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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风卷过陈留郡的旷野，带起枯黄的草屑和尘土，呜呜作响。
魏延和甘风率领的骠骑兵马，如同一条黑色的长龙，在荒芜的原野上行进。
连日以来的顺利行进，让这些骠骑人马即便是在『敌区』之中，依旧展现...
夜色如墨，浓得化不开。山风穿过林间，带着枯叶与腐土的气息，在山谷中低低呜咽。武侯国伏在山崖边缘，粗重的呼吸在冷空气中凝成白雾。他眯起眼睛，死死盯着下方那片被火光映红的谷地??青徐存储点。
火势并未如预期般蔓延开来。几处草料堆燃烧着，黑烟滚滚升腾，却始终没能引燃主仓。更糟的是，从掩体后冲出的青徐兵卒数量远超预想，至少五六百人，甲胄齐整，阵型严密，显然是早有埋伏。
“中计了！”诸葛低声咬牙，手指紧攥弩机支架，指节发白，“他们知道我们会来！”
李园策马疾退数十步，翻身下马，快步奔至山崖边。他目光扫过敌军动向，又抬头望向天际星斗，沉声道：“不对……这不像是临时设伏。他们是等我们很久了。”
白澜脸色铁青，握刀的手微微颤抖：“老子带人杀进去！不能让他们把火扑灭！”
“不可！”诸葛一把按住他肩头，声音压得极低，“你看那边??”他指向存储点西侧一处高台，那里已架起数具强弩，正缓缓调转方向，对准山崖位置。
李园瞳孔一缩：“床子弩！他们早就在等着反制远程攻击！”
话音未落，一声尖锐破空之声划裂夜空??
“嗖??轰！”
一枚火箭呼啸而至，重重砸在山崖边缘不足十步处，炸开一团烈焰与碎石。骠骑兵卒惊叫着翻滚躲避，一人躲闪不及，被飞溅的石块击中面门，当场倒地不起。
“撤！全部撤退！”李园厉声下令，“放弃弩机！轻装突围！”
黄弩啐了一口血沫，怒吼道：“就这么走了？老子好不容易才把小魏延拼好！”
“命比弩重要！”诸葛拽着他往后拖，“再不走，全得死在这儿！”
众人迅速丢弃组装到一半的大黄弩部件，沿着密林小径急速撤离。身后，青徐士兵已在山道口列阵追击，火把连成一条蜿蜒长龙，呐喊声震彻山谷。
逃离约三里地后，队伍终于停下喘息。月光透过稀疏树冠洒下斑驳光影，照见一张张汗湿的脸庞。
“我们暴露了。”沙摩柯坐在一块岩石上，喘着粗气，“不止是这次行动……之前每一步，他们都像看得清清楚楚。”
李园沉默片刻，忽然问：“你记得我们在白澜进县接收粮草时，那个周县令吗？”
“干瘦老头？”黄弩皱眉，“点头哈腰的，一副怕死模样。”
“可他眼神不对。”李园缓缓道，“太稳了。一个边陲小县的县令，面对七千骠骑精锐过境，不该那么镇定。而且……”他顿了顿，“他说‘自月后没一支青徐押运粮草东去’，这话有问题。”
诸葛接话：“若真无补给线，这存储点哪来的粮？况且我们沿途所见，各县城供奉如仪，牛酒粮秣说拿就拿??哪有这般富庶？分明是有人提前安排好了。”
“所以……”白澜声音低沉，“那些看似恭顺的城池，其实是饵？故意让我们安心深入，一步步踏入陷阱？”
李园点头：“不止如此。他们不是被动防御，而是主动诱导我们进攻这些虚假目标。这一场火袭，本就是他们想让我们打的。”
众人默然。寒风吹过，衣甲??作响，仿佛死神的脚步。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黄弩喃喃道，“前有埋伏，后有追兵，再往前走，还不知有多少圈套等着。”
李园望向西方，目光深邃：“既然他们要我们往东，我们就偏往西。”
“谯县？”诸葛眉头一跳。
“正是。”李园嘴角扬起一丝冷笑，“他们以为我们要牵制青徐主力，便处处设防，严守交通要道。可若我们不管什么牵制不牵制，直接捅穿他们的腹心呢？谯县乃曹氏祖地，宗庙所在，一旦受袭，必震动四方。曹操就算不信，也得调兵回援。”
“疯了！”沙摩柯瞪眼，“那是敌军核心，守备何等森严？咱们这点人，冲进去就是送死！”
“正因为是送死，他们才想不到我们会去。”李园轻笑，“兵法云：实则虚之，虚则实之。他们算准了我们不敢攻坚，所以我们偏要攻。”
诸葛沉吟良久，忽而一笑：“妙啊……这一招，反倒能真正达成牵制之效。哪怕我们打不下谯县，只要消息传开，青徐前线军心必乱。”
“而且，”李园补充，“我怀疑，这场布局背后，不只是地方守将的应对，而是更高层的设计??有人，一直在盯着我们的每一步。”
“你是说……魏延？”诸葛低声道。
“或许还有刘晔。”李园眯眼，“此人善谋人心，惯会以言语安定众志。他在许县那一番话，看似鼓舞士气，实则是在统一口径，封锁舆情。他早就料到我们会南下豫州，甚至猜到了我们的战术风格。”
“难怪沿途各县如此配合。”诸葛恍然，“不是畏惧，是演戏！他们在帮我们制造‘顺利推进’的假象，诱我们深入。”
白澜咧嘴笑了：“好啊……原来老子一直被人耍着玩？行！那就陪他们玩到底！谯县是吧？老子这就去烧他祖坟！”
“不行。”诸葛摇头，“太明显。我们若真去谯县，反而落入他们预料之中。”
“那你什么意思？”白澜瞪眼。
“我们做出去谯县的样子。”诸葛眼中闪过狡黠光芒，“放出风声，让斥候故意留下痕迹，引导他们以为我们要西进。然后??”他手指一转，指向南方，“突袭陈留！”
“陈留？”黄弩一愣。
“交通枢纽，连接兖、豫、徐三州。”诸葛语速加快，“一旦失守，青徐与中原联系将被切断。更重要的是，它离许都不远，却又不至于引发全面总动员。我们拿下它，既能切断补给线，又能威胁许都侧翼，逼他们分兵??这才是真正的搅局。”
李园抚掌而笑：“妙！这样一来，无论他们是信我们去谯县也好，还是察觉我们转向陈留也罢，都会陷入两难。救，怕是诈；不救，万一真是奇袭呢？”
“而且……”诸葛低声，“陈留太守夏侯渊不在任上，由副将代管。此人刚愎自用，素有‘急战’之名。若我们佯攻其北门，他必倾巢而出，我们便可趁虚取城。”
计划既定，全军立刻调整方向。为掩人耳目，李园下令焚烧部分辎重，制造仓皇败退之象，并派一小队骑兵打着主力旗号向西疾驰，吸引追兵注意。
主力则悄然南折，昼伏夜行，穿行于嵩山余脉之间。一路上，田野荒芜，村寨闭户，偶有农夫远远窥视，见骑兵靠近便立即逃入林中，仿佛见鬼。
第三日黄昏，部队抵达陈留外围。远处城郭轮廓清晰可见，城墙高耸，护城河环绕，确是一处坚城。
但诸葛却发现异样：“城头旗帜太多，且更换频繁。寻常守城，不会如此。”
李园举目细看，果然，不过半炷香时间，城头汉旗竟换了三次，颜色深浅亦有差异。
“他们在演练换防？”黄弩疑惑。
“不。”诸葛摇头，“是在练习快速反应。这是临战状态的表现。”
“也就是说……”白澜冷笑，“他们已经知道我们要来了。”
“未必是知道我们来，”李园沉思，“而是被之前的袭击搞怕了，现在对任何风吹草动都高度戒备。”
当夜，暴雨突至。电闪雷鸣中，一道身影悄然攀上城北断崖??那是武陵蛮战士中最擅攀岩者，奉命探查地形。半个时辰后归来，浑身湿透，却带回关键情报：
“北墙外有暗渠，通城内排水沟，宽可容人匍匐进出。但出口处有铁栅，需利器破拆。”
诸葛闻言大喜：“天助我也！大雨掩盖声响，正好动手！”
次日凌晨，雨势稍歇。城北门外，突然出现数十骑骠骑游哨，高呼挑战，射箭辱骂。守将果然中计，怒开城门率军出击。
与此同时，一支三百人的突击队已通过暗渠潜入城内。为首者正是白澜与沙摩柯，两人手持短斧，悄悄锯断铁栅，顺着排水道摸进城腹。
辰时三刻，城内突发大火，起于粮仓，迅速蔓延。守军大乱，急忙回援。而城外主力趁机强攻南门，李园亲率骑兵冲锋，弓弩齐发，压制城头。
半个时辰后，南门告破。黄弩挥舞长刀率先登城，斩杀守将副手。城内叛乱与城外强攻里应外合，陈留终陷。
入城之后，清点战果：缴获粮草八千石，战马三百匹，兵器甲胄无数。更为重要的是，截获一批紧急军报??其中一封，竟是魏延亲笔，命令各地严防“骠骑伪军流窜”，并提及“已有细作混入敌营”。
“细作？”诸葛面色骤变，“难道我们中间……”
李园摆手制止：“先不说这个。眼下要紧的是，如何守住陈留。”
众人商议，决定暂不宣称占领，反而对外散布谣言：“骠骑军已于昨夜撤离，仅焚毁部分仓库。”同时，将主力藏于城郊密林，只留少量部队伪装驻守。
此举果然奏效。三日后，一支五千人的青徐援军赶到，见城头飘扬汉旗，城门紧闭，守军称“贼已退”，遂未入城，转而追击“逃敌”。
待其远去，主力复归。陈留正式成为骠骑军在豫州的据点。
然而，平静并未持续太久。
第七日清晨，一名斥候浑身浴血奔回，带来惊人消息：“许县……许县出事了！魏延死了！”
“什么？！”众人哗然。
“确切说是……失踪。”斥候喘息道，“三日前夜，魏延巡视城防归来，途中遭刺客袭击，亲卫尽数战死，他人却不见踪影。有人说他被俘，有人说他已死，更有传言称其投靠骠骑??但无人知晓真相。”
李园久久不语，最终长叹：“好一招金蝉脱壳……要么是别人除掉了他，要么……是他自己消失的。”
诸葛冷冷道：“不管是谁做的，结果都一样??许县要乱了。”
果然，不到五日，消息传来：刘晔代掌许县防务，立即宣布戒严，逮捕十余名涉嫌通敌的官吏。颍川诸县人心惶惶，彼此猜忌，竟有多地发生民变。
“机会来了。”李园眼中精光闪烁，“现在不是我们去打谁，而是让他们自己打起来。”
他当即下令：派出多路信使，携伪造文书，冒充不同势力互相指控。有的说是曹操下令清除异己，有的说是骠骑收买了刘晔，还有的声称魏延其实投奔了江东。
谣言如野火燎原，短短半月，整个豫州陷入信任崩塌。乡亭自保，坞堡闭门，郡县之间互不驰援。原本严密的防线，竟因内斗而支离破碎。
最令人震惊的是，十日后，一具尸体在汝水边被发现??面目全非，唯有一枚腰牌证实身份：魏延。
可诸葛亲自查验后却摇头：“不对。此人左耳无痣，而魏延少年时曾被箭矢擦伤，左耳根有一颗黑痣。这是替身。”
“所以说……他还活着？”黄弩倒吸一口凉气。
“一定活着。”李园笃定，“而且，他正在看着这一切。也许，这一切本就是他的计划。”
秋尽冬来，白雪覆山。陈留城头，插上了骠骑军的赤焰旗。而在千里之外的许都，宫阙依旧巍峨，却再也听不到魏延那沉稳的号令声。
战争从未停止，只是换了一种方式继续。
某夜，李园独坐灯下，提笔修书一封，密封后交予心腹：“送往冀州，亲手交给主公。”
信中只有一句：
**“棋局已活，黑子隐，白子行。请落下一子，定乾坤。”**
窗外，雪落无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