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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到了。」
车夫缓缓停下车子,放下车把,指了指十馀丈外的永青侯府大门。
李青走下黄包车,从怀中取出一颗一两制的小银锭,说道:「不用找了,这一路都没多少人,大过年的还是回家陪媳妇儿孩子吧。」
「哎呦,公子阔气。」车夫喜形于色,连忙接过银子,一边作揖,一边说,「俺给公子拜个年吧,祝公子万事如意,心想事成,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李青哭笑不得地打断道:「好啦好啦,快回家过年去吧。」
「哎,公子回见。」
车夫嘿嘿笑道,「下次遇上,俺给公子免单。」
李青含笑点头,目送其拉着黄包车走远,转过身,快速从永青侯府门口路过……
小院儿。
刚走进巷子,李青就见门口有七八个身高马大的百姓在来回晃悠,不用想,就知道是朱载坖两口子又来了。
这到底是谁的家啊?
李青无奈叹气。
不过,不爽归不爽,李青内心深处还是庆幸的,至少说明朱载坖还活着,且大概率状态还不错。
真要是不行了,哪里还能来金陵过年?
大白天的,这些大内侍卫又不是傻子,且小院儿屁大一点儿,李青想不走寻常路,也难以避人耳目,只好又退了出去。
大过年的,威武楼自然是不开张的,李青也只能去青楼了……
吃饱喝足,离天黑也还早,便去了李家的祖坟。
许多年没来,李家的祖坟已经变得非常『热闹』了。
李家分了家,甚至许多李家人,都去了外地发展,不过『落叶归根』这四个字,素来被人们铭记于心,耿耿不忘。
因此,过世的李家男人及其正妻,无一例外都葬了进来。
一晃,李浩的儿子都尽数凋零了,就连李信的儿子都凋零了大半,还有一些辈分更小的……大大小小的墓碑足有七十馀。
且这个数字,还会逐年垒高……
不用多少年,这一大片地方怕是都要填满了。
李青这个活祖宗,从来没有一碗水端平过,从来只偏爱一小撮。
——乾儿子丶大侄女丶小浩丶小雪儿。
到了李信,都有些打折扣了。
贡品异常新鲜,纸钱燃烧后的灰烬,都还未被风吹散,显然,李家早上才拜祭过。
李青闲着也是闲着,便与这些锺爱的晚辈们唠了起来……
年纪大了,话就多了,尤其是对小辈儿,一说起来,就刹不住车。
聊大明,聊李家,聊自己这些年的经历……一口气聊到次日下午,李青才停下,起身往回走……
大年初二也是大年,酒楼不开门,店铺不开张……李青如孤魂野鬼,无处可去。
是夜,
李青还是趁着夜色回了小院儿。
全然没有防备的两口子我行我素,李青又耳聪,接连听了两段靡靡之音,才总算清静下来……
次日。
两口子拖到辰时才起床,一起床,就见李青正在院子里打太极拳。
李氏花容失色,本能就要惊叫。
好在朱载坖反应快,提前捂住了她的嘴,不过,他也是一副心惊肉跳的模样。
「李,李先生,你啥时候回来的啊?」
「刚回来。」李青瞧了他一眼,道,「这是要去串门吗?」
朱载坖乾笑点头,讪然道:「说好了,今儿都去永青侯府。」
「那去吧。」
「呃呵呵……先生都回来了,还去永青侯府做甚?」朱载坖连连摆手,道,「先生快客堂请。」
李氏顺势说:「你们聊,我去侯府与他们说一下。」
李青也瞧了她一眼,问:「这里好,还是皇宫好?」
李氏愕然片刻,回道:「这里更好。」
李青微微颔首,说道:「上午正是走门串亲的时候,到了下午再与他们说。」
「哎,好。」李氏点点头,「夫君,臣妾先去了。」
「去吧去吧。」朱载坖摆摆手,转过头道,「先生请。」
「嗯。」
客堂。
李青照例问询了一下朝事。
虽然隆庆完全不管事了,不过对朝中大事还是知晓的,从财政收入丶财政支出,到商业经济,再到科技生产,皇家科研基地,日本国统一……一系列大事,说起来,如数家珍。
朱载坖满脸满心的自豪,道:「十年比得上两百年虽夸张了些,可这十年,却真是大明发展最快的十年了,翊钧这孩子,不是一般的优秀啊。」
李青微笑点头,匆匆消化了一下大明十年来的政治,经济,民生等信息,转又问道:
「翊钧有儿子了吧?」
「呃……这个……还没生出来呢。」朱载坖乾笑道,「不瞒先生,翊钧他还未选秀呢。」
李青愕然。
小皇帝没主动说,他也没主动问,默认小皇帝都长大了,定然立后纳妃了,却不想……
李青眯着眼,斜睨着朱载坖,冷笑道:「怎麽,你们老朱家还是贼心不死?」
朱载坖讪讪道:「瞧先生这话说的……多难听啊。」
「少给我嬉皮笑脸!」
李青一瞪眼。
朱载坖一激灵。
而后毫不犹豫的出卖儿子——
「李先生啊,你当明白,无能的爹,是管不住的有出息的儿子的,都是翊钧……跟我没啥关系!」
李青好气又好笑,叱道:「这件事没的商量!」
「没商量,没商量……」朱载坖哪敢当面硬顶,忙不迭附和,倒是令李青没了脾气。
「你也是当过皇帝的,也是过来人,你当明白,皇子从不只是皇帝儿子,更是王朝的未来,哪怕是一个宫女生的,哪怕是不立太子,只要有儿子,群臣的心就会安定,百姓的心也会踏实!」
李青皱眉道,「先后两次小宗入大宗,两次兄终弟及下来,臣民哪能不多心?真要是再来一次,谁敢保证还会延续当今皇帝的政治主张?」
顿了顿,「皇帝是还很年轻,近些年没有皇子也没什麽打紧,可若是连后妃都没有,会让臣民如何作想?你就由着他的性子来?亏你还做过十馀年的皇帝,还是太上皇,还是皇帝的亲爹……」
对李青的一连串责骂,朱载坖也不敢辩解,直至其不说了,才讪然道:
「先生说的是,先生放心,我们来之前,就已经给他物色了个宫女,同时,我也给内阁,六部,都察院……包括司礼监冯保下过旨意了,不出意外的话,现在翊钧已经……已经是个男人了。」
李青:「……你确定?」
朱载坖悻悻咕哝:「都是男人,先生你也是过来人,这种事不体验则矣,一体验……哪有够的啊?更何况,翊钧正是血气方刚的年龄,我都还怕他沉迷其中,不可自拔呢?」
李青突然想起小胖也说过类似的话,默了下,不再多说。
朱载坖则是来了兴致,问道:「先生以为要是明年……啊不,现在应该说今年,要是今年大明有了皇子,能当做太子培养吗?」
李青沉吟了下,说道:「历朝以来,既是母凭子贵,也是子凭母贵,母子是相辅相成的关系,不过自懿文太子之后,就只有母凭子贵了。」
皇明祖训是老朱定的,而朱允炆这个生母并非正室的皇子,却被老朱钦定成了嫡长子。
自此以后,就没有子凭母贵,只有母凭子贵了。
之后的朱祁镇,也是一样的流程。
只要皇帝想,长子可随时成为嫡长子,只需提高其生母的位分即可,甚至不提高也一样可行。
李氏就是儿子做了皇帝,才得以晋升皇太后。
朱载坖自然也知晓这些,乾笑道:「我的意思是,要是今年大明真有了皇子,且可以当国本培养,先生能不能亲自教?」
「……好嘛,敢情是在这里等着我啊?」
李青翻了个白眼,呵呵道,「你就不怕,我再教出一个朱翊钧,一个……不是皇帝的皇帝?」
朱载坖沉默片刻,叹道:「大势已成,我又能如何呢?只要能如翊钧一样心平气和……我乐意见得。」
接着,满脸希冀的问:「可以吗?」
李青长叹一声,道:「我不是不想,而是我没这麽多空闲时间。」
「先生都忙了十年,还没搞定吗?」
「……你当西方诸国都是傻白甜,个个都是淳朴的顺民?」李青无语道,「我要是不看着些,你猜人家会不会『缺斤短两』?」
朱载坖悻悻无言。
「能不能抽出一些时间……我知道这样很过分,可是……」朱载坖讪笑道,「我想,先生也想大明越来越好,后继之君也如翊钧一般出色,对吧?」
李青苦笑:「我当然想,不过……这种可能性并不大。」
「为,为何啊?」
「人和人是不一样的,一个先生教出来的学生,也不可能完全一样,哪怕都是从娃娃抓起……」李青叹息道,「我想塑造一个怎样的大明你是知道的,我想塑造的大明,对皇帝有着怎样的影响,你也清楚……心平气和,哪有这麽简单?」
朱载坖默然片刻,说道:
「只望先生闲暇时,能尝试一下,成不与成……努力过了,才没有遗憾,不是吗?」
李青苦笑点头:「你们朱家……还真是往死里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