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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新一天的太阳正在酝酿升起,日军山田中尉看着手下的勇士源源不断的冲入运输公司的大楼,听着楼内的枪声逐渐稀疏,他的心情也越来越好。
小田切少佐从黑暗的阴影中走出来,看着前方的激战,感慨地对山田中尉道:
“山田君,你的勇士终于没有辜负少将阁下的期待,这个时候你应该进大楼里,检查战果,看看把你搞得如此灰头土脸的是怎样的一群人。”
山田中尉的眼中现出一丝感激神色,急忙带着三个警卫士兵向大楼跑去。
“轰轰轰…………”
可是他刚刚跑到一半,便有大量的炮弹落在周围的街道和建筑上,爆炸声震耳欲聋,大地都在颤抖。
山田中尉和小田介少佐同时回望闸北方向,炮弹就是从那边打过来的,密密麻麻,黑暗的夜空中传来一阵阵咻咻之声。
情报显示,中国军队至少有两个炮兵团,装备了20余门大口径榴弹炮。
周围的动静天翻地覆,很显然,是中国人的大口径榴弹炮在开火。
白天时候,帝国战机盘旋在战场上,中国人的炮兵不敢轻易露出行踪。
只能选择在夜晚或是拂晓时分炮击。
从当下的炮击密度上看,中国军队将继续猛攻虹口。
150毫米口径的榴弹炮将炮弹打入虹口,落到中山路、横滨路、北四川路一带,爆炸的气浪让晨雾打旋、翻滚,好似沸腾了一般。
“轰!”
爆炸掀起的瓦砾砸到了小田切的头上和身上,但他不为所动。
中国军队安静和窝囊了一整晚,为什么偏偏选择在这个时候发起攻击?
难道要让自己放弃已经到手的运输公司大楼,转入防御吗?
小田切非常不甘心。
可当他抬头看向山田中尉刚才所站的位置时,那里哪里还有人影。
小田切哀嚎一声,急忙对身边人道:
“立刻向少将阁下请求支援。”
话音刚落,前方和侧面都传来了激烈的枪声,中国人的步兵开始攻击了。
山田中尉的大脑里只有运输公司,他几乎魔怔了,此时此刻他没有去想荣誉和耻辱的问题,只想弄清楚坚守运输公司的是怎样一支队伍。
理智告诉他,现在最应该做的是让部队转入防御,否则隻那主力部队就要突破山田中队的防线了。
可是他偏偏不管不顾,带着所有人冲进大楼。
“杀!”
“进攻!”
山田中尉在士兵的后方尖声厉叫,军刀不断挥舞,驱赶士兵蜂拥向前。
已经冲上二楼的日军士兵人数上占据了绝对的优势,路远拖着徐名厚,一边开枪一边向楼梯口后退。
狂热、魔怔、疯狂的日军士兵举着刺刀,或嘶吼着,或狰狞着,不断的逼过来。
他们每个人的眼珠子都瞪得滚圆,呲牙咧嘴。
不知是何种原因,鬼子一直没有开枪,举起的刺刀形成了一片寒芒森林。
“啊!”
徐名厚和路远枪里的子弹也已经打空了,他们一面后退一面大声的吼叫,生物的本能在此刻完全暴露出来,不管不顾,只想要让自己的声音盖过鬼子的声音,不愿意落于下风。
“噗!”
挡在最前的徐名厚大腿上被鬼子扎了一刀,血水飞溅。
双方都杀红了眼,见到血水之后更加亢奋难掩。
只剩下十来个兄弟了,并且基本都带着伤,正在手脚并用地爬上三楼。
路远的身后忽然伸出一只大手,将徐名厚拖拽到后方。
“铛铛铛…………”
路远成了与鬼子面对面的第一人,他用刺刀不断阻挡鬼子的刺刀森林,嘴里吼叫不停。
他的脚已经踩到了楼梯上,但是由于后退着行走,动作必然别扭缓慢,鬼子的刺刀森林瞬间来到面门,下一瞬路远极有可能被鬼子捅成血葫芦。
他对此并不畏惧,反而是继续声嘶力竭的吼叫着,不愿意认输。
在四五把雪亮的刺刀即将捅入路远身体的时候,一股大力从他的身后传来,路远踉跄着倒在楼梯上,他感觉有个身影从头上跨了过去,直直扑向鬼子的刺刀森林。
于文瑞拽着路远的后脖领,将他从地上提起来。
路远终于看清楚了,那个飞身扑向鬼子刺刀的人是廖忠生。
他的心里升起巨大的悲痛,眼泪夺眶而出。
“小廖…………”
敌我双方杀的昏天黑地,路远早已经没有了多余的情绪,可是此时此刻看到廖忠生为了自己扑向鬼子的刺刀森林,他终是忍不住了,流着泪伸出手,想要去抓那个黑影。
至少有四把刺刀同时捅入了廖忠生的身体里,路远看到刺刀透体而出,还带着嫣红的血。
似乎感觉万箭穿心,路远差点晕厥过去。
于文瑞还在拽着路远的后脖领,不断的将他拖向三楼。
“哥…………走…………”
廖忠生的身体被鬼子挑了起来,他的嘴里不断的流出黑色的血水,还有鲜血顺着鬼子的枪尖撒到地上,他的脑袋没有面向穷凶极恶的鬼子,而是朝着路远。
血水如泉涌,廖忠生却在对路远笑着。
从天通庵火车站开始,他们认识也才短短五六天的时间,但是廖忠生折服于路远的枪法和人品,在心里将他看作是自己学习和模仿的大哥。
半个小时前甚至还说过半下辈子要做亲兄弟。
用自己的牺牲来救大哥,他心甘情愿,甚至还觉得赚了。
“哥…………”
廖忠生又低低的喊了一声,血流更加汹涌,日军更加疯狂狰狞。
他在此前从来没有喊过哥,今后也没有机会了。
路远听到了廖忠声的喊声,他心痛如刀绞。
“小廖……小廖……”
他的手努力的前伸着,想要去抓那个被鬼子挑在半空中的人,五指张开,却是什么也抓不着。
路远最后只看到四五颗冒烟的手榴弹从廖忠生的怀里掉到地板上,随即他便被于文瑞拖入了三楼,泪水眯了眼睛。
“轰!”
楼下发生剧烈的爆炸,三楼的地板似乎都跟着跳动了几下。
“小廖……小廖……”
路远瘫在地上,手脚并用地向前爬行。
一股红色的气浪从楼梯口喷涌而出,温热的血水将路远浑身浇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