫁给帝王,这宫里泼天的富贵,有什么不好?”
    她说着挽起刘雅箐的手臂:“雅箐,咱们走。”
    其实,她心中也后怕。
    元宸帝果然如同传言所言的一般喜怒无常,不可以常理度之。都说伴君如伴虎,今日她才算是有所体会。
    元宸帝赏她玉如意,和林抚成之流有什么分别?就算他是天子,她也没看上他啊。
    赵昱被李蘅气到胸膛连连起伏,脸色铁青,看着李蘅离去的背影,漆黑的眸子里几l乎喷出火来。
    子舒在一旁低着头不敢说话。他就说前几l日主子怎么会被气成那样,侯夫人说话是真气人啊,专挑人心窝子扎。
    赵昱疾步往外走。
    出了宫门,子舒见他脸色恢复了平静,才小心地道:“侯爷,属下去给侯夫人送汤药和婢女。”
    赵昱淡淡道:“去吧。”
    子舒点头,唉,无论侯夫人如何,侯爷还是记挂
    ()着侯夫人的。
    李蘅和刘雅箐在瓦市玩耍了大半日(),才各自归了家。她与春妍说着话㈧[()]㈧『来[]_看最新章节_完整章节』(),笑着跨过梁国公的门槛。
    “侯夫人,您回来了。”
    子舒等在门内,瞧见她连忙上前行礼。
    李蘅瞧见子舒,便想起赵昱来,连带着对子舒也没什么笑脸,径直问:“你来有事?”
    “是。”子舒赔笑道:“属下是奉侯爷之命,来给您送汤药的。另外还带了一个婢女来给您,煎药的事情,您可以交给她。”
    他飞快地看了看李蘅的脸色,嗐,侯夫人还生着气呢。从前无论跟侯爷如何,侯夫人对他总还是有几l分笑脸的。今日似乎都懒得看他了。
    “不必了。”李蘅看都没看他身后跟着的婢女一眼:“我身子已然痊愈,不吃汤药了,往后不用送来。”
    她说完便走。
    “侯夫人……”子舒往前跟了两步劝道:“您……身子最要紧,还是将汤药吃了吧,您不能惩罚自己啊……”
    “你回去吧,别来了。”李蘅回头和他说了一句,继续往前走。
    子舒没有什么错,也是为她考虑,她对子舒的脸色和缓了些。
    子舒一脸惆怅地在原地站了片刻,这才转身有些丧气地带着那个婢女往回走。他这回去,怎么跟侯爷交差啊?
    “子舒。”
    子舒才往前走了几l步,就听李蘅唤他,他不由欣喜地回头:“侯夫人,您有何吩咐?”
    侯夫人莫非是听了他的劝,想通了,要吃汤药了?
    “我这府上……”李蘅左右看了看:“是不是还有你们武安侯府的人?”
    子舒愣了一下问:“侯夫人是说,保护您的人吗?”
    “嗯。”李蘅点头。
    “有。”子舒忙着给自家主子说好话:“是侯爷特意安排的,侯爷担心您……”
    侯夫人问到了,这是难得的机会,他得卖力一些,将他家侯爷那些默默地付出都告诉侯夫人。说不准侯夫人就感动了呢?
    “我不用他担心。”李蘅打断他的话,左右环顾道:“你把你们府上的人都带走吧,我不需要了。另外,帮我给你家侯爷带个口信,让他得空来一趟,或者是直接和我去一趟京兆衙门,将和离的事情办了,别再耽搁我。”
    子舒低头听着,不敢开口。侯夫人这次这么生气吗?可是,在宫里反而是侯爷被侯夫人气得不轻啊。他一时有些摸不清,想不明白。
    “子舒。”李蘅看他不说话,又喊他。
    子舒忙抬头:“侯夫人。”
    “你会转告他的吧?”李蘅澄澈的眸子微微睁大,很认真地看着他。
    子舒只好点头:“是,属下会如实转达侯爷。”
    “去吧。”李蘅朝他一笑,转身去了。
    子舒站在那里叹了口气,挠挠头往回去了。这次,他可帮不了侯爷什么了。
    *
    清尘院。
    赵昱用过晚饭,在院子当
    ()间,将一杆长枪舞得密不透风。
    子雅在旁边拍手叫好。
    子舒进来,瞧见子雅没心没肺的样子,又忍不住叹气。
    “你回来了。()”子雅看到他,笑着和他打招呼。
    赵昱听到声音,停住了手里的长枪,走上前去。
    “帕子。?()?『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子舒连忙示意子雅。
    子雅反应了一下,才到廊下地上将放着帕子的托盘端上前来:“侯爷。”
    赵昱取过一方帕子,擦拭着额头上的汗珠,状似无意地询问子舒:“她吃药了?”
    子舒为难地低下头:“没,没吃。”
    赵昱手中的动作顿了顿:“为何不吃?”
    “侯夫人说,她痊愈了,不需要吃汤药了。”子舒如实道:“还有那个婢女,侯夫人也没收。”
    他说着,指了指门口又跟着他回来的婢女。
    赵昱瞥了一眼院门处,眉心微皱。
    子舒顿了顿又道:“侯爷,侯夫人还说,让您把放在他身边的人都调回来,她不需要您的保护了。”
    “不必理会她。”赵昱抿了抿唇瓣。
    子舒看了看他的脸色,欲言又止。
    “还有什么?”赵昱瞥了他一眼:“直说便是。”
    “是。”子舒低下头:“侯夫人说,让侯爷得空去一趟梁国公府,或者是叫她一起去京兆衙门,将和离的事情办一下……”
    他声音低了下去。
    虽然说,这不是他的错。但他还是很羞愧,他没能帮上侯爷。
    侯爷不说他也知道,侯爷舍不得放手。要不然,侯夫人这样对待侯爷,侯爷应当早就在和离书上签字了。但侯爷偏偏不肯。
    侯爷的心思已经很明了了。
    赵昱听罢了,将手里的帕子摔在了子雅手里的托盘上,一言不发地进书房去了。
    她那张嘴,最会说伤人的话!
    子雅回头看了一眼,小声问:“子舒,侯夫人真这么说的?”
    “你问的什么话?”子舒皱起眉头:“我难道还会在侯爷面前胡编乱造?”
    “侯爷已经对侯夫人很好了,侯夫人到底怎么想的……”子雅向着自家主子,忍不住嘀咕。
    “你这张嘴又忍不住了。”子舒在他脑门上拍了一下:“侯夫人是你能在背后置喙的?”
    “我这不是盼着他们好吗?”子雅捂着脑袋辩驳。
    “子舒。”
    赵昱的声音从书房里传了出来。
    “侯爷叫我了,等会儿收拾你。”子舒推开子雅,快步进了书房:“侯爷。”
    赵昱靠在书案前的椅背上,神色不明:“她出门做什么去了?”
    子舒道:“侯夫人下午只和益阳长公主在瓦市玩了半日,其余没有什么。”
    赵昱眸色沉沉落在面前的书册上,沉默了片刻才道:“去请于学斗来。”
    他攥了攥拳头又松开。
    李蘅才和他吵过,又去了瓦市。她就是半点也不肯将他的话放在心上。
    “是。”子舒应声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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