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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悠,可院子小的很,转来转去不过一亩三分地,比她最开始住的那个破屋还小。
前方有木槌击打的声音,她拐过墙角缓慢走了过去,茅草庭中,一老一少正在舂米,穿着粗陋的汗衫挥汗如雨,长得干瘦蜡黄。
老的眉间藏着股锐气,精神气很足,反而小的无精打采耸搭着眼,十分萎靡,倒是稀奇。
她站着没动,就默默看着,如同一位沉默的监工。
这想必就是她太岳母、岳姨了,干得很不咋样,手脚迟钝显然在偷奸耍滑。
性质太恶劣了,若她是监工,一定将……
这会儿小的停下擦汗,余光瞥到她的表情,瞳孔猛缩,打了个寒噤,“娘……这不会又是京都那边来的吧……”身体忍不住发抖,这些年反复的斥骂打砸,早就吓破了陈延年的胆,只要见穿这身衣裳的人就恐惧万分,更别说这人的眼神还阴冷可怖。
陈珏停下动作,往前望了眼,视线落在对方身上,没有说话。
张庭目光与她交汇,宛若了两军对垒,空气都仿佛凝滞。
短短瞬息间,竟冒出一个荒唐的念头——她知道自己是谁。
张庭快步走了过来,躬身作揖,眉目温润,“庭见过太岳母、岳姨。”这是开诚布公说明自己的身份了。
陈延年半张着嘴,想了半天都没想明白自己如何做了衙役的亲戚?
“免礼……”久违说着这二字,她反应过来脸色煞白,惴惴不安看向母亲。
张庭直起身,微垂着眼睛。
陈珏眼中掠过一丝果然如此的光芒,也带着郑重的审视,“你是张庭。”她语气肯定不容置喙。
“正是晚辈,长期外放不曾前来拜见,晚辈问太岳母身安?”
陈珏往后撤开两步,上下端详她一遍,点了点头,“君子如玉,如切如磋,是很不错。”目光生疏,可看向她的眼神却像在看一个久违的老朋友,既熟悉又陌生。
她沉声问:“你因何来颍州府?官至何位?”
陈延年也盯着张庭,原来她就是小仪的妻主,没想到竟然在朝为官?
张庭老老实实答道:“晚辈来本府赴任,官至知府。”
陈珏:“……”
陈延年:“……”
空气一下子安静了。
陈珏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不可否认自己与外界失联有一段时间,但几个月前张庭还是知州,短短时间内就升到知府了?
中间三阶被吃了吗?从古至今从未听说有这等晋升速度,实在过于骇人听闻。
她拧了拧眉,狐疑再问:“你升知府了?”
“正是。”
陈延年看看自己手里舂米的工具,再看看张庭,狠狠抽了自己一巴掌,嘶!好疼。这不是在做梦啊!
陈珏沉默良久,忽然看向她,叹了一句:“大善。”
第205章
“老妇沦落至此,不想还能与知府结为姻亲。“陈珏眼神复杂自嘲道,又感慨:“小仪能嫁你也算他三世修来的福分,他爹娘泉下有知合该瞑目了。”
“庭能得遇佳偶,也是三生有幸。”
张庭朝她施了一礼,面色平常,不会让人觉得遭受冷遇,也能令人感知到她的疏离。
陈延年本想着自家有靠山了,生出几分亲近,可见对方的态度完全不敢靠近,握着杵臼干站在原地,一声不吭。
陈珏瞥到女儿扶不上墙的模样,目中沉痛,时光如流水匆匆,九年间她断断续续折了数名子女,如今仅存于世的,就只有一双儿女,庶女儿陈延年,九年来受尽各方屈辱,就被磋磨成这副窝囊怯懦的模样,至于儿子,更是一身傲骨折损殆尽,见人就怕……
视线移向张庭,身姿如松,沉稳自持,连韧劲都好似融进了她的血肉,陈珏想到她也曾遭成泰帝打压,最后却鱼跃龙门立下一番成就,过去的屈辱非但没能将她钉死在耻辱柱上,反倒成为她更进一步的跳板与垫脚石,祝她青云直上,博取功与名。
这么多年,陈珏觉得自己也算坚韧了,可对比张庭却仍觉自愧不如。
陈珏非常欣赏她的气质,极其喜爱。
邀张庭坐下,甚至亲自为她拉开凳子,语气温和:“大人请。”又唤女儿,“延年,还不快给大人倒茶。”
“早先不知大人要来,连饭食都不曾多备,实在失礼。”她热情熟络,平易近人,如同乡间妇老般,浑身透出一种质朴无华的气质。
令张庭都不由恍惚,谁能想到——面前这人曾是睥睨天下雍容华贵的王朝储君?
“您不必叫我大人,晚辈今日冒昧前来,是为陪夫郎探亲的。”
陈珏却自嘲笑笑,“老妇不过一介庶人,还身犯大罪,若跟大人攀亲戚就是害了您。”
“今日您能来看望庶人,已是陈珏之幸。”
张庭:“您何出此言?小仪的至亲,便是晚辈的亲人。”心里暗道,这人还怪好的,跟成泰帝那个老阴婆不一样。
“小仪跟着你一块来的?”
“是。现下正和太岳父叙旧,可要晚辈叫他过来?”
陈珏摇摇头,“老妇命途多舛,或荣誉加身或跌落泥底,都已是风烛暮年,只求安稳度日了此残生。亲亲友友,恩怨是非,早就不在乎了。”看向她,诚恳说:“你能和小仪和和美美过日子,能飞黄腾达更进一步,才是最紧要的。”
“老妇声名累累,就不再拖累你们了。”
张庭感怀此人大义、一身正气,突然想起先前豚豚病重,就是陈珏请了道士来看过才好转,她原本从不信这些的。
陈珏不以为意,眉头如水化开,显得温柔慈和,“小名是叫豚豚?真是童趣可爱,老妇也是尽一份老者的心意,你别多想。愿豚豚人如其名,能无忧无虑长大。”
张庭听完也笑了,吃饱了睡,睡饱了吃,可不就是无忧无虑吗?
陈延年端了两碗水来,碗是破的缺了一角,水是晾凉的白开水。
陈珏捧了最破的那碗水,惭愧道:“家里贫寒,只得以水代酒,敬过大人!”
“是晚辈之福。”张庭端起另一碗,与她对饮。
喝完,她放下破碗还觉得好笑,竟一碗水还喝出了豪情万丈?
“平安是福,”陈珏长叹一句,又对张庭道:“朝堂局势瞬息万变,为官不易,当以谨慎为上。”
“晚辈谢您提点。”
“老妇虽脱离朝堂已久,但尚算有些阅历与见识,大人若遇难题,或可有些拙见……”话到一半,她又强行止住,“罢了,说这些做什么?大人今日回去便不要再与老妇来往了,省得遭我连累。”
陈珏这么说,张庭反倒生出几分羞愧。自己竟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她甫一开头那句居然觉得对方试图与自己攀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