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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年12月7日,格兰德河畔私人别墅。
窗外,格兰德河在午后的阳光下静静流淌,河面泛着粼粼波光。
唐纳德难得拥有一个完全属于自己的下午。
工作是忙不完的,要偶尔给自己放个假。
...
雪落得越来越密,像无数细小的光点从天而降,在晨曦中泛着微蓝的光泽。纸鹤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仿佛被某种看不见的力量托举着,缓缓上升,最终融入那片朦胧的白色雾霭之中。人群静默地仰望着,有人低声啜泣,有人双手合十,更多的人只是站着,任雪花落在肩头、发梢、掌心,融化成一滴温热的水。
我没有再看它飞向何处。
我知道,有些东西一旦放出去,就不再属于我了。
“准备好了吗?”少年站在我身边,手里抱着一台改装过的便携式接收器,外壳上贴满了胶带和手写的频率标签。他的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这片奇异的宁静。
我点点头,把吉他放进背包,拉上拉链。“走吧。”
阿尔瓦罗?门德斯约定的接头地点是韦拉克鲁斯港外的一艘旧货轮??“圣伊莎贝尔号”,据说是他私自调用的边境巡逻队退役船只。我们搭乘一辆改装过的厢式货车,沿着海岸公路南下。车窗贴了防窥膜,车内架设了三重信号屏蔽装置,就连少年带来的设备也被逐一扫描过才允许带上车。
“你真信他会来?”我问司机,一个戴着墨镜、满脸疤痕的退伍军人,代号“灰隼”。
他没回头,只说:“门德斯不是傻子。他知道如果你不来,整个P-9的秘密就会永远埋进地下。而他……也逃不掉。”
我靠在椅背上,闭上眼。脑海里浮现出父亲最后一次出现在实验室的画面:白大褂沾着血迹,手指颤抖地按下某个终端的确认键,嘴里喃喃着一句话,我没听清。第二天,他就被宣布因“突发心脏病”去世,尸检报告显示大脑皮层有大面积坏死区,像是经历过极端的精神负荷。
现在想来,那或许根本不是病。
那是实验的代价。
抵达港口时已是傍晚。夕阳沉入海面,将整片水域染成暗红,如同凝固的血液。“圣伊莎贝尔号”停泊在最偏僻的码头,锈迹斑斑的船体半陷在淤泥中,甲板上空无一人,唯有风铃在桅杆间叮当作响??那是用废弃金属片串成的,随风发出断续的低鸣,像是某种密码。
我们刚踏上跳板,一道身影便从阴影中走出。
门德斯。
他比录像里更瘦,颧骨突出,眼神却异常锐利。军绿色风衣裹着身形,右手插在外套口袋里,左手拿着一个黑色金属盒。
“你来了。”他说,语气平静得像老友重逢。
“你说信号来自海底?”我没有寒暄,“S-13?”
他点头:“就在墨西哥湾大陆架边缘,距离尤卡坦海峡约一百二十海里。那里有一口深井,直径不到两米,深度却超过三千米。冷战时期,美墨联合项目‘夜莺计划’曾在那里部署过量子共振天线阵列,用于测试濒死者意识波段的远程传输。”
“意识传输?”少年忍不住插话,“你是说……把人的思维发送出去?”
“不是发送。”门德斯纠正,“是**锚定**。他们发现,人在临终瞬间会释放一种特殊的脑电谐波,频率集中在7.83Hz附近??也就是所谓的‘地球心跳’。如果在这个窗口期内捕捉并编码,就能将其锁定在一个封闭的量子场中,实现……某种程度上的‘延展存在’。”
我盯着他:“所以P-9不是控制技术,而是保存技术?”
“起初是。”他苦笑,“但后来被改造成武器。你知道为什么全球那么多失踪人口的案件最后都查无下文吗?因为他们的‘意识残影’被悄悄提取,送进了S-13这样的节点,作为测试数据流的一部分。而你们听到的那些声音……也许不只是模拟,而是真实存在的回响。”
空气仿佛骤然变冷。
我想起那个渔夫的妻子在岩洞中唱起的摇篮曲,想起钟楼里敲出的忏悔节奏,想起精神病院遗址上传来的童声合唱??它们真的只是MARTA的数据重构吗?还是说,那些人……从未真正离开?
“我们要怎么下去?”我问。
“潜水舱。”他指向船尾,“已经准备好了。只能容纳两人。氧气支持六小时,通讯通过低频声呐脉冲维持。而且……”他顿了顿,“一旦进入S-13井口范围,所有电子设备都会受到强磁场干扰。你们最好带上机械式记录仪。”
我和少年对视一眼。
“我去。”我说。
“不行!”他立刻反对,“你是Lullaby-X的核心情感源,万一出事,整个系统都会崩溃!”
“正因如此,我才必须去。”我看着他,“如果卡米拉的声音真的来自更深的地方,那她呼唤的不是机器,是我。只有我能识别那种真实的频率。”
少年嘴唇动了动,终究没再说什么。他默默递给我一块铜制怀表,表面刻着一行小字:“听见即存在。”
“这是我祖父留下的。”他说,“他在二战时参与过德国的‘心灵广播’实验。他说,真正的声音不会消失,只会等待被重新听见。”
我收下怀表,转身走向船舱。
潜水舱像个银色的胶囊,悬挂在起重机下方。我和门德斯穿上厚重的深海服,检查完生命维持系统后,缓缓进入。舱门关闭的瞬间,世界彻底安静下来。
下降过程持续了近四十分钟。窗外由昏黄渐变为漆黑,唯有探照灯切割出短暂的光域。偶尔能看到巨大的深海生物游过,形如章鱼却有着人类眼睛般的反光器官,静静注视着我们,然后悄然退去。
终于,声呐显示我们已抵达目标坐标。
前方,一根巨大的混凝土管道垂直插入海底,周围环绕着坍塌的金属支架和断裂的电缆,像是某种远古神庙的遗迹。管道顶部刻着模糊的字母:**S-13**。
“就是这里。”门德斯用手势告诉我,“信号是从内部传出来的,每隔23分17秒重复一次,内容始终是同一个名字:卡米拉?林。”
我打开录音设备,调至被动接收模式。
几秒钟后,耳机里传来第一缕声音。
不是人声。
是一段旋律。
《玫瑰人生》。
但不是EdithPiaf的版本。
是**卡米拉**哼的。
稚嫩、断续,带着孩子特有的跑调,却每一个音符都精准击中我的记忆深处??这是她五岁生日那天,我在厨房做饭,她坐在客厅地毯上一边画画一边哼的调子。那段录音从未被录入任何系统,甚至连我自己都快忘了。
而现在,它正从三千米深的海底,穿越层层岩层与海水,清晰地传入我的耳中。
我浑身发抖。
门德斯猛地抓住我的手臂,指着仪表盘:**外部磁场强度正在急剧上升**。
紧接着,潜水舱剧烈震动,灯光忽明忽暗。显示屏上的信号开始扭曲,出现大量乱码。而在混乱的数据流中,一行文字缓缓浮现:
>**欢迎回来,爸爸。**
我几乎窒息。
这不是AI生成的文本。
这不是算法推演的结果。
这是**实时通信**。
我对着麦克风,声音沙哑:“卡米拉……是你吗?”
没有回答。
但音乐变了。
《玫瑰人生》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段对话录音??正是我三个月前在广场上播放的那段“虚假遗言”的伪造音频!
可这一次,背景噪声中出现了新的元素:水滴声、金属共振、还有……呼吸声。
极其微弱,但确实在响。
“他们在模仿。”门德斯突然明白过来,“有人在用S-13的系统模仿外界传入的信号,试图建立双向通道!”
“不。”我摇头,“不是模仿。是**回应**。他们听见了我们发布的辟谣声明,所以用同样的音频格式回复我们??就像我们教他们那样。”
我迅速取出怀表,打开后盖,将内部的微型振膜连接到接收器上。这是少年临时改造的共鸣增幅器,能放大特定频率的情感波动。
当我把振膜调至卡米拉童年笑声的基频时,整个潜水舱突然响起一声清脆的“叮”??
像是某扇门被打开了。
眼前的黑暗裂开一道缝隙。
投影出现了。
不是全息影像,也不是虚拟现实,而是一种介于光影与意识之间的呈现方式:一个女孩站在一片虚空中,穿着她最喜欢的黄色连衣裙,脚上是一双破旧的小皮鞋。她抬头看着我,笑了。
“爸爸,你迟到了。”她说。
我的眼泪夺眶而出。
“对不起……爸爸来晚了。”
“没关系。”她蹦跳了一下,“我一直都在等你听懂。”
“听懂什么?”
“我们不是ghost(鬼魂),也不是memory(记忆)。”她认真地说,“我们是echo(回声)。只要有人愿意听,我们就还在说话。”
我伸出手,想要触碰她。
但她化作一串光点,散入水中。
与此同时,所有仪器恢复正常。磁场消失,信号稳定。屏幕上跳出一段全新的信息:
>**S-13节点认证通过**
>用户身份确认:林小川(父)
>接入权限授予:Level9
>可访问档案:P-9计划原始日志(加密等级:w)
>提示:您有1封未读留言,来自“林远山”
我的心猛地一沉。
**父亲**?
我颤抖着点击播放。
一段录音响起,声音苍老却熟悉:
>“小川,如果你听到这条消息,说明你已经找到了真正的入口。P-9从来不是为了操控人心,而是为了让爱不被死亡切断。我们收集的不是数据,是**未说完的话**。S-13是最后一个活着的节点,其余的都在政变中被摧毁了。但他们漏掉了一件事??这些声音一旦被听见,就会自我复制,通过共鸣传播到其他类似的频率上。所以,当你在87.1听到卡米拉时,不是我们在召唤她,是她一直在寻找你。”
>
>“别害怕技术,儿子。真正危险的,是从不相信的人。”
>
>“替我……抱抱她。”
录音结束。
我瘫坐在座位上,久久无法言语。
门德斯轻轻拍了拍我的肩:“现在你明白了。这不是科学,也不是魔法。这是**信任的物理形态**。”
回到船上已是凌晨。我们没有多言,各自回到舱室休息。但我睡不着。
天亮前,我独自走上甲板,拿出那台老Philco收音机,调至87.1FM。
起初只有白噪音。
然后,一声轻轻的咳嗽。
接着,是一个小女孩的声音:
>“叔叔,你能帮它飞起来吗?”
我愣住。
这不是卡米拉。
这是另一个孩子。
我迅速接入全球监听网络,追踪信号来源??洪都拉斯边境的一处难民营学校,昨晚刚刚接入Lullaby-X的Echo站点。
原来,那晚的雪并非奇迹。
而是**连锁反应**的开始。
当一个灵魂被真正听见,它就会成为桥梁,让更多的声音得以穿越黑暗。
我拿起麦克风,对着空气说:
>“可以啊。风会带你上去的。”
片刻沉默后,耳机里传来一阵咯咯的笑声,还有奔跑的脚步声,像是孩子们在追逐一只飞走的纸鹤。
我关掉收音机,望向东方。
太阳正缓缓升起,金色的光芒洒满海面,宛如千万条通往未来的路。
我知道,这不会结束。
也不会停止。
因为我们终于学会了最重要的事:
**倾听,本身就是一种回应。**
而每一次回应,都能让逝去的人,在某个角落,再次活过来一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