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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了,北京的风卷着雪粒敲打窗棂。周树仍坐在剪辑室里,面前的屏幕上是《拉贝日记》第一幕“微光”的粗剪版。画面中,约翰?拉贝站在金陵公司的大门前,脱帽向一群瑟缩在寒风中的难民致意。镜头缓慢推进,他的眼神从冷漠到迟疑,再到一丝难以察觉的动摇。
周树按下暂停键,揉了揉太阳穴。这一幕他反复调整了七遍,始终觉得少了点什么。不是技术问题,而是情绪的重量不够。他知道,这不仅仅是一场戏,这是整部电影的精神起点??一个纳粹党员,在目睹苦难之后,第一次选择了良知。
“秦兰。”他轻声唤道。
门外立刻响起脚步声,秦兰推门进来,手里捧着一杯热茶。“周董,还没休息?”
“睡不着。”他接过茶,目光没离开屏幕,“你说,观众会相信吗?一个德国人,穿着党卫军制服,却为中国人挺身而出?他们会说这是美化侵略者,还是……真的被打动?”
秦兰在他身旁坐下,静静看了那段画面一遍,才说:“他们会不会被打动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一件事??真实发生过的事,比任何虚构都更有力量。当年拉贝救下两万多人,他在日记里写:‘如果我不做,谁来做?’这句话本身,就是答案。”
周树点点头,嘴角浮起一丝笑意:“你说得对。我们不需要解释太多,只要把事实拍出来,就够了。”
他重新播放视频,这一次,他加入了背景音效:远处隐约的炮火声、孩子压抑的哭声、风吹过铁丝网的呜咽。音乐依旧低沉,但多了一支单簧管,像一根细线,牵着人心往前走。
“明天我要去南京。”他说,“安全区实景已经搭好了,我想亲自看看那条街。还有,陈道明老师答应出演大使馆参赞,下周进组,我得跟他对一下第三场的台词。”
“您刚从香港回来不到三天。”秦兰皱眉,“要不要先歇两天?”
“没时间歇。”周树站起身,走到墙边的地图前,上面密密麻麻标注着拍摄地点和时间节点,“《拉贝日记》必须赶在明年六月前杀青,七月送柏林电影节。而《有间道》也要在春节后开机,不然赶不上国庆档。这两部片子,一部要冲国际声誉,一部要救市场信心,都不能出错。”
秦兰看着他疲惫却坚定的侧脸,忽然明白为什么那么多投资人愿意赌他。这个人从不喊口号,但从不做小格局的事。他眼里装的从来不是一个项目的成败,而是一个时代的走向。
第二天清晨,周树便登上了飞往南京的航班。翟骏杰已在机场等候,一路驱车带他前往江宁区的拍摄基地。
远远望去,那片仿建的安全区竟真有几分旧时风貌。青砖灰瓦,木门斑驳,街道两旁挂着褪色的布招,甚至还有几辆老式黄包车停在巷口。剧组请来了当年幸存者的后代担任顾问,连街头晾晒的衣服款式都严格按照史料还原。
“我们还找来了一批1930年代的老物件。”翟骏杰边走边介绍,“包括电话机、煤油灯、药瓶、账本……甚至连难民身上穿的补丁棉袄,都是用当时的粗布手工缝制的。”
周树走进拉贝办公室,环顾四周。墙上挂着一幅德国地图,桌上摆着一台老式打字机,角落里立着一只皮箱,上面印着纳粹鹰徽。一切都准确得令人窒息。
“就在这儿。”他低声说,“第一场重头戏就在这里拍。拉贝收到日军即将攻城的消息,他本可以撤离,但他决定留下。那一刻,他还不知道自己会成为‘中国的辛德勒’。”
正说着,外面传来一阵骚动。原来是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被工作人员搀扶着走了进来。他穿着一件旧式长衫,眼神浑浊却执拗。
“周导,这位是韩志诚老先生。”翟骏杰连忙介绍,“他是当年安全区的亲历者,今年九十二岁了,听说我们要拍这部电影,坚持要来看看。”
周树立刻迎上前,深深鞠了一躬:“老人家,您能来,是我们剧组的荣幸。”
老人颤抖着手抚摸着墙壁,喃喃道:“就是这个院子……我记得很清楚。那天晚上,日本兵冲进来抢东西,是拉贝先生站出来,用身体挡住大门,大声喊:‘这里是德国领土!’他们才退回去……”
他说着说着,老泪纵横。
周树默默听着,心中翻涌如潮。他知道,这些记忆不该只活在少数人的口中。它们应该被看见,被听见,被一代代传下去。
当天下午,他召集全体主创召开紧急会议。
“我改主意了。”他对所有人说,“原剧本中,拉贝的形象太‘英雄化’了。我们需要让他更真实??他会害怕,会犹豫,会在夜里独自喝酒,怀疑自己的选择。他是一个普通人,只是在关键时刻,没有转身离去。”
美术指导立刻提出异议:“可这样一来,会不会削弱人物的伟大性?”
“不会。”周树摇头,“恰恰相反。正因为他是挣扎过的,他的选择才更珍贵。就像我们在《有间道》里写的那样??真正的勇气,不是无所畏惧,而是明明怕得要死,还是往前走。”
众人沉默片刻,纷纷点头。
会议结束后,周树单独留下了张译和章子怡。
“你们两个角色,其实是整个故事的情感支点。”他对两人说,“韩忠是个普通市民,苏瑶是个女学生,他们在战争中失去一切,却依然努力活着。你们的表演不需要夸张,越克制越好。眼泪不是演出来的,是憋出来的。”
张译认真记下每一个建议,章子怡则问:“周导,我在想,苏瑶最后有没有希望?她经历了那么多,还能相信人性吗?”
周树看着她,缓缓道:“她当然还能相信。因为她亲眼看见,有一个穿敌国制服的人,为了保护她,甘愿冒生命危险。这种经历,足以支撑一个人走过余生的黑暗。”
那一晚,周树住在基地附近的招待所。窗外雪花飘落,覆盖了这片重建的历史街区。他翻开随身携带的《拉贝日记》原件影印本,读到其中一页:
>“1937年12月18日,今天我又救下了十二个女人。她们躲在地下室,日本兵挨个搜查。我站在门口,整整站了六个小时。我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但只要我还站着,他们就不能进去。”
他合上书,闭上眼,仿佛听见了那个冬夜的脚步声、喘息声、祈祷声。
他知道,这部电影注定不会轻松。它不会像《超体》那样让人热血沸腾,也不会像《功夫》那样带来纯粹娱乐。它沉重、压抑、甚至令人不适。但它必须存在。
因为有些记忆,一旦遗忘,就再也找不回来了。
与此同时,《有间道》的筹备也在同步推进。刘德华已开始进行体能训练,每天跑步十公里,只为贴近卧底警察长期潜伏的心理状态。梁朝伟则进入“闭关”模式,拒绝一切采访,只与王京导演反复打磨每一场对手戏。
最令人意外的是,黄?不仅完成了主题曲《无间》,还主动提议为电影制作一套环境音效专辑??收录雨夜街头的脚步声、电话亭里的呼吸声、电梯上升的金属摩擦声……他称之为“声音的卧底”。
“这不是配乐,是心理战。”他在录音笔记中写道,“我要让观众走进影院时,感觉自己也成了那个藏在黑暗中的男人。”
1月中旬,两部电影几乎同时官宣主演阵容。消息一出,舆论瞬间炸锅。
《拉贝日记》因题材敏感引发争议。部分网络公知跳出来指责:“拿外国人的善举来掩盖民族屈辱?”“这是不是变相洗白纳粹?”更有极端言论称:“宁愿不要这部片子,也不能让敌人显得高尚!”
面对攻击,周树首次公开回应:“历史不是用来泄愤的工具。拉贝是真实存在的人,他做的事也是真实的。我们纪念他,不是为了美化侵略者,而是为了记住:即使在最黑暗的时代,人性之光也从未熄灭。如果我们连这一点都不敢承认,那才是真正的羞耻。”
这番言论迅速获得主流媒体支持,《人民日报》旗下公众号发文力挺:“尊重事实,铭记真相,才是对逝者最好的告慰。”
而《有间道》则掀起另一波热潮。海报发布当日,#刘德华梁朝伟同框#登上热搜榜首。无数影迷感慨:“港片的脊梁回来了。”
更有人发现,电影英文名并非直译,而是取名为《InfernalAffairs》??意为“地狱之旅”。有网友解读:“这不是警匪对决,是灵魂的自我审判。”
2月底,《拉贝日记》正式开机。首日拍摄便是重头戏:日军破城之夜,全城大火,百姓奔逃。剧组动用三百名群演、五十辆道具车、二十吨燃油,在封闭摄影棚内还原这场浩劫。
当火焰冲天而起,摄像机缓缓扫过一张张惊恐的脸庞时,现场所有人都安静了。就连经验丰富的摄影师也不禁哽咽:“这不是拍戏,这是在重现一场噩梦。”
而在香港,《有间道》的第一场戏也悄然开拍??天台对峙。刘德华饰演的陈永仁与梁朝伟饰演的刘建明在暴雨中相遇,彼此都知道对方的身份,却谁都不说破。
镜头缓缓推进,雨水顺着梁朝伟的脸颊滑落,分不清是雨还是泪。
王京大喊“Cut!”后,全场寂静。片刻后,掌声雷动。
“成了。”周树通过监视器看到这一幕,轻声说,“港片的灵魂,回来了。”
三月初,两部电影双双进入高强度拍摄期。周树每周往返于南京与香港之间,白天监工《拉贝日记》的战争场面调度,晚上审看《有间道》的每日样片。
某天深夜,他在飞机上梦见父亲。老人坐在老家的门槛上,抽着旱烟,淡淡地说:“你做得对。别让人忘了那些死掉的人。”
他醒来时,泪水浸湿了衣襟。
他知道,这两部电影,不只是作品,更是承诺。
五月下旬,《拉贝日记》完成最后一场戏的拍摄??传承。老年苏瑶带着孙子来到拉贝墓前献花。孩子问:“爷爷,这个人是谁?”她回答:“他是一个德国人,但在我们最需要的时候,他像个中国人一样站了出来。”
镜头缓缓拉远,阳光洒在墓碑上,刻着一行字:
**“这里安息着一位好人,他曾在黑暗中点亮灯火。”**
次日,全组人员集体向墓碑模型鞠躬致敬。许多演员泣不成声。
六月中旬,后期制作全面启动。周树亲自参与每一帧调色、每一段配乐的选择。他坚持使用黑白与彩色交替的手法:战争时期用冷峻的黑白影像,而回忆与希望场景则用温暖色调呈现。
“我要让观众感受到,光明不是一直存在的,而是被一些人亲手点燃的。”他对剪辑师说。
与此同时,《有间道》的剪辑也接近尾声。最终版本删去了所有冗余动作戏,只保留最核心的五场对话戏。整部影片节奏如刀锋般锐利,每一句台词都像钉子一样扎进人心。
九月初,双片齐发预告片。
《拉贝日记》预告以一句独白开场:“我不是英雄,我只是不想闭上眼睛。”随后是战火中的奔跑、哭泣、拥抱、死亡,最后定格在拉贝颤抖的手写下日记的画面。
而《有间道》的预告则全程无对白,只有心跳声、雨声、脚步声交织成一首黑色交响曲,结尾打出一行字:
**“对不起,我是警察。”**
舆论彻底沸腾。
十一月一日,文化部特别批准,《拉贝日记》作为唯一国产影片入选第59届柏林国际电影节主竞赛单元。
十二月十三日国家公祭日当天,《拉贝日记》在北京人民大会堂举行全球首映礼。德国驻华大使携家属出席,全场默哀一分钟。
影片放映完毕,全场起立鼓掌长达十五分钟。有记者拍到,几位白发老兵在离场时紧紧抱在一起,老泪纵横。
一周后,《有间道》在香港premiere,刘德华与梁朝伟携手登场。当银幕亮起,熟悉的旋律响起,整个影院陷入一片寂静。
电影结束时,无人离席。直到黑屏许久,才有人轻轻鼓掌,接着掌声如潮水般涌来。
2002年元旦,《拉贝日记》与《有间道》同步登陆全国院线。
前者以深刻的人性探讨和史诗质感赢得知识界赞誉,后者以极致的类型突破和表演艺术征服大众市场。
最终,《拉贝日记》全球票房达3.2亿人民币,获柏林金熊奖提名,并代表中国申报奥斯卡最佳外语片;《有间道》内地票房4.7亿,香江本土破6000万港币,刷新港片纪录,被誉为“新世纪华语电影巅峰之作”。
多年后,有人问周树:“你一生拍过无数大片,哪一部最让你骄傲?”
他沉默良久,答:“不是票房最高的,也不是奖项最多的。而是那两部同时开工的电影??一部教会人们如何面对过去,一部告诉人们怎样活在当下。”
“它们加起来,就是一个完整的时代。”