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赞叹归赞叹,顾元清手中却是丝毫不慢。
面对那如天道威压般笼罩而来的剑意,他心念一动,周身剑气勃发,无数细密如丝的剑光凭空浮现,交织成一片森罗万象的剑阵??御劫万象剑!
剑域之中,意象纷呈。...
你要怎么说?
风又起,自南云溪上游卷来一缕湿寒,掠过桃林梢头,吹得纸船纷纷打旋,却未沉没。它们彼此碰撞,像无数细小的舟在暗流中相认,载着那些不敢说、不能说、终于敢说出口的话,缓缓漂向山外。
少年坐在井边石上,手中《诚书》摊开至新页,墨迹未干。他望着盲眼青年带回的铁盒,那四百一十二个名字,如今静静躺在陶瓮之下,与三百年前被焚毁的《疫民录》残简并列。血书已拓印三份:一份送往边城织坊,寄给赵小满;一份交由言台学子誊抄公示;最后一份,则封入重生井底,作为“心渊第四试”的钥匙??唯有能诵出十名遇难童工生平者,方可开启。
这不是纪念,是审判的开始。
青年盘膝而坐,指尖摩挲着那枚刻“听”字的桃核,忽道:“昨夜我梦见了清音司的地牢。不是幻象,是实感。我能听见锁链拖地的声音,闻到铁锈混着腐草的气息。有个声音在墙角说:‘你来了?我就知道会有人来。’”
少年抬眼,“那是谁?”
“我不知道。”青年摇头,“但他叫我‘传声者’。他说,清音司不止一处,地下有九层,最深处关着‘不肯遗忘的人’。每一代,都会有人被选中,把记忆带出来。可前三任都疯了,第四任自焚于案前,第五任……就是那个写忏悔书的老吏,他在死前烧掉了自己的舌头。”
两人沉默良久。远处,孩子们正用竹竿撑起一幅长卷,画的是沈玉娘站在火刑架前,手中高举一支燃烧的笔。一个六岁女童踮脚涂抹题字:“她说真话的时候,光就来了。”
“你说,他们真的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吗?”青年轻问。
“他们不明白。”少年轻声道,“但正因如此,才最纯粹。他们不是为名,不是为利,甚至不是为复仇。他们只是觉得??不对。课本上写的不对,大人说的不对,历史被盖住的地方,一定藏着更重要的东西。”
他站起身,走向桃林深处那间封闭多年的木屋。门扉吱呀开启,尘灰簌簌落下。屋内陈设如旧:一张矮桌,一盏油灯,墙上挂着半幅残破地图,标着七处“失语之地”。这是三百年前伪弦鼎兴盛时,全国设立的“缄口所”所在。如今,其中五处已有回响??北境矿难遗址、南海守信碑、中原县志馆、边城织坊、京城记忆广场。唯余两处,仍沉寂如死。
“还剩两个。”少年抚过地图上的红点,“西陲荒漠中的‘无言塔’,和东海孤岛上的‘沉音礁’。前者曾是流放史官之所,后者……是当年焚烧万卷民间文书的焚书坑。”
青年忽然抬头:“您怀疑它们要重新启用?”
“不是怀疑。”少年目光冷峻,“是征兆已现。紫微垣偏移未止,反而加剧。昨夜星象显示,‘天喉闭’之象再现,主‘言语将再遭禁’。而王庭近来颁布的新令,名为‘广纳民声’,实则设立‘舆情司’,凡公开发言者,须先登记身份、所属学派、言论目的。美其名曰‘规范表达’,实则步步设限。”
“他们会说:‘你说吧,但我们有权判定你说的是否有价值。’”青年冷笑,“然后把所有刺耳的声音,归为‘扰乱秩序’。”
“是。”少年点头,“这一次,不再是刀剑封喉,而是用制度慢慢绞杀。他们会给你麦克风,却切断电源;让你站在台上,却不许聚光灯亮起;鼓励你写书,再让书店拒售。他们会制造千万种‘正确的话’,淹没那唯一一句‘真实的话’。”
风穿屋而过,吹动墙上地图,一角飘起,露出背面一行小字,似是多年前以血所书:
>“若天下复缄,当自吾口破之。”
青年伸手触碰那字,低声问:“先生,若您不在了,这声音还能继续吗?”
少年没有立刻回答。他走出木屋,立于桃林高崖,望向北方。乌云压境,雷光隐现,仿佛一场风暴正在酝酿。片刻后,他从怀中取出一枚新桃核,以指为刀,缓缓刻下第二字:
>**“说”**。
“带上它。”他将桃核放入青年手中,“第一个字教你听,第二个字教你言。听是为了不盲从,言是为了不苟活。若有一天你看不见路,就摸这两个字??它们会告诉你,为何而来。”
青年握紧桃核,似有千钧坠入掌心。
三日后,青年再度启程,此行目的地??西陲荒漠。
与此同时,边城织坊传来急信:赵小满在整理祖母遗物时,发现一只藏于纺车夹层的铜匣。匣中有一本薄册,封面题为《北境饥年录》,内记永昌十三年至十六年间,朝廷以“稳定民心”为由,封锁灾情,强征存粮,致使十七村易子而食,三百余人饿毙。册末附名单,皆为知情却被灭口者,其祖母赫然在列。
更令人震惊的是,册中提及一名“钦差密使”,奉旨巡视灾区,归来后奏报称“百姓安居,仓廪充盈”,因而受封万户侯。此人姓名,竟与当今太师祖父同名同姓。
消息传出当日,织坊遭夜袭。窗棂破碎,书册险些被焚,幸得赵小满藏身地窖,抱册而逃。翌日清晨,她独自登上城楼,手持《饥年录》,面对围观百姓,一字一句朗读全文。声至“邻家婴儿哭饿,我娘割腕喂血”时,全场静默,继而恸哭。
当晚,社交媒体再次沸腾。#北境真相#话题冲上榜首,十万民众联名请愿彻查。舆情司迅速回应,称“史料未经核实,可能存在夸大渲染”,并宣布将成立“历史澄清委员会”,对相关记载进行“权威审定”。
少年读完信,冷笑一声,提笔批注于《诚书》旁:
>“他们不怕你说,只怕你信。
>他们不怕你信,只怕你传。
>所以他们要让你怀疑自己听见的,
>怀疑自己看见的,
>最终怀疑自己是否真的痛过。”
他唤来言台学子,命其将《饥年录》全文刻碑,立于桃林入口。又亲书一联:
>上联:**千人缄口,不如一人泣血**
>下联:**万卷虚文,难掩一页真言**
>横批:**言即生**
数日后,碑成。晨光初照,石面泛青,字如刀凿。孩子们自发前来献花,有人放上一碗清水,说是“替曾祖母喝的第一口干净水”;有人挂起一只布偶,说是“给饿死的小妹妹的礼物”。
就在此时,南方海岛再传异象:重建中的“南海守信碑”落成当夜,潮水退去,礁石群中竟浮现整片石阵,形如古篆“信”字,长达百丈,深嵌岩层。经考证,竟是三百年前林晚舟率渔民立碑时,暗埋地脉的“共鸣阵”。传说此阵唯有在“天下重信”之时,方会显现。
消息传开,举国震动。民间自发组织“寻碑队”,奔赴各地探查失传碑铭。短短半月,共发掘出十一处“缄口纪”遗碑,内容皆指向同一真相:伪弦鼎并非天降,而是由七大家族合谋建立,借“维稳”之名,行专制之实。其中一块残碑上,赫然刻着:
>“凡敢言国弊者,诛三族。
>凡记录真相者,沉江。
>凡听闻而不举报者,同罪。”
>??伪弦律?第一条
而在京城,记忆广场的环形墙上,一夜之间嵌满了新铜牌。有学者统计,其中三成名字,皆为“缄口纪”期间被抹去的史官、医者、教师、记者。每一块牌嵌入,乐声便多一分悲怆,整座广场宛如亡灵合唱。
太师震怒,下令关闭广场七日,称“情绪化追忆不利于社会稳定”。然而次日清晨,数百名白发老人手挽手,静坐于墙前,齐声背诵《诚书》第一章。警方欲驱赶,却发现每人胸前皆别着一枚桃核,上刻“听”或“说”二字。
舆论哗然。舆情司紧急召开发布会,宣称将“优化纪念方式”,提议将记忆广场改建为“和谐文化园”,增设歌舞舞台与茶歇区,以“更健康的方式缅怀过去”。
少年得知此事,闭目良久,忽唤来最小的弟子??一个十岁的女孩,名叫阿禾。
“你可愿替我去一趟京城?”他问。
阿禾用力点头。
他递给她一只陶瓶,内装南云溪底取出的石碑粉末,又取一页《诚书》残稿,折成纸鹤。
“你不必演讲,不必抗议。”他说,“你只需每天清晨,将这瓶粉撒在环形墙前,再放一只纸鹤。若有人问你为何,你就答:‘因为有人记得,所以我不能忘记。’”
阿禾接过,郑重藏入衣襟。
三日后,她抵达京城。第一日,她默默撒粉放鹤。第二日,一名老妇驻足询问,听罢落泪,留下一朵干枯的桃花。第三日,两名大学生跟随她一同摆放纸鹤,并在网上直播。第四日,环形墙前已堆满各地寄来的信物:一片焦土、一根断笔、一张泛黄合影……
第七日清晨,当阿禾再次出现时,整条街已被人群填满。他们不说一句话,只是静静站着,手中捧着写有名字的纸牌。
舆情司派人监视,却无人敢上前驱赶。
与此同时,西陲荒漠中,盲眼青年历经月余跋涉,终于抵达“无言塔”遗址。此地荒芜千里,黄沙覆城,唯有一座黑石高塔矗立中央,塔身无门无窗,仅顶端悬一口锈钟,风吹则呜咽如泣。
他依老吏手稿所示,在塔后掘地三尺,得一青铜匣。匣内非文书,而是一卷人皮??确切地说,是一张完整的人脸皮,背面密密麻麻写满字迹,乃是一位史官临死前所记:
>“我名崔明远,曾任国史院修撰。
>因执意编纂《伪弦实录》,被剥面示众。
>我知我将死,故以血代墨,以肤为纸。
>此皮若现世,说明‘无言塔’之咒已破。
>告诉后来者:
>他们以为烧书便可灭史,
>却不知史在人心,
>在母亲哄孩子的歌谣里,
>在老人讲古的叹息里,
>在孩子问‘为什么’的眼睛里。
>我的脸没了,
>但我的话还在。
>若你读到此处,
>请替我看看太阳。”
青年双膝跪地,将人皮裹于怀中,面向东方。那一刻,风沙骤停,塔顶锈钟忽然自鸣,一声,两声,三声??整整九百下,仿佛九百个被割舌的灵魂,同时开口。
千里之外,少年似有所感,猛然抬头。窗外,桃林深处传来奇异嗡鸣,所有重生井的井口同时蒸腾白雾,雾中浮现出无数嘴唇,无声开合,如同在重复一句亘古的诘问:
**你要怎么说?**
他起身,走入井中秘室。室内墙上,原本空白的石板竟自行浮现文字,一笔一划,如血渗出:
>“破链之路,不在远方,
>在每一次选择开口的瞬间。
>当你说出第一个字,
>就已斩断一环枷锁。
>当你坚持说下去,
>整条铁链都将崩裂。”
他取出《诚书》最终卷,翻至末页,提笔写下最后一条补遗:
>**“沉默曾是最坚固的城墙,
>但现在,
>每一个愿意说话的人,
>都是一道裂缝。
>光,正从那里进来。”**
写毕,他合书,仰天长叹。
那一夜,暴雨再临。闪电劈开苍穹,照亮整座桃林。南云溪暴涨,冲刷河床,竟将那块“易子而食”石碑彻底翻转。碑背全文显露:
>“永昌十三年冬,大饥。
>村中绝粮,父母互换子女而食。
>唯林氏寡妇,抱邻婴不肯啖,
>自割股肉饲之,终饿毙。
>临终言:‘若天下无信,至少此child有过一口真饭。’
>见者铭之,藏碑于此,待后人知:
>黑暗尽头,仍有微光不灭。”
雨停时,东方既白。
少年立于山顶,见群鸟自桃林飞出,翅尖沾露,如携星辰。山下村落炊烟袅袅,孩童嬉闹声随风传来。有人在教一首新童谣:
>“桃树开花溪水流,
>有个先生不说愁。
>他把真话刻成书,
>说给大地听不够。
>若你问我怎么活?
>我答:我要大声说!”
他微微一笑,转身步入屋中。
案上,《诚书》静静摊开,最后一页不知何时又被添了一行小字,墨色清新,笔迹稚嫩:
>“我也说了。
>昨天我在课堂上举手,
>说课本里写的不是全部。
>老师瞪我,同学笑我,
>可我还是说了。
>因为我想成为那个,
>让别人也能说的人。”
>
>??阿禾,十岁,南云村小学
少年凝视良久,提笔,在下方轻轻续道:
>“你说得很好。
>你不是一个人在说。
>你背后,站着所有曾经不敢说、
>终于敢说、
>还将继续说下去的人。
>继续说吧,
>像风一样自由,
>像溪一样执着,
>像桃树年年开花,
>从不因寒冬而止息。”
窗外,朝阳升起,照在重生井上。井水清澈,映出蓝天白云,也映出无数张笑脸??有烧书的将军放下火把,有沉塘的医女浮出水面,有饿死的孩童接过饭碗,有被割舌的史官张口发声。
他们不再无声。
他们终于,被听见了。
风穿过山谷,拂过书页,钻进每个人的耳朵里,轻轻问:
你要怎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