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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9章 无怨无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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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星泉之上,涟漪未止。
    郁岚清的神魂如一缕轻烟,顺着泉水中那点点星光逆流而上,仿佛穿过了一道无形的门扉。四周景象骤然变幻,天地失色,万物归寂,唯有一条幽深长河横亘于虚空之中??那是**魂渊**,两界之间最隐秘的通道,唯有神魂可渡,凡灵触之即灭。
    她漂浮在这条由记忆与执念凝聚而成的河流之上,脚下是无数破碎的画面:有她幼时在山门前跪拜的身影,有师尊亲手为她系上玉符的温柔指尖,也有那一夜血雨倾盆、剑光裂天的惨烈战场……每一片光影都像一根针,刺入她的识海,唤起沉眠已久的痛楚。
    “这就是……通往师尊梦境的路?”她低声自语,声音在虚空中荡出层层回响。
    忽然,远处传来一声低沉的龙吟。
    她猛然抬头,只见魂渊尽头,一道银白身影盘旋于星河之间,正是先前救下他们的那条巨龙。它并未靠近,只是静静凝视着她,双目如星辰般明亮,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威严与悲悯。
    “后裔。”龙音渺远,却直抵心神,“你可知踏入此境,九死一生?”
    “知道。”郁岚清点头,神色平静,“但若不踏出这一步,师尊便永无归来之日。”
    巨龙沉默片刻,终是轻叹:“你父曾言,龙族血脉虽贵,却不及人心坚韧。今日见你,方知所言非虚。”
    郁岚清心头微震。“您……认识我父亲?”
    “他是我族最后一位走入凡尘的皇子。”巨龙缓缓道,“为了一个女子,舍弃真龙之位,甘愿轮回转世。而那个女子……便是你的母亲。”
    郁岚清呼吸一滞。
    她从未听任何人提起过父母的事。自小孤苦,被遗弃于山野,幸得师尊路过相救,才得以活命。她一直以为自己不过是无根浮萍,却不料血脉竟如此离奇。
    “所以……土豆也是……”
    “它是你父族亲裔,因感应到你体内残存的龙息,才会主动追随。”巨龙道,“这一世,你们本不该相遇,但它执意下界,只为护你最后一程。”
    郁岚清眼眶微热。
    原来从一开始,就有人默默守护着她。
    “多谢前辈告知。”她深深一礼,“但我仍要前行。”
    巨龙不再阻拦,只轻轻挥动龙尾,一道星辉洒落,化作一座浮桥,横跨魂渊。
    “此桥名为‘归心’,唯真心者可行。若你中途动摇,便会坠入万劫不复之地。”
    “我心无悔。”郁岚清踏上桥面,脚步坚定。
    一步,两步……随着她不断前进,周围的幻象愈发清晰,甚至开始发出声音。
    “岚清,别去了!”是小花娘的哭喊,“你会死的!”
    “姐姐不要走!”小树的声音带着颤抖,“我们还想看你种出会发光的草呢!”
    “主人!”土豆尖叫,“停下啊!你还记得答应过要带我去海边看日出吗!”
    一道道熟悉的声音撕扯着她的意志,但她没有回头。
    “对不起……”她喃喃,“但我必须去。”
    终于,她走到了桥的尽头。
    眼前是一座破碎的宫殿,悬浮于黑暗之中,殿门上刻着三个古字??**清寒宫**。
    那是师尊的道场,也是他神魂被困之处。
    她推门而入。
    殿内空旷寂寥,唯有中央一口冰棺静静矗立,与外界那具一般无二。但不同的是,这口冰棺内部,并非尸体,而是缠绕着无数黑色锁链,将一道模糊的人影死死禁锢其中。
    那人披发遮面,白衣染尘,周身气息微弱至极,仿佛随时会消散。
    “师尊!”郁岚清扑上前,双手紧紧抓住冰冷的棺壁,“是我,岚清来了!”
    那人微微颤动,似有所感,缓缓抬起头。
    一双眼睛睁开,依旧温润如玉,却布满血丝,透着深深的疲惫与绝望。
    “……徒儿?”他的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清,“你怎么……能进来?”
    “我用了梦魂诀,借解灵之地之力,闯入您的梦境。”她哽咽着说,“师尊,您快醒过来!外面的人都在等您!齐修云、玄瑞、土豆……还有仰仙城的村民们,他们都盼着您回来!”
    师尊嘴角动了动,竟露出一丝苦笑:“傻孩子……我不是不想回去,而是……回不去了。”
    “为什么?”她急问。
    “因为我已犯下大错。”他闭上眼,声音沉重如山,“当年谢无妄勾结幽瞳宗,意图窃取鸿蒙秘典,是我察觉太晚,未能及时阻止。那一战,我不该动用禁忌之术,强行封印秘典核心,导致自身神魂受损,又被反噬重创。如今我的元神已被界律判定为‘异端’,只要试图回归上界真身,便会引发天地雷霆诛杀。”
    郁岚清浑身一震。
    原来如此!
    难怪师尊迟迟无法归来,不是不能,而是不敢!
    一旦行动,不仅他自己会灰飞烟灭,甚至可能牵连整个东洲遭天罚降临!
    “那也不能就这样放弃!”她怒声道,“您教我修行,护我长大,替我挡下那么多灾劫……现在轮到我来救您了!”
    “可你会死。”师尊睁开眼,目光灼灼,“强行唤醒我,需以神魂为引,燃烧本源之力。你若执意为之,必神形俱灭,连轮回都无法进入。”
    “那又如何?”她昂首直视,“若活着只是为了看着您被困于此,那这样的命,不要也罢!”
    师尊怔住,眼中闪过剧烈波动。
    “你可知……我为何拼死也要留下这具身躯转世下界?”他忽然问。
    郁岚清摇头。
    “因为我在你身上,看到了当年的自己。”他轻声道,“也曾年少轻狂,也曾誓要斩尽天下不公。可后来我发现,真正的强者,不是能屠多少人、破多少关,而是能否守住心中那一份不忍与慈悲。”
    “所以我收你为徒,不是为了让你替我报仇,也不是为了延续什么道统……”
    “我是希望,你能活得比我好。”
    泪水终于滑落,砸在冰棺之上,发出细微声响。
    “可若您不在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她泣不成声,“您是我唯一的亲人……是我在这世上,唯一不愿放手的人啊!”
    殿外,风起云涌。
    魂渊翻腾,星桥崩裂,整座梦境开始剧烈震荡。
    巨龙仰天长啸,龙躯化作光幕,竭力稳住空间。
    “她要强行施术了!”它低吼,“以己身为祭,唤醒沉睡之魂!此乃逆天之举,必将遭受反噬!”
    与此同时,现实世界中的解灵之地,星泉轰然炸开!
    泉水冲天而起,形成一道旋转的光柱,直贯云霄。齐修云等人被强大的灵压掀翻在地,只能眼睁睁望着那道光柱中,郁岚清的身体缓缓漂浮起来,七窍渗血,肌肤寸寸龟裂,仿佛整个人正在被某种力量从内部撕碎。
    “主人!!”土豆疯狂挣扎,却被玄瑞死死抱住。
    “别过去!你现在靠近她,只会让她分心送命!”玄瑞老泪纵横,“这是她自己的选择……我们必须相信她!”
    而在梦境深处,郁岚清已盘坐于冰棺之上,双手结出古老法印,口中吟诵起早已失传的**唤神咒**。
    每一字出口,都伴随着神魂的燃烧。
    她的头发由黑转白,皮肤由润变枯,生命力急速流逝。
    “以吾之血,祭通天之路;
    以吾之魂,引归家之人;
    以吾之命,换师尊生还??
    天地为证,鸿蒙为凭,今我郁岚清,自愿献祭,只求一线生机!”
    冰棺剧烈震动,锁链寸寸断裂。
    师尊的身影逐渐清晰,眼中再难抑制悲恸:“够了!岚清,够了!为师不值得你如此牺牲!”
    “您值得!”她嘶声喊道,“从您把我抱起的那一刻起,您就值得!我不在乎什么大道,不在乎什么长生,我只想您平安归来!哪怕只剩一口气,我也要看见您睁开眼睛!”
    “轰??”
    最后一道锁链崩断。
    整座清寒宫轰然坍塌,化作漫天光点。
    师尊的神魂终于脱困,化作一道璀璨流光,冲向天际。
    而郁岚清的身体,则如凋零落叶般缓缓下坠,意识即将湮灭。
    就在她彻底陷入黑暗前,一只温暖的手接住了她。
    是师尊。
    他低头看着怀中苍白如纸的少女,眼角滑下一滴晶莹泪珠。
    “傻徒弟……为师答应你,这一次,换我来护着你。”
    话音落下,他猛然张开双臂,将自己的神魂包裹住她的残魂,逆着魂渊倒流,朝着现实世界疾驰而去!
    ……
    现实中,星泉光柱骤然收缩。
    一道身影自天而降,抱着已然濒死的郁岚清,稳稳落在地面。
    那人白衣胜雪,眉目如画,气质出尘,正是清寒前辈本尊降临!
    “师尊!!”土豆当场嚎啕大哭。
    齐修云跪倒在地,激动得说不出话。
    玄瑞与星月章皇亦是热泪盈眶。
    清寒前辈没有理会他们,只是小心翼翼将郁岚清平放在草地,指尖轻抚她额头,眼中满是痛惜。
    “你这孩子,怎这般倔强……”
    他双手结印,体内浩瀚神力汹涌而出,尽数灌入郁岚清体内。同时,他取出一枚散发着柔和光芒的玉简,贴于她心口。
    “这是我早年炼制的‘续命灵枢’,本是用来保命之物,如今给你。”
    然而,即便如此,郁岚清的气息依旧微弱。
    “还不够……”清寒前辈咬牙,“她的神魂几乎全毁,单靠灵力无法修复。”
    就在此时,天空再次裂开。
    银龙再度降临,口中衔着一颗晶莹剔透的龙珠。
    “此乃我族圣物‘凝魂珠’,可重塑神魂根基。”它低声道,“给这孩子吧,她配得上。”
    清寒前辈郑重接过,将龙珠融入郁岚清眉心。
    刹那间,一道银光自她体内升起,神魂碎片开始缓慢聚合。
    但仍未完全恢复。
    “还差一点……还差一点就能活过来……”清寒前辈喃喃。
    忽然,一道稚嫩声音响起:“我也来帮忙!”
    众人转头,只见土豆蹦跳上前,毫不犹豫撞向郁岚清胸口。
    “土豆?!”齐修云惊呼。
    “别拦它!”玄瑞却笑了,“它是龙族后裔,自有献祭之权。这一击,是以命换命,以血续血!”
    土豆的身体开始透明,但它笑得灿烂:“主人,你说过要带我去海边看日出的……可不能食言啊……”
    它的身体化作点点金光,汇入郁岚清体内。
    终于,她的心跳重新响起。
    微弱,却坚定。
    清寒前辈含泪微笑,将她轻轻抱起:“我们回家。”
    数日后,仰仙城外,青山依旧。
    郁岚清在一间竹屋里醒来,窗外阳光正好,鸟鸣清脆。
    她试着动了动手,发现身体虽然虚弱,但神魂已然稳固。
    “你醒了。”清寒前辈坐在床边,正煮着一壶茶,香气袅袅。
    “师尊……”她声音沙哑,却带着笑意。
    “嗯。”他递过一杯茶,“喝点吧,是你最爱的云雾青。”
    她接过,轻啜一口,眼泪却不知不觉掉了下来。
    “对不起……让您担心了。”
    “该说对不起的是我。”他柔声道,“让你一个人扛了这么久。”
    屋外,齐修云、玄瑞、星月章皇和新铸了一具傀儡身体、正兴奋试腿的土豆齐齐探头。
    “主人!你终于醒了!”
    “小祖宗英明神武!”
    “我就知道你死不了!”
    郁岚清望着他们,笑了。
    阳光洒满庭院,春风拂面。
    她知道,新的征程才刚刚开始。
    而这一次,她不再是孤身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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